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被顶替的倾国公主（17）
云芸怀孕了。
在见到齐之恒从清风馆的床上被带走的时候，她由于恶心直接晕倒。
诊断的太医说孩子已经有四个月，发育得很好。
四个月了？云芸眼里露出迷茫的神色，那还是在她叫刘玉霜的时候？
四个月前的她还在紧张地等着下一步的计划，她从夏天等到了秋天，终于在某个秘密的时间被一辆马车接到了宫中。
她被带去见了公主，那个她辛辛苦苦模仿了六年的公主。
见到本人，她以为是怎样的一个玉雪美丽、千娇万宠的人物，是怎样的风华气度。
她却见到了一个形容枯槁、缠绵病榻的女子，苍白瘦弱。
公主躺在巨大的柔软的床上，整个人细小得如同床褥的一条褶皱。
若不是那一头黑发衬得苍白的脸过于明显，云芸在一瞬间眼睛都没有找到她。
这就是她一直模仿，甚至暗中当成了假想敌，甚至自己给自己较劲想要超过的人物？
这就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赫连公主，皇帝唯一的女儿？
她一时失语，任由齐之恒在公主面前口出狂言，任由齐之恒伸手搂住柳莹说着自己的苦衷，她只端着自以为最好的气度，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第一面见到就是失败者的皇室公主。
她看到赫连醉因为齐之恒的话语，苍白的脸上涌起了不正常的潮红，公主只说了一个：“你……”便晕了过去。
齐之恒命人将她带走。
刘玉霜便知道，以后，她就是公主。
赫连醉的下场她晓得，她也明白赫连醉本身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身处富贵却被养得天真浪漫毫无心机，没有能力守住自己的富贵，这就是她的罪过。
刘玉霜决定改名云芸，不想和曾经的刘家有所牵连，也是在向齐之恒表忠心。
从此以后，云芸只为齐之恒一人所用。
刘玉霜已经死了，留下的是一个清楚地知道自己道路的人。
结果仅仅一个月，她就在泼天的富贵中飘了，然后被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打了脸。
论气度，论心机她都不如她，云芸直到齐之恒从清风馆回来，都不知道那个假公主是怎么避开香消的。
“我明明看见她吃下去了！”她跪在齐之恒面前的时候，也是这般声泪俱下地解释的。
彼时齐之恒已经在偏殿中绝食三天，她心中不忍，还是去找了他。
迎面就是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齐之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你看见她吃下去了，所以我吃下去的和你没关系是吧。”
他抓住云芸保养良好的秀发拎起来：“我给了你一整包的剂量，你说全部给她吃了。你知道我吃了多少吗？我吃了有半包，哈哈！半包！”
齐之恒瞬间面目狰狞，一把将她扔出去：“她要是全吃了还能带人来看我的笑话？我这半包香消是凭空生出来的对吗？”
云芸趴在地上头发都来不及整理，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恒郎，我何苦害你！”
她抬起头，姣好的面容上已满是泪痕：“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害你有什么好处？”
“女人的心思我不想猜。”齐之恒眼神阴冷：“以前竟没看出你是如此蛇蝎心肠，我只是让你从公主那个位置上下来，就生了恶毒的心思。”
要是赫连醉在这，说不得要鼓个掌。
这齐之恒自己是个恶人，还要怪别人作恶。
他要是没有拿药坑人的想法，赫连醉又怎么做这个顺水人情呢？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做坏事永远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一旦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害，他就开始怨天尤人，一定要报复回来。
云芸凄苦地望着齐之恒：“恒郎，你是我最大的依靠。没了你，我哪里还有退路？”
她咬着下唇，泪眼盈盈：“我……我怀孕了……”
齐之恒疯狂的面容一僵。
他前脚刚被太医宣判失了男人的能力，后脚这云芸就赶上来说自己怀孕了？
昏暗的偏殿之中，他眯着眼睛看着云芸素白的面容，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赫连醉。
那时候刚怀孕的她高兴得像一个孩子，不，她平时就是一个孩子了，当时更甚。
赫连醉抱着自己，小脑袋一拱一拱的，眼神也是晶晶亮：“驸马驸马，你听见没有，我们有小宝宝了！”
她与他俱站在光明之下，身体健康，未来一片坦途。
另一张冷漠的面容又突兀地闯进脑海，她站在清风馆小阁的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被丢在床上的他，连门都不进，只让侍卫将他裹了带走。
齐之恒甩了甩脑袋，看清了云芸梨花带雨的脸庞。
真像啊……要是那个女人也能在我面前这样哭就好了……
他阴冷地盯着云芸和她捂着肚子的双手，忽然温声道：“芸娘，起来吧，是我错怪你了。”
云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愣在了原地。
齐之恒上前一步想要将她扶起来，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齐之恒也是一愣，却是更加温柔地将她扶起来：“既有了孩子，就不要坐在地上，地上凉。”
“我也想通了，害我之人肯定不是你，我们已经相处了六年,朝夕相伴，你于我已经不止是表面上的合作关系了。”
“我的身体你也知道，所以你更要保养好身子，我齐之恒也就这一个孩子了。”
云芸一愣，那小皇孙呢？
齐之恒将她拥入怀中：“既然你也有了孩子，那我们为何还要替别人养？”
“在孩子出生之后，我就杀了赫连逸他们，让你成为女皇可好？”
“我们的孩子，就是未来的太子。”
他温柔地看着她：“也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云芸看着他的眼睛，不断提醒自己，齐之恒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他放过自己肯定是有目的的。
但他描绘的未来实在是太动人了，他的温柔也实在是太美好了。
她爱了他六年，一见钟情，早已根深蒂固。
哪怕现在是裹着毒药的糖，她也甘愿吞下去。
自己也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齐之恒更紧地拥住云芸，眼睛下移冷森森地盯着某个不知名处，声音依旧动听：“你搬到右偏殿来吧，大家都知道你我的关系。虽然现在这些人不再听命于我，但不会主动管我们的闲事的。”
云芸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地位相当于一步废棋，到哪都地位尴尬，甚至比齐之恒的表妹柳莹更难自处些。
见齐之恒主动让自己陪伴在身边，她红着眼乖巧点头：“嗯！”
……
转眼便是公主十七岁的生辰，赫连醉是在初秋的第一片枫叶红了的时候降生的。
赫连逸当时望着那一片红叶感叹：“霜叶红于二月花，这红叶如此迷人，我的女儿便叫赫连醉吧！”
旁边抱着孩子的李嬷嬷：“？”
哪来的醉字？我还以为会叫赫连红叶呢。
公主的生辰，年年都是大办，月恒不仅会邀请国内所有的名门世家，连周边国家也会投递邀请函。
但凡来者，都会收到月恒丰富的回馈礼，因此每年公主的生辰都是极受众人欢迎的日子，甚至都快演变成了一个盛大的节日。
今年也不会例外。
临近生辰的某日，赫连醉正与赫连逸在御花园中下棋。
黑白子在棋面上厮杀激烈互不相让，最终以赫连逸赢了半子结束。
“从初学到熟练运用，小醉的学习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赫连逸满足地叹一口气，命人捡棋子。
“要是我的女儿西西也有这般能力就好了。”他笑着喝了一口茶看着对面神色沉静的赫连醉。
赫连醉并未反驳，只笑了一笑：“西西公主的脑袋并不笨，只是她过于善良，又不愿意想事而已。”
半年前赫连醉与赫连逸在朝堂上的合作还历历在目，众人皆以为是赫连逸维护赫连醉，殊不知，赫连醉早就给赫连逸摊牌了。
摊牌的内容只有三点。
一，赫连醉死了，齐之恒害的，齐衡包庇的；
二，齐衡背后另有靠山，还打通了朝内关节，赫连皇室危在旦夕；
三，她是接受了原身赫连醉的请求，来帮她拨乱反正的。
她还替原身转告了一句话，让赫连逸好好保重身体，一家人好好的就够了。
赫连逸当时就红了眼，赫连醉道出的那些旧事、拿出的一些依据让他不得不信。
但他也只以为赫连醉是什么隐世的江湖世家门人，西西能在刘家村遇见她，是天不欲亡他赫连皇室。
我是上古大妖，我是神兽朱雀，我……赫连醉木然地承认了他对自己身份的猜测，自称自己刚出江湖就遇到这档子事，自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刚好自己名字里又有一个醉字，就让他称呼小醉了。
青鸟偷笑：“这皇帝不会折寿吧？他的祖辈怕是要追溯到上古时期，也不能喊你一声祖奶奶吧！”
赫连醉没搭理她的碎嘴，拿起茶点咬了一口。
“之前那一波逮到了一些齐衡买通的官员，但是还有一批隐而不发，随时虎视眈眈，”赫连逸道，“这次你的生辰宴，我广邀四方国家，届时鱼龙混杂，说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
赫连醉瞥了他一眼：“你还担心发生变故？你把阵仗搞这么大不就是等着变故发生好瓮中捉鳖吗？”
赫连逸咳了一声：“我也是知道你功夫好我才敢放开手脚，齐衡此人野心极大，刺杀的人没了，但阴招却一点没少。”
“我们身边的衣食起居都要谨慎再谨慎，入口的食物更是要……等等，你这茶点哪来的？”
赫连醉“哦”了一声：“刚刚有个小宫女端上来的，你沉迷下棋没在意。”
“哎呀！”赫连逸脸色大变，拔下固定头发的玉冠，手一翻抠出根银针来：“赶紧试试毒！”
银针下去针头立即变黑，剧毒！
赫连逸惊得声音都变了：“有毒？！太医！太医呢！”
赫连醉不动声色地朝着青鸟看一眼，青鸟会意，悄无声息地离开后花园，跟上了一位听见赫连逸呼喊便离开的宫人。
“小醉…我的西西…”赫连逸不顾礼节地绕到赫连醉身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赫连醉摇了摇头，又咬了茶点一口。
“哎！！呀！！！”赫连逸劈手就把她手里的点心拍掉，声音高了八个度：“你干什么？！有毒你也吃？！”
天子一怒，啥事没有。
赫连醉无奈地看着地上的茶点，她还觉得这个做点心的人手艺不错，想挖过来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赫连逸总算是发现了赫连醉安然无恙，甚至还从嘴里吐出来一枚乌漆嘛黑的药丸。
“这、这什么？”
“毒啊。”
赫连逸震惊地望着她：“你嘴里藏着个筛网？”
赫连醉：“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皇帝大人赶紧好生道歉，公主才勉强坐下，接着商量起了正事。
赫连逸揉揉微红的眼眶：“莫罗国的四皇子这次也会来。”
“他今年十九岁却仍未娶妻，现在又是莫罗太子的有力竞争人选，很多女子都心仪于她……”
赫连逸冲她挑挑眉。
“看来你是真的很闲。”赫连醉面无表情，又准备起身。
你有事吗？搁这跟我玩拉郎配？
“咳咳，四皇子此次来是带着一件神秘的礼物，为了加深和月恒国的同盟关系。”赫连逸道，“谁都知道他和大皇子在国内打得你死我活，这次来肯定带着其它的目的。”
“你可知道为什么大皇子会放他出来？”赫连逸问。
见赫连醉望向他，赫连逸神秘道：“莫罗国王醒了。”
赫连醉挑了挑眉。
“虽然醒了只几个时辰，但是他只召见了四皇子，并亲自下了圣旨，要求四皇子携重宝来月恒参加你的生辰。”
“莫罗国内以为大局几乎已定，但太子之位皇帝竟然还是没有透露自己的意思。”
“有人猜测四皇子已经知道了，但是不是自己，就藏着不说。”
“但是现在他很明显是得皇帝青睐的一方，风向都在往他那边偏；大皇子好像发现了一个什么矿脉，也没和他争。”
“他这便来了。”
“来了就来了，难不成他还能求娶我不成？”赫连醉笑了笑。
然后生辰宴当天……
手中捧着一个小盒子的莫罗四皇子萧瑾在盛大的宴会之上向赫连逸单膝下跪：“莫罗萧瑾，以重宝求娶赫连公主，请陛下成全！”
万众寂静，下一秒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扫向皇帝侧下方的位置。
驸马齐之恒面色铁青地握着杯子举在半空，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赫连醉拿眼角看他，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在冒黑烟。
也可能是绿烟。
赫连逸也愣住了，但萧瑾不是什么普通人，他背后站着月恒都得年年进贡的莫罗，他还是太子竞争的热门选手，不好得罪。
因此他皱着眉道：“寡人的公主早已成婚并育有小皇孙，驸马也无甚差错……额，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四皇子莫不是听了什么谣言以为公主已经和离，才想前来求娶的吧？”
给了个台阶你就下吧。
结果萧瑾顺着台阶还往上爬了一层：“本皇子早就听说公主生产之后，一直身体不适，后来还高烧失忆，这驸马不尽一个丈夫的职责，还与别人分桃而食，实在不是良配！”
“月恒最尊贵的公主应该好好捧在手心，爱护一辈子。萧瑾有信心做到！”
虽然听别人踩齐之恒很爽，但是这毕竟是自家家事，拿到一大波人面前说就是打的皇家的脸面了。
赫连逸脸色就不太好了：“这些都是谣言，那是醉儿胡闹。她听说清风馆有一名手，弹琴乃是一绝，但三请四请不至，这才犯了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