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没有谎言的世界（9）
赫连醉平平无奇的脸蛋在黑暗中更显寡淡，毫不引人注目。
倒是青鸟，从刚进酒吧开始就不断有人搭讪，急得她直接当场表演了“蟑螂配酒天长地久”，才没有人再贸然上前。
蟑螂自然是障眼法，不过经过青鸟这么一搞，整个酒吧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离她俩远了些。
赫连醉对于这些毫不在意，在吧台要了一杯血腥玛丽就随意坐下了。
青鸟撑着小脸，望着扭动的人群，喃喃道：“这里好吵啊，不认识的人聚在一起，跳得乱七八糟，人类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地方？”
“因为这里是把自己藏起来看别人发疯的地方；也是自己发疯别人会鼓掌的地方。”
赫连醉淡淡回复，抿了一口酒。
“原主喜欢这里，就是因为在喧闹中，她会忘记自己的存在，会忘记自己的孤独。”
“可是一群试图缓解孤独的人聚在一起跳舞，回家之后岂不是更难受？”青鸟好奇。
“所以，会上瘾啊，跟喝酒一样。”赫连醉望着狂欢的人群，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青鸟不太懂，她叫了一杯干马天尼（dry martini），看着调酒师动作优雅地为她倒上金酒和味美思。
“小姑娘第一次来？”调酒师将酒推到青鸟面前，看着这个眼睛圆圆又干净的小姑娘，笑着问。
“是呀。”青鸟拿过酒不知道如何品尝，干脆一饮而尽。
瞬间整张脸皱成了一坨。
“哎，你喝这么急，是会醉的。”调酒师被她的动作惊到，没来得及阻止，只能问：“你的同伴呢？”
来这家酒吧的人多半有些社会身份，所以不会有什么“捡尸”或者乱揩油的情况发生。
但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出了这个酒吧之后，这小姑娘是被人带走还是被鬼带走呢？
“我不会醉的啦。”青鸟的舌头麻了，她大着舌头说：“我跟着我姐姐来的。”
顺着青鸟的手指，调酒师撞进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
他乐意去看形形色色的眼睛，因为眼睛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心。
根据那些眼睛里的情绪，他总是能调出对方满意的酒来。
而这双眼深邃得他无法解读任何信息。
然而这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镶嵌在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
调酒师先是一愣，又微微一叹。
美好的事物，有缺憾才更让人印象深刻，不是吗。
他想了想，即兴创作了一杯酒，推到了赫连醉的面前。
“无意唐突，”他说，“只是觉得这杯酒很适合您。”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是我请您的。”
赫连醉拿过这杯酒，在绚烂的灯光下打量它。
深紫色的酒液，其中应该加入了泰勒粉，有星星点点的晶莹飘落，像是在酒杯里下了一场钻石做的雪。
她没说话，眼睛看向他。
“星辰。”
“这杯酒叫星辰。”
调酒师微笑道。
赫连醉点点头，一饮而尽：“不够烈。”
调酒师一愣。
赫连醉看向他：“星辰最美丽的时候，是在它能量积蓄到极致，骤然爆发的那一刻。其明亮灼眼的光芒会将整个宇宙无声地照耀很久——你在几十万光年外见到的一颗明亮的星辰，或许就是它燃烧得最绚烂的巅峰。”
“只是点点清冷星光，有点对不起它们的绽放。”
调酒师一愣，笑了。
原来这双深邃的眼睛里，藏着一个炽热滚烫，亟待绽放的灵魂。
“那我再为您调一杯。”他拿出了新的酒杯。
“不用了。”赫连醉道：“你认识我，为什么要做出这副没见过我的模样。”
拿起摇杯的手掌一顿。
调酒师温和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说：“您与我见到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即便肉体相同，但一个新的灵魂，就是一个新的客人。”
赫连醉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以前过来，都在干什么？”赫连醉拿起之前的血腥玛丽，轻轻抿着。
原主关于酒吧的记忆她看过，一片光怪陆离灯红酒绿，天地甚至是颠倒的，让人看着头昏脑涨。
她这次到酒吧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她相熟的人。
这个调酒师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愣住，然后故作无事。
她就知道，就是这个人了。
“喝酒，跳舞，来这里的人还来干什么。”调酒师漫不经心地擦拭着玻璃杯，语气平缓轻柔。
青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什么高深话语，她有心想要学习一番，但是连前因后果都听不懂，遂放弃。
她离开座位，好奇地走到舞池之中，很快被现场热烈的情绪感染，跟着欢快地跳起舞来。
汹涌的人群裹挟着青鸟东倒西歪，她和狂欢的人群一起欢声大笑起来。
刚才的酒确实有些上头，青鸟感觉到通身舒畅，脑子晕乎乎的。
手臂上突然传来一点小刺痛。
转瞬即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把手收回来，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了——左手手臂上有一个针眼。
有人用针扎她！
青鸟顿时柳眉倒竖，灵力运转，头脑清明。
她顺着针眼上的气味寻去，很快在一个黄毛青年的兜里闻到了相同的味道。
而他还在暗中打量她，像是在关注她的反应。
青鸟从不是会吃亏的鸟，当场大吼一声：“你拿针扎我手臂干什么？！”
一个滑步就窜到黄毛面前，揪住他的头发就把人按到了地上。
清脆的少女娇喝一瞬间划破嘈杂的酒吧，更何况她话里的东西让人不关注都难。
舞池的人都停了下来，在青鸟的周围空出了一片地方。
赫连醉与调酒师把目光移到了青鸟身上。
那黄毛还在兀自挣扎，一边挣扎一边道：“什么扎你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扎你了？”
青鸟把手臂上的针孔举到他面前：“这！你看不见吗！”
人群中有人看到这个针眼，已经暗中变了脸色，很明显知道这是什么。
那黄毛嗤笑一声：“这么多人，你怎么就确定是我扎你的？”
“味道！你兜里有一样的味道！”青鸟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扎的我？”
面对这种“是与不是”的问答，黄毛在只能说实话的情况下，回答了“是。”
他嘿嘿笑道：“是我扎你了又怎么样？我老大看上你了，这是你的福气！”
“等会儿药效发作了，你得求着我带着你走！”
围观众人中不少也是有身份的，听见这种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但是黄毛既然这么大胆，他背后的人来头多半也不小。
现在局势不明，正义心不能随便拿出来，免得遭殃。
众人观望不语，只有爆炸的音乐还在舞池的上空绽放。
人群里突然有人不耐烦道：“要解决问题旁边去，别影响我们跳舞好吗！”
有人循声望去，发现这是本市房地产大亨的儿子，市里有三分之二的房地产都是其旗下产业，是真正的有钱有势。
于是有人也不耐烦地跟着喊了。
青鸟见状有点慌，但是她觉得自己不能虚场合，自己可是神鸟啊神鸟！
于是她单手拎着黄毛，轻若无物地把他拖出舞池，一脚踩到他脸上：“你老大谁啊？”
已经有保安逐渐靠过来了。
那黄毛也不想把事闹大，他估摸着药效发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邪笑道：“我老大是城里最大的黑帮，玉竹帮的副帮主，小姑娘你就这会儿得意吧，等下有你好受的！”
青鸟眉头一皱，觉得这个人异常讨厌。
但是她又不想吸引太多人注意，免得等会儿又被赶，于是她伸手点了黄毛的哑穴，然后顺手把他的四肢掰断了。
黄毛痛得几乎厥过去，但是只能发出无声的惨叫。
青鸟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干净透彻，干净得近乎残忍。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代表了什么。
她从黄毛的兜里掏出取了针管的针筒，兜里还有几瓶粉状药剂，看不出是什么。
青鸟一手卸了黄毛的下巴，一手大拇指挑开药剂盖子，一股脑全部在黄毛恐惧的眼神里倒进了他嘴里。
四肢瘫软的黄毛死狗一样摊在地上，自救都不能。
青鸟起身走到赫连醉面前，哭丧着脸道：“醉醉姐他给我打了不好的东西……”
赫连醉看了一眼鼻涕眼泪都吓出来的黄毛，淡淡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青鸟顿时笑开，好嘞！
她从桌上拿了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哒哒哒地跑到黄毛面前。
“你不说，我就只能让你自己试试啦。”她笑眯眯地打开威士忌，捏住黄毛的鼻子就给他灌了下去。
黄毛不得不疯狂吞咽，一分钟不到就把整瓶威士忌喝光了。
青鸟接回他的下巴，但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满意地站起身，完全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开开心心地跑回赫连醉身边。
调酒师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您的妹妹……”他想说这就是个没得感情的杀人机器，但是又觉得过于唐突，只能斟酌道：“真是体质特殊。”
被打了药跟个没事人一样，下手又狠毒，像个手持威力巨大武器而不自知的小孩儿。
“她如何那是她自己的性格，我不过问。”赫连醉道：“我更好奇的是，你的酒吧怎么会混进这种人？”
她指的是在舞池中间对单身姑娘下手的黄毛这类人。
“我感觉我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呢。”她似笑非笑。
毕竟是个高档酒吧，这种低级错误实在是不应该，一次都不该有。
“我的身份已经被您看穿了啊。”调酒师无奈笑道：“这是酒吧安保的失误，我会好好排查，给所有尊贵的客人一个交代。”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交流，像是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小事。
被接回下巴的黄毛痛苦地嘶吼着：“你们竟敢对我下手！你们竟敢得罪玉竹帮的副帮主！”
“玉竹帮的报复很快就会来的！你，你背后那个丑女人，还有这个酒吧，全都要完蛋！”
丑女人？
赫连醉平平无奇的脸上，嘴角抽了一下。
青鸟更是大怒，冲上去就想抽死这个傻逼。
但是这次，她被人拦住了。
是一个绿毛。
这个绿毛和黄毛不同，他穿着西装，看上去身姿挺拔，十分靠谱。
绿毛本来是想拉住青鸟，结果手一抓住她就被扯脱臼了。
甫一照面就吃亏的绿毛痛得脸色惨白，眼看黄毛就要命丧于青鸟铁蹄之下，忍痛喊了一声：“仙女等一下！”
结果酒吧里半数以上的妹子都看向了他。
但他还是成功地止住了青鸟的动作。
绿衣服的姑娘疑惑回头，刚想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猛然想起自己不能暴露，话到嘴边成了：“叫我干啥？”
绿毛赶紧上前，将已经开始出现幻觉的黄毛挡在身后，暗中摆手示意人将他拖走。
“美女，这就是个误会，”绿毛满脸赔笑，“都是小孩玩闹不懂事，想问问你的家长在哪？我们谈一谈赔偿事宜。”
在他看来，青鸟敢这么张扬跋扈，明知玉竹帮的名声还敢痛下杀手，背后的势力定然不容小觑。
她看上去直不楞登的，虽然单纯但破坏力惊人，如果能炸出她后面的人就更好了。
看实力说话。
如果那人能够压过玉竹帮，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不是的话……
赫连醉走到了绿毛面前。
“我就是她家长，找我什么事？”
绿毛一愣，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着实让人没有什么记忆点，除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周身连一丝气势也无。
“敢问您是……”
“一个稍微有点钱的无业游民罢了。”赫连醉实话实说。
绿毛一愣：“那您的父母……？”
“早已过世，现在就我与我妹妹两人相依为命。”
绿毛脸色就变了。
“所以你俩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脸上逐渐浮现了狰狞神情：“那你们怎么敢挑战我玉竹帮的权威？”
“找死吗？！”
说着就要给赫连醉一巴掌。
青鸟一看噫这绿毛还想动手，飞起一脚就把人踹飞。
绿毛横向飞出几米，重重砸在地上。
“你还敢踢我！？”
绿毛砸出了满脸血，门牙都豁了：“你知道我玉竹帮副帮主有多不好惹吗？他背后的支持者是全球首富前十的赫连醉！！！”
众人哗然。
反观赫连醉这边，她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迷惑混杂着错愕的表情。
青鸟：？
赫连醉：？
调酒师：哈哈，我有点想笑,但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除非真的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