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德高望重
翡翠玉镯装在一个木漆盒中, 底下还垫了一层绒布,那是个十分漂亮的翡翠绿手镯,绿的纯正漂亮, 那股油润之感扑面而来,展艾萍拿在手上, 那抹绿色衬得她手背肌肤雪白如凝脂。
“你去哪趁火打劫了?”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把那些个玉啊金啊之类的藏起来了,到现在还没人敢挖出来呢,或许有私下流通,这样的翡翠玉镯价格也不低,放在以后,都能抵得了一套沪城小房子的钱。
顾晟道:“找熟悉的人买的。”
展艾萍好奇:“就你那点零花钱也能买得起?”
顾晟抱住她:“掏空了我所有的小私库。”
结婚之后, 顾晟戒烟了,一个月的零花钱几乎没动用过,之前顾泽岸夫妻俩来的时候, 还给他留了些钱, 再加上他以前的存款和前几年借出去的钱,凑凑给自家媳妇儿买个翡翠玉镯。
因为这交易不能放在台面上来,所以他私底下买的也不贵。
没有女人能拒绝金银玉石, 展艾萍也不例外,她将玉镯戴在手腕上, 心头一甜, 嘴里却是说:“当着我的面跟我说你偷藏了私房钱?”
顾晟厚着脸皮道:“老王说一个男人总得藏点私房钱。”
展艾萍失笑:“少跟他学,人都给学坏了。”
顾晟:“媳妇儿,我根正苗红, 学不坏。”
展艾萍笑他:“你是人傻, 藏了私房钱还在自家媳妇儿面前自爆。”
顾晟笑着从背后抱住她, 将脑袋埋在她脖颈处蹭了蹭:“我这不是怕老婆么?我们家祖传的惧内, 这私房钱越藏越多了,我瞧着不行了,再藏下去不得了,我必须上供给领导。”
“要不被我领导发现了这事,我得完了。”
展艾萍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夸赞道:“积极举报自己,配合上交赃物,嗯,是位好同志。”
“哪有。”顾晟不满了:“我这明明是给领导的孝敬。”
“贿赂领导,罪加一等了啊。”
顾晟义正词严道:“我送给我媳妇儿的,犯了什么罪?可没有哪条法律规定要来抓我。”
“媳妇儿,喜欢吗?”
展艾萍笑着转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下:“喜欢。”
“啧啧。”顾晟笑:“果然你们女人都喜欢这种除了好看外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展艾萍:“欠揍了啊?”
顾晟补充了一句:“我也喜欢。”
“我一直想着要给你买个玉镯子,你戴着肯定很漂亮,就用这个镯子,把你狠狠地套住。”
展艾萍笑道:“这可是翡翠玉镯,一碰就碎,你怎么套住?”
顾晟道:“要是碰碎了,你肯定心痛死,肯定一辈子都记着。”
“萍萍,我瞧着这一两年风向有些变化,以后总不会还是这样,你丈夫送给你的翡翠玉镯好好收着啊,指不定将来哪天就值钱了。”
展艾萍十分惊诧地看着他:“顾老五啊顾老五,我发现你——”
顾晟温柔一笑,“怎么了?”
展艾萍摸摸手上的玉镯:“我发现你这人还挺有眼光,挺有先见之明的。”
曾经的老顾也送过她一套翡翠首饰,该不会就是他年轻时候攒下的?
“那是,你现在才知道你丈夫有眼光?”
展艾萍笑了下:“你有眼光,还有败家子的天赋。”
“要不钱留着干嘛呢?”顾晟无所谓道:“自打娶了个医生当媳妇儿后,咱家总不缺吃的,衣食住行都有保证,买点别的赌一赌又何妨?”
“我还买了几块翡翠原石,先扔角落里放着吧,以后再说。”
展艾萍:“你——”
“要是能开出好东西,就给咱女儿做嫁妆。”
展艾萍:“你可真是好爸爸,可万一就是几块破石头呢?”
顾晟:“……我总觉得我的运气不会那么差。”
展艾萍:“真羡慕你的自信,那就放着吧。”
顾晟抱着她蹭了蹭:“媳妇儿,我真的一分钱都没了,你养我。”
展艾萍:“养你养你养你,你媳妇儿我以后搬砖养你。”
顾晟疑惑:“搬砖还能赚钱?”
就算翡翠将来再值钱,现在也是不能拿上台面的东西,不能拿出来买卖,只是好看的破石头,翡翠价格走高,还是要等到九十年代之后了。
展艾萍晃了晃手上的玉镯,心里想着,就算这镯子再值钱,也舍不得卖啊。
都留着吧。
“你先别乱碰我,我把东西收好,可别碰碎了。”现在这东西就是他们家最值钱的玩意。
顾晟大口气道:“碎了就碎了,本来就是送给你戴的贴身配饰,玉镯碎了是保护主人平安。”
展艾萍无情指出:“玉镯碎了,只会让咱俩都心痛。”
顾晟:“……给媳妇儿花多少钱我都不心痛。”
展艾萍道:“我心痛。”
“拍照的时候再拿出来戴吧,平日里别磕磕碰碰着,要不我真要心痛记一辈子。”展艾萍将玉镯收好,“等到我老了,天天在家种花养草,我就天天戴玉镯。”
顾晟道:“给你多做几个?碰碎了一个咱不心疼。”
“不。”展艾萍坚定道:“我是守财奴,碰碎了一个我都心疼。”
顾晟叹气道:“那还是攒钱给你买金手镯吧,玉的容易碎。”
展艾萍:“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不管金的还是玉的,银的也要。”
顾晟:“……”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真贪心。”
“我有个老战友的老家,他们那有一户人家,以前就是做翡翠生意的,现在你也知道那情形……我那战友关照了那家人。”
展艾萍道:“你就找了关系跟人买个翡翠镯子,你胆子真大啊。”
顾晟道:“嘘!所以让你小声点。”
展艾萍拍一下他的脑袋:“你还真是趁火打劫捡漏了。”
“以后还是少联系吧,干了一次别干第二次,免得别人揪到小辫子。”
顾晟笑道:“知道了,就这一次,让你高兴高兴,咱家又不是开珠宝店的,要那么多镯子有什么用。”
展艾萍笑着点点头:“嗯。”
“还是先放着,等几年再拿出来戴吧。”
顾晟倍感凄凉:“我掏空了家底,就这么在家箱子里压着啊?”
总感觉他很亏。
展艾萍:“你不是说最近风向有变化吗?我瞧着六七年后应该有大变化,你别着急,慢慢来。”
“好同志,继续攒你的私房钱。”
顾晟:“……领导,你是在鼓励我犯错。”
展艾萍道:“就你那点出息,藏了私房钱还不是孝敬给我的,我就当是在养贪官吧,养着养着,肥了,他自己宰了自己上供给我,我的国库就充盈了。”
“你多贪点啊。”
“我很喜欢那种……哇,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一笔钱来的惊喜感。”
顾晟:“好处呢?你养贪官是不是要给点好处?我就白给你干活?”
“晚上给你晚上给你晚上给你,你先把孩子哄睡了。”
顾晟:“……”
敷衍,全是敷衍。
展艾萍把翡翠玉镯锁进箱子里放好,转身看见了浑身上下冒黑气的顾晟,她忍俊不禁,走过去,主动环住他的脖颈,更是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下:“忘了跟你说,你媳妇儿很高兴,她很喜欢这个翡翠玉镯,她很爱很爱你哦。”
“你离开这么些日子,两臭崽子没想你,家里只有她天天想你了。”
顾晟被她哄得很满意:“可算是从你展大萍萍嘴里听见了几句实话,死鸭子嘴硬,明明想我偏说不想。”
展艾萍:“你难道就不是死鸭子嘴硬吗?”
顾晟摇头不承认:“我嘴不硬啊,要不你亲一下试试?”
展艾萍:“……”
“你现在这样,让我觉得很害怕。”展艾萍看着眼前黑了,人还壮了的顾晟,她真有点心惊胆战。
顾晟把她拉进怀里:“你怕什么?我们展副院长有什么好怕的?你可是副院长啊。”
“我怕被饿虎扑食。”
顾晟诚实道:“你的担忧没错。”
“我记得你说过,你明天不上班。”
展艾萍:“!”
这家伙是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你以前总说让我温柔点温柔点,这……咱们小别胜新婚,总得来点不温柔的。”
“你说是不是啊?展副院长?”
展艾萍把沾满孩子口水的布老虎砸他身上,“我要离家出走了,我不跟你过了,我去姜家住着——”
“晚了。”顾晟笑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今天你出不了这个门。”
“就算你生气,我还是得做一次了。”
“你要知道,贪官的胃口很大,是很难满足的。”
展艾萍:“……”
第二天早上,展艾萍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都没起来,现在她这辈子最恨贪官。
昨天的盛况跟头一回不遑多让。
两个奶娃娃被抱到了她的身边,兄妹俩开开心心地跟“敌军”玩着,昨天“敌军”大杀四方,这会正是“得意洋洋”的时候。
顾晟穿着便装,拿个小红柿子逗他兄妹俩,锅包肉和小汤圆两个傻兄傻妹被他哄得咧开嘴笑。
展艾萍翻了个身,不想看这一幕,她生气了:“傻崽,不分敌我。”
顾晟:“傻崽也是你生的。”
顾晟把两个小肉虫放在展艾萍的身旁,自己也跟着滚上床。
“媳妇儿,别生气了,今天任你差遣,这两三天都任你差遣。”
顾晟这几天事少,只要处理好文书工作就行了。
展艾萍哼哼了几声,她躺着床上,想着要怎么折腾他才好,展艾萍翻了个身,浑身上下仿佛胖了三倍,哪都变重了。
她抬腿想踢他都没什么力气。
顾晟用手指给她梳了梳头发:“告诉你一件好事。”
展艾萍不给他好脸色:“什么好事?”
“刚才老王来过,他啊,谢谢你呢,他们夫妻俩给你送了的确良布料,咱们展副院长又做一套漂亮裙子吧。”
展艾萍:“……老王来过,沈丽清她丈夫?”
“对,来感谢你的,我媳妇儿辛苦了,看顾两个产妇不容易,他说等以后他们夫妻俩还要专门请你吃饭感谢你。”
展艾萍:“老王来了,没看见我,你跟他说了什么?”
顾晟摸着鼻子道:“我就说我媳妇儿还没起床。”
展艾萍:“你滚吧。”
“骗你的,我说我们展副院长出门了,她才没有睡懒觉,她才没有下不来床。”
展艾萍:“你还是跟你小时候一样欠揍,我现在一看见你就想揍你,结婚这才一年多,你就故态复萌了。”
“啥时候也给我写个保证书。”
顾晟态度良好,诚恳道歉:“媳妇儿我错了。”
展艾萍:“你错了你还敢,你下次还敢是不是?你别否认,你小时候就是这么跟你爸说的。”
顾晟:“……”
“我这不是见到媳妇儿你太激动了嘛,放心,我真没乱说话。”
展艾萍倒在枕头上:“算你识相。”
“做饭去,我饿了。”展艾萍抬起脚丫子踹了他一下,“不想喝粥,我要吃饭,我要吃一桌子好菜。”
顾晟笑着在她额心上亲了下,“听领导的。”
展艾萍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她还是起来了,正如顾晟说的一样,王有理来了一趟,还给她送了‘的确良’布料,青色的,正好能做一两套裙子。
她把的确良布收好,并不急着做衣服,展艾萍今年做了好些裙子,现在又做新裙子,实在“太奢侈”,太打眼了,院子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等她把头发梳好的时候,姜美惠拿着东西上门了,姜美惠头一回上展艾萍家里,四处张望了片刻,展艾萍见了她,把她邀进来。
姜美惠身上有一股豆子的香气,她是来送豆腐的,新鲜的嫩豆腐,滑溜溜的,白润如玉,闻起来没有一点豆腥味,只有一股浓烈的豆香。
展艾萍打开看了眼,很是喜欢:“谢谢你啊,手艺很不错,老顾,咱家今天吃豆腐!”
展艾萍把顾晟喊过来,跟姜美惠打了照顾,“这是我家那位,昨天你没见着吧。”
姜美惠在顾晟的脸上打量了好几眼,顾晟今天十分“乖巧”,甚至穿着件围裙就出来,也没解下,在展艾萍面前低头做小,老老实实拎了菜就去厨房,一副“任人欺负”的老实人模样。
姜美惠跟展艾萍道:“你找的对象很不错。”
“我也想找个脾气好的,在家里干活的。”
展艾萍失笑:“我对象脾气可不好。”
“看得出来。”姜美惠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模样”,“你男人脸凶,气势凶,他在外面脾气再不好,只要在你面前脾气好就行了。”
“在所有人面前脾气都好的,那是块软豆腐!香是香,招人恨。”
“展医生,我很小气的,我可不希望我男人对别的女人温柔。”
展艾萍被她给逗乐了:“我也很小气的,我不仅小气,我还是个醋缸子,他敢对别的女人抛媚眼,我骑到他头上去,我掐死他。”
姜美惠笑出了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虽然她脸大,但她脸上的小酒窝很小很浅,就像是两个可爱的小铃铛,让人忍不住想戳两下,现在她的脸比之前白净多了,“对,管男人就是要这么凶。”
“我嫂子她就是脾气太软了,这不行,得亏我哥是个好男人。”
“脾气软就得挨欺负。”
展艾萍又跟她说了几句话,姜美惠要走了,“忙着回去打点嫂子呢,展医生,下回又来跟你说话。”
“好。”
走之前,姜美惠笑眯眯的,她小小声跟展艾萍道:“展医生,你家男人生得真不错,俊俏。”
展艾萍:“?”
是在说他真长得不错,还是在说他“头真大”。
等姜美惠走了,展艾萍溜达到顾晟身边去,上上下下打量他,顾晟低垂着眉眼认真做菜,一双手结实有力,站姿笔直,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吸引力。
“媳妇儿,姜家还送了些罐头,你要饿了就去吃点。”
展艾萍揉了揉鼻子:“还不饿,我想吃你烧的。”
“那咱就再等会儿。”顾晟声音放柔了,“媳妇儿,你今天可真黏人。”
展艾萍:“……我才起来多久啊?黏你了?”
“好吧,是我说错了。”
两孩子睡了,展艾萍靠到他身边去,从背后抱了抱他,她是很想顾晟了,这么长时间没见面,陡然一见,舍不得分开。
她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别说话,今天不想跟你吵。”
顾晟忍笑道:“媳妇儿,我也不想跟你吵,但是你别耽搁我炒菜,要不炒糊了,今天吃什么?”
“你看,有你在我身边影响,我都手抖多放盐了。”
展艾萍:“……你自己手抖你还怪我喽?咸了你自己吃。”
顾晟扔下锅铲,转头把展艾萍抱在怀里,一整大个的抱回屋里头去,两孩子在围栏床里还没醒,展艾萍为了防范,床边都铺了一层软棉被,防止他俩有可能掉下来。
“我们的展副院长先在这里看会儿孩子。”
展艾萍看了会儿孩子,又有人找上门来了,是李政委家的侄女,李秋玲,一个年轻的二十岁女人,她不梳辫子,留着齐肩的头发,容貌清秀,穿着碎花短衫和蓝色长裤,脚下白袜子,黑色小皮鞋,皮鞋擦得干净发亮。
跟姜美惠一样,这人也是来找对象的,但她不是来找展艾萍介绍对象,而是惦记上了她家的东西。
展艾萍之前那几身的确良裙子就被她注意到了,今天又瞧见王家有了,又给展艾萍送了些过去,她就来讨要一点:“展医生,你今年做过好几身新衣裳了,咱们普通人,哪这么奢侈的,有个一两件都够了。”
“我也想做两身的确良裙子,我拿棉布,再加点钱跟你换。”
展艾萍瞅了眼她拿来的棉布,是块红的,应该放了好些年了,她见了也没生气,只是拒绝道:“真不好意思,这不能换,人家老王家刚送来感谢我的东西,我转头换出去,以后我还怎么跟他家见面啊?”
李秋玲道:“送给你的就是你的,既然是感谢你的,你爱换给谁就换给谁。”
“展副院长,您别太小气啊。”
展艾萍道:“我不小气,但也不跟你换,我家里暂时不缺棉布,人家刚送来的东西,我承了人家的情,我得留着。”
李秋玲急道:“这有什么可留的,你就换给我吧,我还年轻着,想做条新裙子去相对象。”
“展医生,我这块红布可好了,你跟我换你不吃亏。”
展艾萍好笑道:“我也瞧着你这块红布好,你自己留着结婚用吧,红的喜庆。”
李秋玲:“我觉得红色俗,穿出去不好见人。”
展艾萍:“正巧了,我也觉得红色俗,穿出去见不了人。”
“我在医院里,成天见着血,就更看不了红的。”
李秋玲脸色不大好:“你——”
展艾萍道:“你觉得红色俗你就拿来跟我换?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这红布放几年了?谁知道有没有破个洞,你敢不敢抖开看看?”
这年头红布是值钱的,李秋玲既然打算相亲谈对象,准备结婚的时候,谁也不嫌红布多,干嘛要用红布来跟她换?不是喜庆的日子,穿红布出去太打眼了,一般很少人穿这个出去。
如果李秋玲真心想跟她换布,也应该换点平时适用的蓝布绿布,可她单挑出来这块红布,估摸着有点猫腻在。
“你不想换就算了,还这么咄咄逼人,我走了。”李秋玲抱着红布,她转身走了。
她还真不敢在展艾萍面前抖开这块红布,这红布是她之前留着的嫁妆,偏生被老鼠钻了,撒了尿,尿渍干了,洗都洗不干净,仔细闻总觉得有一股子尿骚味,扔了又可惜,留着她实在膈应,就想着来跟别人换块布。
若是成功换出去,就算展艾萍后续发现不对劲,那也换不回来了,再加上——那是老鼠干的,她也能全当事先不知道,让展艾萍吃个哑巴亏。
李秋玲抱着红布走了,顾晟把菜端上来,就发现了愣在哪里的展艾萍,“你怎么了?”
展艾萍揉了揉鼻子,那股味儿被菜香给冲淡了,“李政委家这侄女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怎么了?”顾晟笑道:“我刚还想着我媳妇儿太厉害了,一天到晚多少人找上门来啊,都是来送东西的。”
展艾萍道:“真都是来送东西的就好了,还有来占便宜的,那李政委家侄女拿来的布,一股子的骚味,我刚才还没仔细闻到,怪不得等到咱家烧菜的时候来,你说她是想跟我换什么布?”
顾晟道:“你甭换给她就成了。”
“我真挺讨厌这种阴着来的,嘴里说话说得客气,却打着占便宜的主意,明明笑着说话,但又每句话都不说人话,故意挑起你的火气,把你激怒了,明明是她不讲道理,你要是发火骂人了,就成了你是个疯子,你不讲道理。”
顾晟道:“我媳妇儿聪明了,那你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找李主任告状去,免得她在后面编排我,对了,还有那孙军医,我也找他说说话。”
中午吃了饭,展艾萍去找李主任,李主任也生了,生了个男孩,她原本就是要来探望的,给送了些糖饼后,展艾萍把这事跟李主任一说。
李主任道:“这李家侄女可真不会做人啊,之前给她介绍对象也挑三拣四的,觉得这不好那不好,现在还拿块沾了老鼠尿的布来跟你换好布,也确实厉害了啊。”
“说出去她也别想在这找对象,娶这么个老婆回去,让她去四处得罪人吗?”
“也正好了,她嫌来嫌去,也没人想要她,我让老张跟孙军医说说。”
孙军医是个大嘴巴,只要他一知道,那很多人都会知道。
孙军医现在可是个刺头,他是老资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爱说话,却又不叫人抓到把柄,他可不怕得罪人。
还有不少人求着他介绍对象呢。
从李主任那回去,展艾萍夫妻俩温存了一晚上,第二天展副院长拖家带口去上班。
顾晟抱两孩子跟在她身边,就跟哼哈二将似的,展艾萍拖了个小婴儿车,领着父子女三个一起上车。
车上好些嫂子注意着他们一家人,展艾萍没怎么跟人聊天,下了车,顾晟把两孩子放进了小车车里,展艾萍笑道:“你少抱他们些,就怕是黏在你身上舍不得下来了。”
“免得等以后你走了,又哭着闹着要爸爸抱。”
顾晟:“爸爸只爱抱妈妈。”
“这两孩子有那么黏爸爸吗?他们更想妈妈,你看,这不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你。”
展艾萍笑道:“今天就交给你来看孩子了。”
“不要让我失望啊,顾同志。”
顾晟叹了一口气:“我尽量。”
“两傻崽,记得给爸爸面子,别哭别闹,咱们别耽误妈妈上班,你们妈妈可是副院长,管着好些人呢。”
展艾萍哼哼两声:“总感觉你在自我吹嘘,你手底下管着更多人,我了不起,你是不是更了不得?”
顾晟道:“你们医生救死扶伤,崇高,伟大,了不起。”
展艾萍:“别在这里谄媚了,要说就光明正大的多说点。”
“说你以我为荣。”
顾晟:“……你以我为荣。”
展艾萍嫌弃他:“谄媚都不会,贪官白做了。”
顾晟讨好笑着围上去:“你准我继续贪了?”
展艾萍:“大庭广众之下可别乱说话,嘘!”
“行。”顾晟抱着儿子,“咱们嘘嘘嘘——”
小锅包肉很给面子地撒了一泡童子尿,顾晟看着手上不小心沾到的童子尿,他一言难尽:“……”
展艾萍忍俊不禁:“在儿子面前,别乱嘘嘘嘘。”
“你还嘘嘘嘘啊,你女儿也要尿了——还真尿了。”
夫妻俩到了医院里,给孩子换了尿布,“两傻崽的作息时间给你排好表了,饿了记得喂,别等着他自己个儿拉,你嘘嘘嘘哄他尿啊,我看你就很有天赋……”
“是是是,我有天赋,谁让我们父子父女心有灵犀呢。”
顾晟推着小婴儿车带着两娃在医院里散步,跟以前相比,这医院又阔气了,医务人员多了不少,不再是五六个医生。
年轻的小护士见了展艾萍,个个高兴地跟她打招呼,医院里新来了十几个人,他们医院的总人数超过二十了,比以前热闹不少,家属房都快住满了,也不能分派单间了,这些单身小护士两个人住一间屋子。
但他们没钱再盖新楼房,所以郝院长只能痛心疾首地决定:“再加一排平房吧。”
楼房比较难盖,砖瓦房则简单不少,成本也低,之前的材料还有的剩,请人过来帮忙,几天就盖好了,就跟村里的房子一样。
村里盖房子,也不用请什么劳动力,只要人缘好,一个村的青壮力帮忙来搭把手,用不了多久就把房子盖好。
“等些天县里的指导队下来,就给安排在三楼的单间里,还剩个一两间,真愁人啊,人太多了又住不下。”郝院长十分心焦。
“现在咱们医院扩大了,病人没见多,要把效益努力提上去。”
他们医院由国家发工资,哪怕不把效益提上去,工资也不会少,可郝院长这会正干得起劲儿,不能接受医院亏损。
展艾萍劝说他:“郝院长,您别着急啊,这才刚开始呢,咱们的设备都没熟悉,真要来那么多病人,治疗不好也是个麻烦。”
郝院长道:“是我说错话了,医院里哪能一切为了效益,医院是为了治病救人,应该把治病水平提上去……”
展艾萍点头:“对,这批新来的医生还是得开展几次培训。”
“他们刚来这,得多适应适应。”
新来了两个外科医生,目前只做简单的清创处理和伤口缝合,就这两人还做的不大好,要展艾萍手把手教。
其中一个心野着,已经想着要给人开膛破肚动手术。
这两新医生还挺有意思的,一个头大,一个头小,瞧着就跟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一样,医院里的人看见他俩就爱笑。
两个人脑袋,一个是篮球那样的大球,一个是橄榄球那样的小球,单独看着还不觉得什么,凑在一起站着就好玩了。
偏生他俩开会的时候就坐在一起。
展艾萍想着姜美惠喜欢头大的,或许这个头大的陈立和她会喜欢,但这人是新来的,人品怎么样还另说,她不至于去给人瞎介绍对象。
比起陈立和,展艾萍更欣赏头小一点的刘社良,这人认真扎实些,只不过他头小,不符合姜美惠的要求。
展艾萍去找他的时候,他还在练缝合香蕉皮,他打结打的很快,双手翩飞。
展艾萍的外科手术水平一般,根本比不上她的中医水平,或者可以说,她的基础技能水平掌握的很牢靠,但是具体的手术细节,那就比不上经验丰富的外科大夫,太复杂的专科手术她做不来,毕竟真正的外科手术大夫,是要靠无数台手术堆叠出来的。
曾经是学生的时候,她也做过无次数缝合练习……老师曾说过她是最有天赋的学生,她也一直都耿耿于怀这件事,但是,一个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
重拾手术刀?怕是拾不了了。
她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中医大夫。
就像她那本《手术技巧》起笔快两年了都没写完,而她的《科学故事》写得飞起,一篇接一篇的,因为她并没有太多的手术实操经验,能写出来什么?
让她放弃丰富的中医经验,重新改上手术台,一切从头开始,又像是捡了芝麻,扔了西瓜,没必要。
就算医院里新建了手术室,最终她还是选择留在了中药房。
她选择了中医科。
跟刘社良交代了几句话后,展艾萍回到了顾晟的身边,顾晟待在她的办公室,顾晟拿起她的铭牌看了几眼:“你还在中药房?你还是个中医大夫?”
展艾萍点头:“是啊,你媳妇儿我,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
“德高望重?”
“老中医?”
顾晟一副“你就瞎几把吹”的神奇表情,“你想当上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恐怕还要再等个四五十年。”
“老中医,你人得先变老吧?”
展艾萍:“我偏不老,我要永远年轻。”
顾晟忍俊不禁:“你个倔强不老的不老‘老中医’。”
展艾萍:“……”
“你想德高望重,先当奶奶吧,让咱们的小锅包肉努力点,给你弄个亲孙子出来,到时候我们不老的展医生带个小孙子出门行医,人家怀疑你年轻,你就说我孙子孙女都这么大了……”
“我们小汤圆也努力点,当不成奶奶也能当个姥姥外婆的,把外孙带在身边,同样能增加你老中医的可信度。”
展艾萍:“……那我岂不是得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了,他们一成年我就催婚,让他们赶紧给我生个孙儿辈,好来增加我的辈分?”
顾晟点点头:“是的,没错。”
“算了吧。”展艾萍捏了捏儿子锅包肉的小手,“你们老顾家祖传的晚婚,看来是没希望了。”
顾晟道:“人总得有点希望,你多多努力点。”
展艾萍:“少来这些歪门邪道,我凭正经医术服人。”
“你看看你,姓顾的,你思想很不端正啊,亏你还是个党员,你看看你,才当上爸爸没多久,又梦想着当爷爷当外公了,美不死你。”
“还鼓动我去催婚,你怎么不自己去行动。”
“尽不干些人事。”
顾晟笑着摸了摸鼻子:“谁让他们听不懂人话,我现在想行动也没法子。”
两个听不懂人话的小宝宝仰头看爹妈。
锅包肉和小汤圆咿咿呀呀的张开嘴一阵乱嚎,他们也加入“全家人的讨论”。
锅包肉嚎一声:“啊——”
小汤圆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两人一起喔啊啊二人转。
两傻崽有来有往的,说得十分火热。
展艾萍挑了挑眉:“你看你儿子,他现在难道不是在说话,他不是在说人话吗?他跟你女儿聊天呢,顾晟你听得懂人话吗?”
顾晟摸头:“听不懂,听不懂你儿子女儿说的高级人话,谁让我是这个家的最底层,你是妈妈你肯定听得懂,你来说说儿子女儿在说啥?”
展艾萍:“他们在说爸爸想屁吃。”
顾晟:“……明明在说妈妈吹牛。”
“你才吹牛,你全家都吹牛。”
顾晟失笑:“我全家有你一个。”
展艾萍把他的臭脸拍开,凝视着婴儿车里的幼子幼女,两个小家伙脸蛋胖嘟嘟的,最近有点要抽条,但是这小脸仍然肉乎乎的,格外讨人喜欢。
她想起了自己重生时的愿望,重拾手术刀,改嫁死对头,当时想得太简单,现在发现,很多事情不尽如人意。
有些年少时的遗憾就成为遗憾吧,残缺也是一种美好。
不过,目标总归是实现了一个。
“你媳妇儿我最有中医天赋,我是个中医天才!”说罢,展艾萍抬手使劲儿揉了揉顾晟的头发。
顾晟抓住她的手:“男人的头是你随便乱摸的吗?”
“你吹牛就吹牛,干嘛动手动脚,你丈夫你儿子女儿又没耽误你吹牛,我的天才中医媳妇儿。”
展艾萍道:“你别总说我吹牛。”
“我这不是在督促你,你把你吹的牛都实现了,你展大萍萍就厉害了。”
“无论你厉不厉害,你都是我媳妇儿。”
展艾萍满意道:“算你这张臭嘴懂点事了。”
“唉,我现在就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干爸说,他给我寄了那么多资料,但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学生成了个中医大夫。”展艾萍不好意思再见孙老师的缘故也在于此。
顾晟点点头:“是啊,你惨了,你背叛师门,你怎么就成了个中医大夫,我好像听说过外科医生最不相信中医。”
展艾萍:“顾晟,添油加醋你最行是不是?少在这里落井下石了。”
顾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萍萍,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不要人家期待你去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太多事情动摇你了。”
“我发现我这个媳妇儿就是有点傻乎乎的,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想尽可能地满足他的期待,对自己要求高,怕辜负了人家。”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很多事情不尽如人愿,别太要强了。”
“你真正想做什么,你心里已经有决断了不是吗?”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要管有没有天赋,做成了做不成,你都高兴,不要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