第237章 和天界神女作对的日常（11）
“听说这次军队又是全胜，赫连不愧是我凌国的常胜之师啊！”
“那可不，火系灵力本就主攻伐，加上赫连大将军排兵布阵有方，打那些西南蛮夷轻松得很！”
赫连醉坐在一个小摊前，细嚼慢咽地吃掉了碗中最后一口面。
周围的人像是看不见她一般，自顾地说着话，目光偶尔注视到她，也自然而然地滑了过去。
她对面的诗云一口气干了四碗面，仍旧有些意犹未尽地砸吧嘴。
诗云，或者说是青鸟，摸了摸肚皮问道：“醉醉姐，我们接下来去吃什么？”
赫连醉拿起手中丝绢擦嘴，慢条斯理道：“虽说将你的灵魂从红梅树中解放出来，又唤醒了原本属于你身体的记忆……但这具身体只是常人，你是准备刚醒过来，就被自己撑死么？”
青鸟嘟嘴：“我也没想到！没有《乾坤万界箓》的护佑，在位面上穿行竟然会形神分离！我的原身倒是好好投了胎，但是我的灵魂居然卡在了树里面！”
“太痛苦啦！你不知道我看见了多少好吃的！”
“还好醉醉姐你来了，不然我不知道还得困多久！”
赫连醉眼中划过一抹笑意，轻声道：“那你在梅树中，看见的那一切还记得吗？”
青鸟身在树中，却能看见自己周遭发生的事情。
什么妃嫔陷害啊，什么皇子公主夺权啊，还有树下侍卫宫女私会什么的。
精彩，相当精彩，精彩得她都想掺和进去了，可惜动不了！
那些人皆以为她只是一棵树，无知无觉无思想，真是什么心事都敢对着她说。
“感觉都是些明争暗斗的事情，比如四公主生母还怀过一个小皇子，但是被皇后弄死啦，那贤妃哭啼啼地带着他生前的玩具到我树下偷偷祭奠，结果差点把我也烧掉。”
“什么五皇子和七皇子私底下玩得很好啦，他们人前互掐人后总是在我这里嘀嘀咕咕什么将三哥送走之类的。”
“还有大皇子其实喜欢男人……”
“其实我树根底下埋了三坛子酒，六封信，还有一堆定情信物……”
见青鸟滔滔不绝地吐出一些宫中密辛，赫连醉哭笑不得，在周围张开结界，以免被他人听见。
看来她确实憋了很久，就不打断她了吧。
她一边听青鸟说话，一边抚摸着自己的手臂。
那里空无一物，却又在虚空中荡起阵阵涟漪。
那是一件隔绝神识、位面意识关注的神器，天衣。
天衣无缝也无形，赫连醉在第八重天的时候，曾在鼠妖无相那里见到过。
无相之妖，可化万物。
按说鼠与鸟应是天敌，但她与无相的关系甚好，不为别的，只为赫连醉手上有着净化灵魂的净世。
其实要不是无相主动找到赫连醉，她是根本不可能发现这只母老鼠的。
它能随时随地以另一个人，另一种身份出现在任何地方。
更何况它身上还有一件能够隔绝位面窥伺，甚至是灵识探查的天衣，与自己千变万化的天赋搭配，除非有大范围瞬间毁灭的术法，并且能够精准晓得无相的具体方位，否则她在某种意义上都是死不了的。
无相想要赫连醉的净世。
那老鼠曾说要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换赫连醉净世的一点火星子，赫连醉笑道：“那便让我看看你的本来面目。”
无相便沉默了。
无相，可化万物，但一旦露出原形，便从此只能以本来面目示人，再无法变化。
但她仍旧没有放弃，三天两头地来找她这个朱雀妖君。
后来这只逃命技能点满的老鼠还是死了。
她为了救自己在人间爱上的男子，化作了原形，将那根用来缢死他的白绫咬断。
然后被要杀男子的恶人们乱棍打死。
第八重天令无数妖物仰望的一代妖王，以这种葬送在凡人手里的荒谬形式谢幕。
她死后，神器天衣也再无踪迹。
赫连醉那时，尚不知人的七情六欲，但她心里难过，便护着无相的爱人度过了他平安的一生。
只记得那人死后的灵魂见了她，先是惊讶，接着是欣喜。
他问她是不是“灵心”。
灵心，是无相陪伴在他身边的名字。
赫连醉自然否定，告诉他灵心已经往生。
于是那人便带着遗憾与释然转世投胎去了。
赫连醉直到如今也不知道无相为何执着于净世。
但她居然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位面，平平无奇的海兰铃身上，发现了无相的天衣。
可惜海兰铃好像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甚至赫连醉感受到无相天衣的气息，以无相传授的秘法将它从海兰铃身上拿走之后，她也没有意识到。
当海兰铃的气息毫无阻碍地倾泻出来之后，赫连醉才发现，这女人竟然是重生的。
先前天衣隔绝了她的探查，赫连醉只当海兰铃是个天资聪颖的绿茶，如今一览无余。
如此，前因后果便清楚了。
海兰铃两世筹谋，什么也不知道的原身自然不是她的一指之敌。
甚至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按着既定的事件走，还是会达到理想的结局。
但她既然重生，必然就有遗憾。
完美结局的海兰铃要做什么？谁给了她天衣？天衣从哪来的？
赫连醉默不作声，拟造天衣的气息将海兰铃重新掩盖。
如此，她到这个位面，原本是为了找青鸟，却发现了玄武的灵魂碎片；找到青鸟之后准备专注于玄武，却发现海兰铃背后或许有其他势力。
他们有无相的天衣，说不定与第八、九重天有关系。
“本以为只是随便看看，谁知好像遇到了大鱼？”
天衣牢牢地将她的气息掩盖，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蠢老鼠的灵气。
如今赫连醉仅是穿着天衣，便极大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她根本未做任何掩饰，但人们就是很难将她跟三月前名声传遍皇城的赫连大小姐赫连醉联系到一起。
由此可见，凌云烈对海兰铃是真爱。
他光是用自己愚蠢的关心，就能让被天衣包裹的海兰铃一次又一次地成为众矢之的。
思绪回笼，青鸟也叭叭累了，她摸了摸肚皮：“好像消化了些，醉醉姐你看我们要不……”
赫连醉却起身：“该回去了，你想吃什么，让管家为你带回来。”
可我就是想多动动嘛……
青鸟把这句话咽进肚子里，蹦蹦跳跳地跟在赫连醉的身边。
“如今您的父亲马上就班师回朝，想来赫连家族的声望又能达到另一个高峰。”她欢喜道：“到时候你再请旨和离，皇帝应该没理由再拒绝了吧？”
赫连醉并未转头，低声道：“你真这么看的？我可以携君恩以令圣上？”
青鸟一愣：“那不然呢，这只是个小要求吧！”
赫连醉伸手指向周围，道：“你看，那么多人都在庆祝赫连军队的胜利，即便是三岁小儿，也听说过赫连家族的名声。”
“这不是好事吗？”青鸟疑惑：“越受欢迎，赫连说话的份量就越大……”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捂住嘴睁大眼睛：“难道……”
“功高震主。”赫连醉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这四个字在任何有阶级的位面，都是大忌。”
“如今我父亲已经是武官至高之位，既有实权，又有修为，甚至还得民心。”
“你说皇帝会怎么想？”
“此番归来，皇帝对他已是赏无可赏。”她缓缓前行，手却拉起了青鸟的：“那皇帝必然会关注我哥哥，或者是我。”
“如果此时我向他提和离之事，你猜他会不会把这个视作……赫连家试图脱离皇权掌控的讯号？”
青鸟嘴巴张大。
“我父亲重情义，对皇帝忠心耿耿。但另一方面他确实掌握了庞大的权力，甚至于在整个朝堂之上，竟无另一势力能够制衡。”
“若是普通位面还好，但这是灵气位面，武将的实力大大提升，根本不是文官能够压制的。”
“皇室对赫连家族的忌惮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我虽为三皇子妃，但实际上也是和陈国质子陈棠差不多的地位，都是人质。”
青鸟惊得手心都出了汗：“那该怎么办？我们要不把凌国皇室推翻了，让赫连自己做皇帝？”
赫连醉回头，不带感情地看了青鸟一眼，她立刻收声。
“先不说我爹有无这个打算，光是你这种试图以上位者碾压下位者的想法，就不是正途。你是觉得咱俩不够耀眼，一定要搅乱时间线，引来天界追兵么？”
青鸟的脸皱成了包子。
“不过你这种想法，方向是对的。”
赫连醉又说。
青鸟迷惑抬头。
赫连醉停下，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要想打破这种1对1的势力抗衡，必然要引入第三方打破如今的局面。”
“赫连家族蒸蒸日上，战力爆表，需要担心的从来不是我们。”
青鸟接话：“您的意思是，皇室可能会要求仙人的介入，或者是扶持另一个势力？”
赫连醉点头：“仙人不大可能，毕竟有魔界虎视眈眈，要是仙人贸然出手，说不定魔界会循着由头倾巢而出，占领人间资源，将这个位面化作一片炼狱。”
“那怎么办？皇帝准备扶持哪个世家？”青鸟眉头逐渐舒展：“或者说是其他世家联合？不然没有哪个势力能在短时间成长为能与赫连抗衡的庞然大物。”
赫连醉用鼻子发出一声哼笑：“你是不是忘了，原时间线的另一个家族。”
青鸟眼睛再次睁大，豁然开朗！
“——海兰？！”
-
海兰铃正坐在院子里发呆。
凌云烈最近总是坐在书房里忙事情，但她明白，一个失去圣心的皇子是没有那么多事情做的。
看看门可罗雀的三皇子府就知道了。
凌云烈只是想通过忙碌，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从三月前她被三皇子府管家带回来，她就觉得凌云烈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
说他受了打击然后不爱自己了吗？但他看自己的眼神依旧炽热，对自己予取予求。
说他还和以前一样吗？但他很多时候总是望着自己神色复杂，脸上偶尔会有愧疚和迟疑的神色。
她当然不知道凌云烈曾经在救自己的事情上踌躇过。
她也不知道，若不是赫连醉示意司马管家带上的养魂玉，她从进皇子府开始，就是一个死人。
但她的人设就是傻白甜白莲花，于是她聪明地没有问。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利用凌云烈对自己莫名的愧疚，得到更多东西。
这么想着，海兰铃又叹了一口气。
自从她重生回来，很多事情都变了。
最大的变数，就是赫连醉。
感觉她仅仅是不喜欢凌云烈了，后面的事情就跟蝴蝶扇翅膀一样，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改变。
她甚至怀疑自己不是重生了，而是来到了另一个相似的世界。
为此她还无数次试探过赫连醉，发现对方对于未来之事毫不了解，就是单纯地……看不起她。
叹气。
但丹田处隐而不发的充盈感又在提醒她，自己的天赋还在，只是尚未觉醒，她还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是的，她在寄希望于不久之后的灵力觉醒仪式。
在那个仪式上，她体内的雷系灵力觉醒，从此得到皇帝重视，连带整个村子成为海兰家族，然后她踏上修仙之路，一路飞升。
从那一刻开始，赫连醉，或者说是赫连家，在她眼里就再不成威胁。
按理说，对于这种注定成为尘埃的家族，海兰铃是不担心的。
因为她的天赋确实强势无匹，当世无敌。
但不知为何，赫连醉看她的眼睛，总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赤身裸体一般被看透，这让她很不舒服。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赫连醉总不会知道我村子的秘密吧……”
极细微的喃喃自语，还没有一片雪花的重量。
转瞬便消失在风中。
海兰铃望着院墙，眼神逐渐游离的时候，听见下人恭声道：“三皇子妃。”
赫连醉清冷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嗯。”
于是她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