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泼妇对决
赵凤山管姜桂英叫了“祖宗”,他说,“祖宗啊,求求你了,给我个面子,别闹了。”
赵凤山若是跟姜桂英来硬的,姜桂英定然比赵凤山还硬,姜桂英素来吃软不吃硬。可是赵凤山跟她一服软,叫她祖宗,她马上想起了她爸贾宝善的话。贾宝善跟她说过很多次:女人在外面,要给男人留脸面,别让男人下不来台。
因为从小到大,听贾宝善说过好几次,姜桂英对这句话印象深刻,是以,赵凤山一跟她服软,她马上想起了这句话。她最服她爸贾宝善,贾宝善说的话一定错不了,所以,她不再挣扎。
“你放开我。”姜桂英保持扭脸姿势,对赵凤山说。
“我放开你,但是你不能打她。”赵凤山说。
姜桂英冷着脸,“许她把齐仲喜打成这样,不许我给齐仲喜出气。”
“你以什么身份给齐仲喜出气”赵凤山反问。
姜桂英理直气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赵凤山摇头,“这是他们两口子的事,你是外人,你只能对武占芹进行道德谴责,你没有权利打她。如果你打她,她可以告你伤害罪,你会被判刑的。”
姜桂英听明白了,她可不想被判刑,起码不能因为武占芹这个破货被判刑。她热爱生活,热爱自由,她家里还有父亲要她侍候,女儿要她抚养,还有一个特别好的男人要她去爱。
赵凤山说什么不能打她,但是可以进行道德谴责。谴责是骂的意思吧行,那她进行道德谴责吧。
姜桂英一耸肩膀,“你放开我,我保证不打她。”
赵凤山玩味地看着姜桂英的眼睛,两三秒后,他放开了姜桂英。
姜桂英对赵凤山莞尔一笑,“我对她进行道德谴责。”咬牙切齿说出最后几个字,姜桂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躲在队部里的武占芹,“武占芹,你个泼货,我以前是不是警告过你,别欺负我喜子哥,对喜子哥他妈好点,不然我饶不了你。你当我们秀才屯的人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欺负喜子哥,我要是让你再欺负一次喜子哥,我这个‘姜’字倒着写!”
武占芹身高能有一米七,齐仲喜家的粮食大部分让她吃了,加上她成天睡觉,消化吸收又极好,长得膀大腰圆,手大脚大屁股大。各方面都比较大的外形,赋予了武占芹比较大的胆子。姜桂英当着众人面数落她,骂她,让她很没面子,加上有生产队长和民兵排长都在场,她谅姜桂英不能对她如何。
是以,她向前一步,摆了一个姜桂英一模一样的造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姜桂英,扯开嗓子,高声还击,“小骚货,你数穆桂英的呀阵阵落不下,哪哪都有你。你算哪根葱,我们家的事,用得着你管你管得着吗别以为你跟队长处对象,我就怕了你。我们家的事,你少管,赶紧回家伺候你内地主公公和你内地主崽子去!”
姜桂英冷笑,“武占芹,我给你留着脸面,你臭不要脸!我就是骚货,也比你个成了精的熊瞎子强!成天脸不洗,头不梳,牙不刷的,浑身臭味,往那一坐像个大粪堆。庄稼一枝花,全靠你当家。也就是喜子哥能忍,换第二个老爷们,你们全家就是跪成一排给人家磕一百个响头,人家都不带要你的!”说到这,姜桂英回过头对齐仲喜说,“喜子哥,就这么个破货,你不离,还等着跟她过年呢”
一句话提醒了齐仲喜,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步蹿到窗前,“武占芹,我不跟你过了!你出来,咱俩到镇上把婚离了,你马上离开我们家!”
此言一出,武占芹当即炸了庙,“姜桂英,你个骚狐狸精,咋的,撺掇我和齐仲喜离婚,你想给他当后老婆呀你成天勾搭这个,勾搭那个,勾搭到我家头上了,你个小破鞋!”唾沫星子乱喷地骂完姜桂英,她跳着脚再骂齐仲喜,“姓齐的,你想得美!你想离婚就离婚你以为现在是旧社会呢,男的说休妻就休妻!我告诉你,现在是新社会,妇女能顶半边天!想压迫我,门儿都没有,我上妇联告你去!”
“你、你,泼妇!”老实巴交的齐仲喜脸红脖子粗地嗫嚅半天,末了只挤出“泼妇”两个字予以还击。
姜桂英是个遇强更强的性格,武占芹越泼,她越兴奋,“武占芹,你少在那喷粪!我要是想跟喜子哥结婚,轮得到你从武家屯嫁过来!能顶半边天的是别的妇女,你就是个顶风臭十里的粪堆!你还想去妇联告喜子哥喜子哥要是去派出所告你虐待他妈,你吃不了兜着走!识相的,你麻溜地跟喜子哥到镇上把手续办了,滚回你武家屯去!”
武占芹暴跳如雷,“姜桂英,我cnmd!你出了这个门嘎嘣儿瘟死!”
姜桂英毫不示弱,“武占芹,我cnm!cnb,cnqj!cnbbzz!你tm活不过今天晚上!”
二女对战时,除了赵凤山,其他人包括曲部民在内,看得津津有味。农村的文娱生活向来不如城里丰富,东家长西家短的小道消息,村民互斗,因此成了正经文娱生活的平替品。在秀才屯,别人吵架斗殴算普通娱乐的平替,姜桂英和人干架是秀才屯屯民们公认的爆款大戏。
大家好久没见到姜桂英发飙了,以致于有些怀念,好象吃饺子缺了酱油醋,少了些滋味。姜桂英是秀才屯的首席“泼妇”,武占芹是秀才屯知名泼妇,屯民们袖着手,全神贯注到近乎忘了眨眼,都想看看是首席泼妇能干过知名泼妇,还是知名泼妇能战胜首席泼妇。
起初姜桂英和武占芹斗嘴,赵凤山不想插话,两个女人斗嘴,尤其有一个还是他对象,他插话插不明白,就会落人话柄,让人说他处事不公,偏袒对象。所以,他在一旁默默看着,看到了这会儿,他觉着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了——这两个女人骂得太牙碜了。
武占芹是个什么货色,他心里有数。武占芹骂出多么难听的话,他都不意外,也懒得去管。可是姜桂英不一样,姜桂英在某种程度上是他的。他的东西,他就要管。姜桂英在他心里美好到近乎完美,他不想让近乎完美的姜桂英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这有损于她的完美形象,他会感到深深的痛惜。
所以,他走到姜桂英身边,拉着蹦着高和武占芹对骂的姜桂英,压低了声音,对姜桂英说,“别骂了,太难听了,你跟她不一样。她是真泼妇,你不是。”
姜桂英几乎马上明白了赵凤山的意思,赵凤山怕她骂得太过份了,让乡亲们对她心生厌恶,认为她和武占芹是一路货色。
如果是别人这么劝她,她未必会听,但是赵凤山不是别人,赵凤山在她心里是除了她爸、她姑娘,第三重要的人。赵凤山不想让她再骂了,那她就不骂了——不为她自己考虑,还要顾虑赵凤山的脸面,毕竟她是赵凤山的对象,赵凤山是生产队长。
想到这里,姜桂英正告武占芹,“姓武的,我不骂你了,不是我怕了你。跟你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我时间,我家一堆活儿等着我呢。你爱咋骂咋骂,想骂多长时间,就骂多长时间,我不奉陪了。喜子哥,你也回家吧,别搭理她,让她自己在这闹吧。大伙都散了吧,回家干点活,逗逗猫狗,逗逗自己家孩子,不比看她在这耍泼有意思!”
屯民们一听,一致认为首席泼妇言之有理,眼见着首席泼妇拉着首席大面瓜走了,屯民们七嘴八舌,三三两两地也散了。
姜桂英拉着齐仲喜往外走的时候,武占芹非常想冲出抓住齐仲喜的胳膊,把齐仲喜扯过来,可又怕齐仲喜打她。她平日里耍泼是吃准了齐仲喜脾气好,老实憨厚,不跟她一般见识,可是今天见识了齐仲喜的雷霆之怒,她吓坏了,这才意识到,原来齐仲喜也是有脾气的人。
众人散去之后,赵凤山隔着被姜桂英砸破的窗户,板着脸让武占芹把门打开。武占芹不敢跟赵凤山耍泼,再一个齐仲喜走了,她暂时没了被砍的危险,于是,她乖乖地打开了屋门。
赵凤山和曲培民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屋里。
“他们都走了,你也走吧。”赵凤山对武占芹说。
“我往哪儿走”
曲培民看了眼地上的碎玻璃,“回家呗,你还想住这啊”
“我回家,他不还得砍我。”
“那你想咋办”赵凤山问。
“我……”武占芹语塞,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齐家,暂时不能回,也不敢回。队部肯定也不能呆,即便她想呆,这里也不适合长呆。
“要不,你先回娘家呆一段吧,等齐仲喜消气了,你俩再商量往后的事。”赵凤山给武占芹出了个主意。
武占芹想了想,目前也只好如此了,她拉着脸嘟囔道,“我不离婚,离婚多磕碜呢。”
赵凤山烦武占芹烦得要死,然而身为生产队长,这份私人感情他只能在心中抒发,表面上不能露出分毫,“那是你和齐仲喜的私事,你们俩自己商量,队里不管,也管不着。”
武占芹在队部里喝了一大搪瓷缸子水,又在队部上了趟厕所。方便过后,她从茅坑上站起来,仔细地系好裤腰带,又抬手将头发上的黑条发卡拔下来,重新别好,这才迈步下了茅坑,直奔武家屯的娘家而去。
打发走了武占芹,赵凤山拿起扫帚扫净了地上的碎玻璃,又到门外看了看被齐仲喜砍坏的门,叹了口气。
曲培民在一旁察言观色,“后悔了吧”
赵凤山扭过脸,“啥后悔了”感到莫名其妙。
“后悔没去县里工作。”曲培民解释。
赵凤山笑着一摇头,“不后悔,到哪儿都得跟人打交道。”
“那你叹啥气”曲培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