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采茶女第3章7
科举放榜之日，新科状元郎韦砚途经崔明楼前被满园飘香拦住脚步。
茶师侧立在前，拱手曰：“十里飘香庆君夺魁”
这位看起来不大平易近人的状元郎当真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弯身谢过。
“韦砚在此，谢过姑娘。”
旁人当状元郎是谢过茶师赠茶之恩。
唯有韦砚再次翻身上马时不经意地回头时，与宋舒窈彼此心知肚明这句谢到底指的是什么。
他从门前打马而归，她看他桂冠锦袍一加身，鲜衣怒马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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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中，苏忆聿手中还拿着韦砚的考卷。
这份卷子平平无奇，笔锋朴实无华，既无华丽的辞藻修饰，也无深谋远虑的侃侃而谈。
这份卷子经过考官评定，评语极为中肯。
策略平庸，胜在稳重。
这样的卷子在一众进士的考卷中，只能称，无功无过，勉强通过会试。
这样的情况，苏忆聿要是还是什么都没意识到，那他这个皇帝也是当到头了。
“容卿，朕封的这个状元郎大概是没跟朕说实话呀……”
苏忆聿语气带着明显的深意，还有点试探的意思。
下首的玄衣青年坐姿端正，眉眼没有因为帝王打量的目光而颤动半分。
声音平稳有力道：
“臣会查清楚后再给皇上答复。”
随着苏容卿话音落下，书房里一阵寂静，无人开口。
皇帝身边的太监见到这种状况，连忙对外面候着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在皇帝身边当差，遇见这种情况不机灵的，整个御书房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得了暗示，御书房外便有宫女端着茶盘进来，在一片寂静之后走到案几前。
宫女眉眼低垂，恭敬地将茶盏放置在皇帝和魏国公面前。
苏忆聿的眼风终于收了回来，抬手就把茶盏端了起来。
“那这件事就交给容卿了，务必要把幕后的鬼给朕抓出来。”
“微臣遵旨。”
皇帝见苏容卿依旧是恭恭敬敬的那副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眼尾一扫，太监立即会意，抬手一个手势就带着所有人退出去了。
苏忆聿这才和缓了公事公办的语气，嘴角溢出一丝笑，再开口已经是十分的熟稔。
“皇弟可是怪为兄了？”
玄衣青年唇角也带了些许弧度：
“臣弟不敢”
苏忆聿笑出声来：
“你小子还不敢？心里门清还要我说出来？”
他在人前做个皇帝，但是人后跟唯一的一个弟弟还是相处颇为熟稔的。
看着他一副恪守君臣之道，恭敬谦卑的样子他心里就来气。
现下没人，苏忆聿立马恢复正常状态。
用的不是“朕”，而是“我”。
苏容卿就知道自己这位兄长是不想要再端着皇帝的架子了。
“话说这韦砚也确实奇怪，有如此大才却要藏拙，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是。”
“容卿，这件事情你还要好好查查。”
苏容卿垂首：“臣弟领命。”
正事聊完。
两人好不容易有点相处的时间，苏忆聿也乐得打趣他两句。
“我说，皇弟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苏容卿一听就知道皇兄接下来要说什么。
苏忆聿见他面色淡淡，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端起茶盏兴致盎然地就要开始劝。
这个皇弟总是这一副谢绝女色的样子，这怎么能行？
刚刚端起茶盏，普一伸手揭开，清冽的茶香顿时溢了出来。
苏忆聿看苏容卿不愿意交谈的表情，伸手就把茶盏递了过去：
“我说容卿呀，这家室还是要找的，你看看这些年你的做派都被下面的人传成了什么样子……”
苏容卿受了戚家的恩情，为还恩情照拂了戚家几次，这被有心人得知就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子。
“苏宁那丫头黏着你，你当真看不出来什么意思？”
苏容卿接过茶，垂眸不语。
苏宁无非就是为了把苏容卿跟戚皇后的交情坐实了，在宫里好方便行事罢了。
苏容卿看在早年的恩情的份上纵容了她们的一些小动作，但是心里还是有一股隐隐的郁郁。
只不过，他没有在意而已。
淡漠着侧脸坐在原位上，他端着茶盏一饮而尽。
杯底留香，含英咀华的舒爽滋味顿时传遍四肢百骸。
青年狭长的丹凤眼微闭，遮住子夜般的眸子。
水即香是极品茶香。
看来下面的人没有少费功夫。
苏容卿慢慢放下瓷盏，起身告辞。
出了御书房拐个弯就看见披着狐裘的人站在寒风中对身边的婢子吩咐着什么。
苏容卿眸底漫出波澜不惊，步履沉稳又有规律，宽大的袖袍层层叠叠的垂下，随动作带出轻风。
苏宁老早就收到信说魏国公进宫了，递了茶后当即迫不及待地等在御书房外。
余光就见到身姿修长，气质如玉的男子，即使是一言不发，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高于众人的幽静清贵。
苏宁要叫人的想法打岔了几息，眼睁睁地看着皇叔走过去。
等她回过神来，就只能够看见远处苏容卿的背影了。
苏宁心里暗恼之前借着父皇的名义接近皇叔的次数太多了，搞的皇叔都烦了。
她回过头来问安排好的婢子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婢子恭敬地回答：
“陛下饮了之后欣然叫好，看起来当是满意的。”
苏宁松了一口气，这些小心思看似简单实则要耗费极大的心神，好在她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那宫中开宴那日，就把今日制茶的茶师带进宫来。”
……
宋舒窈是在晚上从崔掌柜那里得知半月后的鹿鸣宴公主要她进宫去。
“宿主大大666！”
宿主大大，果然世界上就没有宿主大大搞不定的事情。
宋舒窈靠在榻上，神色淡然地抚摸着暗红色的花瓣。
桌子上面的棋盘已经摆满了棋子，白子占据半壁江山，黑子则生机不明。
宋舒窈两手博弈，手起刀落。
这是她来这个世界之后的习惯。
古代位面没有电子设备，宋舒窈想要动一动脑域便玩起这种难度系数还挺大的游戏。
左脑和右脑博弈，自己最了解自己，她又该如何让一边脑域胜利呢？
接下来几天，苏宁日日派人来拿宋舒窈配好的茶。
从最近皇帝叫茶水的频率来看，苏宁心里已经有把握了。
苏宁的想法其实很直接，与其费尽心思的讨好眼高于顶的太后，不如先把人推到皇帝面前试试。
太后存心跟她和母后过不去，鹿鸣宴上这茶师无论表现的怎么样太后都可以寻到错处处置了她。
到时候苏宁再把她关到茶山上制茶，也算是没有辜负这几日对她的照拂之恩。
上次送了银尖碧露，那老妖婆得了好处转身消停了几天，又开始拿捏母后起来。
虽然她存了让这茶师背黑锅的心思，但是要是同时还可以给那老妖婆上点眼药，苏宁也不介意费这个力气。
所以说，苏宁就是心眼小的只有钱眼那么大，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之徒。
皇帝近来心情大好，科举得了人才，心腹大患有了解决办法，他政事处理起来都得心应手了很多。
端起茶盏浅啜两口，唇齿生香，回味无穷，正跟他的好心情不谋而合。
下首连续几天上朝后都被留下来的苏容卿静坐一旁，深色的瞳仁低垂，瓷白的手指把玩着茶盏。
半晌，这位内敛的青年才微不可闻地勾了勾淡薄的唇。
寒露已过。
武夷岩茶明目益思，能让人身心愉悦。
他在御书房呆着的这几天，皇兄饮茶的次数明显见长。
碍于太后喜欢上茶道的皇兄，现在怕是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一点吧。
倒真是个心思玲珑的茶师。
苏容卿漫不经心地转动茶盏，有心放过苏宁这些小心机。
从宫中回到魏国公府已是月落乌啼，银月悬空的时候。
茶童端来茶放在桌子上，有暗卫传递消息的暗号声响起。
很快就有人送来信纸。
苏容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苏宁当真是自小在深宫中长大，宫里的心机都学了个十乘十。
饶是苏容卿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的妙处。
御书房中淡淡的茶香还萦绕在侧，他放下茶盏，神情淡淡：“说吧。”
“主子，已经查出来了，韦砚师从江南一个小户人家，那家跟戚家的庶小姐关系很近，前一段时间苏宁公主还差一点把韦砚卖到梨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