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只想好好过完这一生（11）
青鸟嘴巴张了张，不知道怎么回答。
赫连醉脸上的笑容不变：“你看啊，假如我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缺憾，我是不是该把这一切推倒重来？甚至就不要出生了，去和阎王老爷讨价还价，让他给我选一个颜值高又有钱，出生就是躺赢的家庭，怎么样？”
青鸟心说低等位面是没有轮回司的，哪有什么阎王老爷。
咦？她突然发现了华点！那低等位面的灵魂是怎么产生的？
这个问题，等她回到虚空和公主唠唠，说不定她知道。
“如果我能带着记忆重来，那我就相当于是拿了人生中的小抄，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能记得自己身边的事情，能改变的东西也不多。”
“换一个方面想，假如我从一开始就跟着我爸爸，那我后来的人生经验约等于白费，因为轨迹已经偏离了。”
“也就是说，我的记忆的唯一作用，就是让我在明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下，咬牙不去改变它原有的轨迹，然后过得稍微舒服些而已。”
“一旦偏离，那就是新的人生，又会有新的遗憾，这是个无解的命题。”
“如果我没有记忆，那又是重来一遍。”
“因为我始终是我。”
赫连醉说话说得极为缓慢，就是担心青鸟听不懂。
“所以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再重活一遍了，也不想改变曾经发生的事情，我能决定的，是我的未来。”
“我的过往，也就是你说的遗憾，才造就了现在的我。贸然改变，你看见的就是另一个人了。”
“偶尔我也会期待平行时空，每一个人生的痛点，都会有一个安全度过的我自己。”
“可是当下的生活，才是最真实的生活，它基于你曾经的无数选择，然后逐渐丰满了你的灵魂，让你成为了独一无二的你自己。”
“所以，我不想回去。”
赫连醉总觉得青鸟不是普通人，但是这个位面的认知压制让她想不到什么鬼神上面去。
她隐隐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她说想，她真有可能会回到过去。
那她如今的这一切，都会变成年少时的一场梦。
而她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醒来，发现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可是，她不想。
这些都是属于她的独家记忆。
青鸟听得眼中神光奕奕。
这就是，人吗。
怎么办怎么突然好羡慕他们。
在尘世之中跌倒又挣扎，掉落再攀爬，那些伤痕不是痛苦，而是勋章。
她突然间觉得公主让她不要插手任务对象的生活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对了。
她没有破坏掉，属于赫连醉的，独有的精彩人生。
一味的完美，实际上是最不完美的事情。
她越想越深，忽然对功德殿的存在都产生了怀疑。
因为自己的目的，就是替那些有遗憾之人完成任务，去插手，甚至是影响到别人的人生。
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而那些有憾之人，过完了所谓“完美”的一生之后，灵魂就会被《乾坤万界箓》转换为功德之力，再入轮回。
看上去这是一场有得有失的交易，可是现在看来，功德殿更像一个随意插手别人生活的大佬，以一种不可抗力为祈祷之人改变结局，最后收走他们大部分的灵魂。
功德之力能干什么？修补灵魂、炼器、助长修为……可是他们的本质，是一个生灵的灵魂啊！
修仙，就是在用生灵的灵魂修炼？
那这和魔有什么区别！
青鸟突然间感觉到了大恐怖。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功德殿，就是一个杀人所！
因为只要进到这里面的灵魂，所有关于此生的记忆、情感都将化为功德之力，世间再难寻它们存在的痕迹！
可是赫连醉刚才的话也点醒了她，即便是遗憾，也是有存在的合理性的！
那他们为什么要去插手，去改变？
赫连醉看着面前的小姑凉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难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吓到她了？
赫连醉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青鸟的混乱，直接导致她周身的气息都混乱了，赫连醉一时都不敢接近她。
青鸟越想越想不通，就在她的识海即将崩溃的时候，一道强大的神识直接镇压下来，将她沸腾翻涌的识海按平。
青鸟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哎呀，这！”赫连醉手忙脚乱，伸手就要去捞青鸟。
结果她的手指碰到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红色古装华服的女人。
女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赫连醉心神剧震。
好漂亮的女人！这完全就是自己样貌的美貌升级版本，还是pro plus顶配的那种！
“我靠……”
要是以后自己要整容，绝壁要按照这个来。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赫连醉摇了摇头，这女人为什么和自己长得这么像！她又是怎么出来的！
只见红衣女子对她说了一句话：“待我从这里消失之后，时光倒流一个时辰，而你，会忘记有关于青鸟和我的一切。”
什么意思？
赫连醉眼睁睁地看着红衣女子单手拎起青鸟，袖子一挥就消失不见。
独留已经昏过去，在地上摆着的赫连醉。
突然间，天地变色，风云骤转。
窗外已经高升的太阳骤然回落，云朵如流水般疯狂后退。
桌上的咖啡竟然逐渐水、粉分离，回到自己原有的位置。
一切平静之后，赫连醉的闹钟闪烁了两下，显示时间。
4:37分，凌晨。
言出，法随！
赫连醉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在床上不在板凳上，反而躺在地上。
“什么情况，我梦见自己在讲述职ppt走来走去，结果真的梦游了？”
坐在地上的赫连醉说完这句话愣了一下。
垂死病中惊坐起！
“哎我ppt！”
……
青鸟在混乱之中骤然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伸手不见两爪，她一时慌了。
“赫连醉？公主？”
“有莫得人呐？”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甚至没有回声，说明这周围连个反弹声波的事物都没有！
青鸟尝试着走了几步，发现四处都空落落的。
怂鸟立刻闭上眼睛自言自语：“不是因为周围黑，是因为我闭上了眼，我故意的，是我不想去看！”
念叨了几声，在绝对的寂静之中，青鸟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一双穿着细绒鞋的脚，缓慢地踏在地上的声音。
因为周围的没声，青鸟更感觉这脚步像是踏在了自己的心上。
怂鸟属性发挥到极致，青鸟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由于闭着眼睛，青鸟其他的感知被开到了极致，一个大手从天而降，公主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她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望无际的寂静星河在虚空灵舟旁边缓缓流淌，没有空气介质的传播，这片虚空永远都寂静无声。
但永远都有星光。
无尽的星光。
青鸟看见的，就是闭着眼睛，沐浴在星光之中的赫连醉。
这才是真正的披星戴月吧。
赫连醉的一只手正搭在她的头上，朱雀赤红的灵力正缓缓地过渡到自己的身体里，平复自己燥动的灵气。
历经几个世界，又在这个极为平凡的小世界意外获得两次感悟的青鸟，头一次没有咋咋呼呼地跳起来，而是安静地等待公主苏醒。
她盯着公主的眉眼，心想，公主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啊。
哦不，鸟啊。
盯着盯着，青鸟就发起呆来。
她在思考前几个世界里，公主的所作所为。
其实自己一直都觉得公主做任务很佛系，不是让自己旁观就是让自己旁观，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不出面，只在关键时间点上动动手指。
虽然都是很关键的一步啦但是，总让人觉得没有参与感。
现在想来，公主这是顺其自然吧。
以最小的变动，去获得最有利的蝴蝶效应，且不牵涉到其他人太多。
当然，那些坏事做尽的西瓜除外，都该被捏碎。
这不叫影响时间线，这叫为民除害。
哦对，自己之前想了啥才晕倒的？
好像是……
“打住。”
赫连醉的声音响起，眼睛缓缓睁开。
青鸟下意识就停止思考，眼睛冒星星地盯着赫连醉。
“公主你好棒啊！光一缕神魂就能让我陷入深度思考，不愧是四大神兽，上古大妖，天界公主！”
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傻，但既然公主已经出面了，那就先放一波彩虹屁。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赫连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有些事情，小屁孩经历的少了，就不要乱想，容易把脑子想坏。”
青鸟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把自己逼入了牛角尖。
“可是公主……”
青鸟心里确实疑惑，遂开口想问，谁知一个爆栗砸了过来。
“啊呀！！”
“你之前也说过，生灵的灵魂大部分是由它活着时的情感、记忆组成的，这部分在他们死后就会化作人间之力，也就是所谓的功德之力。”
赫连醉难得地开始解释道：“他们入了轮回司，这部分力量也就自然消散，被位面吸收，用作积蓄晋升的储备。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这股力量是没有归口的，散了也可惜。”
“所以功德殿可以算作……嗯，回收站。”
啊这，通俗易懂，但是为什么我听上去觉得有点low？
青鸟眼睛睁得圆圆的。
但为什么总有种公主在哄自己的感觉，这种事情真的能想得这么简单吗？
那功德之力是谁发现的？谁最先知道了它的用处并剥离的？功德殿的功法，又是谁研究出来的？
青鸟总觉得这件事的源头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只是后来的人选择了将它用到了好的地方。
因为如果真的滥用，想要获得功德之力实在太容易了。
这么多时间线，这么多位面的生灵，这么多已死的灵魂。
要是无差别地炼化……
青鸟脸色变白，那，简直能直接造神！
然后她又陷入了更多的迷惑，为什么，生灵修炼成仙是剥离情感的过程，修为越高越是断情绝爱。
但由情感构成的功德之力反而是他们修行的助益？
赫连醉的实力已臻化境，为什么现在还会专门身化万千去感悟人类情感？
这不是矛盾了吗？
青鸟的脑袋想痛了也想不出来为什么，眼巴巴地看着赫连醉。
赫连醉看她一眼：“怎么，想让我解惑？”
青鸟猛点头。
“你现在太弱，先修炼吧。”赫连醉懒懒道：“现在说了你也不懂，越听越迷茫，下一次渡劫道心不稳，会被劈成烤鸟的。”
说得像我现在就稳了似的，你倒是让我通透一下啊？
青鸟巨想吐槽，但是想了想又不敢。
遂悻悻收声。
算了，天塌了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她就不信自己天劫到来时，公主会在旁边冷眼旁观。
青鸟满怀信心地看了公主一眼。
后者用眼角扫了她一下。
额，公主会帮自己的吧？
会的吧？
……
镜头再次回到低等位面，赫连醉看着初升的朝阳擦了一把汗。
今天是她的述职演讲，如果顺利的话，她就能纵向晋升一级。
虽然可能依旧不是管理层，但工资也会比现在多些了。
要不是最近太忙，自己可能还能更加完善一下ppt的内容。
“哎，怎么中途睡着了呢。”赫连醉有些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希望自己清醒一些。“还好赶在上班前做完了，不然预演都没时间。”
这样想着，她又往自己小小的杯子里加入了两勺咖啡粉。
“呼~”一口干完，赫连醉伸了个懒腰。
今天，也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她望着窗外。
背后的白色u盘静静躺在那里，仿佛藏住了什么秘密。
……
赫连醉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和自己同在品牌组的活动小姐姐肖肖正好经过，她笑眯眯地看了赫连醉一眼，抬抬眉毛。
意思是：稳了啵？
赫连醉回了同款眉毛回去。
“哟~”肖肖给了她一个妩媚的眼神，指了指手机。
赫连醉拿出手机一看，肖肖发了一长段文字给她，看来是早就编辑好了。
大致意思是，陪你成长至今，老娘终于能收网了！
今晚的庆功宴你别想跑！
好好好行行行吃吃吃，反正她也喜欢吃。
那正好了，冰箱里的肉也忘了解冻，冷藏柜里绿叶蔬菜也没了，就在外面吃一顿，回家经过超市顺便买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