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只想好好过完这一生（完）
赫连醉收回神识的时候，青鸟正哭得稀里哗啦的。
“不是说你不会对任务对象动感情吗？”她施施然起身，看来是已经到了一个节点，进度暂时放缓了。
青鸟转身，声音一抽一抽的。
“公主，我觉得我自己像是在玩养成游戏，看着自己的崽走上光明大道，最终得到了一个暖心的结局，这种成就感简直爆棚啊！”
“怎么，已经结束了？”她好奇地看向位面，那里面是一片温暖的朦胧光晕，什么具体事物都没有。
“挺奇怪的，”青鸟道：“根据功德殿那边的推衍，因为有余清欢的加入，庞大的财力直接改变了后续的很多事件。”
“比如原有的生子事件没了，因为余清欢也是一个丁克！这个重要节点可是值不少功德之力的啊！！！”
“再比如生病早死事件，原本的任务对象是由于忧思成疾，又没有好好照顾身体，所以得了随时可能崩的慢性病。”
“可是！又是因为余清欢的加入，赫连醉没有那么多事想了，还奋发图强了，身体不好也有钱调养了，你看看这都什么事儿！”
青鸟看上去又高兴又愤怒，神色纠结，好像既开心于原主的幸福结局，又在为损失的功德之力痛心疾首。
“所以，事件到了结婚事件之后，这个任务，它，任务就完成了！”
“后面的事情就和我们无关了！搞得我什么都看不见！”青鸟愤怒道：“就功德殿毛病多！”
她越想越气，腾地站起来：“不行我要实地考察一下！这刚看见两人交换戒指呢！”
赫连醉想了想道：“我与你一同前去。”
“嗯？为什么啊。”青鸟不解。
对于公主来说，这件事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能得到的功德之力多半也只有眼屎那么大一点。
为了这个小人物，劳动公主本尊前去，实在是……
“我的那一缕魂魄没有回来。”赫连醉看她一眼就知道青鸟在想什么，“我去将它收回。”
青红两色光芒划过天空。
任务位面上。
赫连醉在搬家的时候看见了自己书桌上那一枚小小的u盘。
她才想起来，好像是之前的某一天，由于什么原因她将u盘放在了此处。
但是她想不起来，总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空了一片记忆，像是忘记了什么。
赫连醉想了想，将u盘插进电脑，里面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有一份做好的述职ppt，最后的修改时间是在某一天的凌晨。
一个绿色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没有抓住。
赫连醉将u盘收起来，随手揣进兜里。
今天是她搬家的日子，以后，她就要和余清欢住在一起了。
那这里的房子就不用租了。
下楼之后，余清欢已经叫了一辆大货车候着，指挥人帮她搬东西。
赫连醉极为自然地投入他的怀抱。
“昨天结婚今天就搬，不会太急了点？”余清欢温声问道，手臂轻轻地抚摸赫连醉披肩的长发。
“昨晚上是谁让我快点到他家去的，不是你？”赫连醉翻了个白眼，“口是心非。”
东西很快就搬完了。
余清欢开车带着赫连醉先走，后面货车跟上。
窗边的风景飞速后退，赫连醉惬意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下一瞬，她忽然在路边看见了一红一青两道身影！
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她瞳孔猛地一缩：“清欢，靠边！”
“怎么了？”余清欢见她脸色大变，眉头一皱，车缓缓地停在了人行道路边，打了双闪。
后面的货车司机表示他不能停，余清欢让他根据既定的地址，先开车过去，那边有人接应。
货车司机开走了。
赫连醉打开车门，脚步不停地往回跑。
她感觉自己周遭的事物突然放缓了。
车喇叭按下的声音，来往行人走路迈动的频率，飞鸟划过的痕迹，树叶飘落的速度……
赫连醉觉得自己好像冲出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离那两道青红身影越来越近。
等跑到近前，一切环境和事物都静止了。
赫连醉弯腰撑着膝盖大喘气。
“你来了呀。”
她听见一个陌生小姑娘的声音，来自于左边的绿色身影。
很熟悉，但是，她肯定从未听过。
赫连醉猛地抬头。
刹那间，天旋地转，赫连醉仿佛感到什么阻碍自己的事物瞬间破碎，无数的记忆碎片从灵魂深处涌入脑海。
哦，是她们啊。
赫连醉适应了一下，对青鸟笑了一下：“青鸟，好久不见。”
然后对着那抹红衣身影道：“你好，我自己。”
“噫！公主！她怎么会……”青鸟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问旁边的红衣女子。
赫连醉摇头道：“我们已经身处位面之外，位面意识无法再对我的灵魂产生压制，所以，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对着红衣女子鞠了一躬：“感谢公主尊重我的一切选择，从未干涉。”
“如今，位面任务已经完成，我本该随着功德之力一同回去的，可是……”她抬头，眼里已经满是挣扎：“我……不想走。”
任谁新婚燕尔，觉得自己的新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切就要面临结束，都接受不了。
“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这是我经历了原主前半生之后，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赫连醉轻声道，不是乞求，而是陈述。
“虽然我只是您万千神魂中微不足道的一缕，但是，我也想要有完整的一生。”
“你在说什么呀！”青鸟怒目：“公主神魂分化万千，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有个性，她成全了你们，那公主自己怎么办？！”
“这个低等位面没有轮回！你可知，在凡人身躯里过完一生之后，你会在位面压制下和这具身体一起消亡？”
“要是答应了你，公主的神识就有了永久性的损伤，你凭什么！”
赫连醉咬唇不说话。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就跟自己的手指突然有一天想分家了一样。
自己的东西，有了意识之后，想离开自己，任谁都难以接受。
“无妨。”赫连醉听见自己头顶上传来淡淡的声音：“能在时间流逝之中，自我完善并衍生出高于任务之外的意识，难能可贵。”
“我便予你一枚法印，在你生命消逝之前它会自动激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若想要回归，便任它带着你，找到我。”
“若想要与你身边之人一同归于虚无，便告诉它，我会知道的。”
红衣女子的声音与自己如出一辙，但隐含威严。
“我也很想看看，你最后能走到哪一步。”
赫连醉没有抬头。
她只觉得自己左边的耳垂痒痒的，伸手一摸，多了一颗小小的痣。
那二人再没发出声音。
她等了片刻，背后却有人轻轻拍了自己肩膀。
是余清欢。
“你还好吗？”余清欢轻声问，声音低沉平缓，让人格外安心。
他只看见赫连醉下车之后就开始跑，然后越跑越慢，最后站在路边停下不动了。
他才加快了脚步。
“嗯？我没事……”赫连醉抬头看他，眼里有着他看不懂的释然。
但她并没有讲下去的意思，他也聪明地没有再问。
因为他看见了释然之后，对自己的深切眷恋。
这就够了。
两人携手同归，渐行渐远。
……
“公主，我真的不是很懂哎。”虚空之中，青鸟嘟着嘴问。
确认原主没有问题之后，她放下了一桩心事，又多了更多的疑惑。
这明明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世界，但是她经历的精神上的冲击，远比她在那些高等位面来得多。
关于生命，关于人生的思考，让她混乱又好奇。
青鸟是天生的灵鸟，没有经历过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苦，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而这种单纯，在某种意义上，也能算做无情。
在经历过这个世界之后，她反而染上了一些别样的色彩。
这种色彩并不明显，但此后可能会在她未来的成长上逐渐加深，影响她的方向。
就目前来说，并无甚影响。
“小孩子家家地一天想什么呢？”赫连醉撸了一把青鸟头上的毛：“你修为太低，不知道神识高深者，是可以自我恢复的。”
青鸟：我以为你在第三层，结果你在第八层。
“好了，暂时休息结束，该做正事了。”赫连醉伸手召来《乾坤万界箓》，信手翻开，随手一指。
“就这个吧，有点意思的世界。”
青鸟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公主！你！为什么可以使唤已经认主的《乾坤万界箓》！”
公主牛掰她知道，但是这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而且，公主啥都会了，她的地位岂不是越来越低？
青鸟瑟瑟发抖，总觉得自己被抛弃的时间近在眼前。
她不敢言语，只将《乾坤万界箓》抱到怀里，一边用灵力探视，一边默默跟着赫连醉，进入了新位面。
……
一家装潢高档的西餐厅里。
悠扬的钢琴曲在空间中缓缓流淌，身着燕尾服的侍者在独立餐桌间穿行，神色恭谨。
赫连醉缓缓回神，看见对面是个颜值颇高的小帅哥，虽未到帅得如同男主的地步，也帅得像个男主播了。
自己嘴里好像还在嚼什么东西。
她只顿了顿就接着往下嚼，低头擦嘴的时候看见了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一块带血的牛排。
看颜色应该是三成熟。
嗯，不错，红胡椒的。
赫连醉咽下嘴里的牛排，又切了一块，好整以暇地细嚼慢咽，仿佛无事发生。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世界，自然知道现在是什么节点。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算是原主赫连醉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所以她没打算做什么，顺其自然即可。
就见对面的小帅哥拿起一旁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抬头看向了她。
赫连醉微微一笑，也放下刀叉与他对视。
“小醉，你能借我20万吗？”帅哥声音低沉醇厚，谁能想到他开口就是借钱。
“最近出去玩了一圈，身上没钱了，你这么爱我，肯定会借给我的吧？”
他面色如常：“虽然我借了钱也不想还你，但是我觉得借这个词能够很好地维护我的尊严。”
“所以，你愿意借我吗？”
“你的工作呢？为什么要借这么多？”赫连醉慢悠悠地回应，声音悦耳，带着软软的夹子音。
娇软声音入耳，帅哥的眼睛享受般地微眯了一下：“小醉，你的声音真好听，可它在你这里实在是暴殄天物，要不是你还有钱，不然你这么丑，我早就离开你了。”
帅哥的声音并不小，但他这番直接侮辱女性的话语说出来，周围的人都神色如常得很，仿佛微风过耳，不值一提。
只有极少数的人低头笑了笑，看了看赫连醉的脸，竟然深有同感地点头，就差开口支持了。
这个世界并不是歧视女性，没有颜值为上，也并非男人有什么特异功能，而是这个世界有些特殊。
这是个……只说真话的世界。
诞生在这个位面的生灵，只知真话，不知道什么叫做“谎言”，生来坦诚。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心口绝对一致，基本是想什么说什么。
当然，他们可以选择保留一部分的事实，但出口的绝对是真的。
所以对面的小帅哥极其坦诚地把自己的内心想法表达出来时，周围人也没有觉得异样。
大概是心理承受能力在这几十年的生命中锻炼得极为强大了吧。
社死什么的，只要我不尴尬……嗯，周围的人多半也不会觉得尴尬。
小帅哥表达完自己对赫连醉的看法之后，自然而然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工作丢了，因为我俩共同认识的人，我的上司，发现我出轨了你的闺蜜。”
“这是个道德问题，所以我被开除了。”
“要这个钱一部分是为了维持我作为都市白领的生活，让我生活质量不下降，一部分是想去买礼物安慰你的闺蜜，免得她离开我。”
赫连醉摇头轻笑，这个世界真有意思。
“你说这话，不怕我离开你吗？那样你什么都得不到了。”她笑着问，不动声色地探索这个位面的边界。
真话……需要说彻底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