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何故不婚
宫秀玉看见了，宫秀玉她妈不瞎，自然也看见了。她妈当即说起了风凉话，“这可真是的，背完大的抱小的。老贾家这一大一小，都挺会勾汉子。”
宫秀玉没说话，但是看小丫头贾艳红的目光多了几分嫉妒的意味。
赵凤山一路逗着姜桂英的闺女，不时和贾宝善说上几句话，不一会儿，三个人走到了贾家的门口。赵凤山想把小姑娘放下，贾宝善也发了话，“红啊，下来吧。”
小姑娘紧搂着赵凤山的脖子不撒手，“叔，到我家呆一会儿再走，让我妈给你做好吃的！”
“叔叔还有事呢，就不进去了。”赵凤山不想进去。前几天，他帮姜桂英挑了一趟水，屯子里就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说他和宫秀玉分手，就是因为姜桂英插了一脚。为了不落人口舌，他告诉自己，尽量少进贾家的门。
小姑娘不撒手，“就坐一会儿。”
赵凤山为难地看了贾宝善一眼，贾宝善虎起了脸，“红啊，听话，要不姥爷不喜欢你了。”
“我不！”小姑娘犯了倔，两只小胳膊搂得赵凤山有点喘不上气来。
赵凤山拍了拍她的小后背，“那行，叔叔就上你家坐一会儿。说好了，就坐一会儿，叔叔在队上还有事呢。”
小姑娘的胳膊松了松，对着赵凤山得逞地笑了。
“这孩子！”贾宝善无可奈何又带着点歉意地跟赵凤山解释，“家里就这么一个，平常惯得都没样了。”
赵凤山抱着小丫头，跟在贾宝善身后，先进院，后进屋。他们仨进屋的时候，姜桂英穿着一件罩式围裙在屋子里切萝卜。菜板放在炕上，炕前放着一个板凳，姜桂英坐在板凳上。菜板左边放着一个大盆，盆里放着满满一盆青萝卜。菜板右边也放着一个盆，盆里放着半盆切好的萝卜条。
这里的冬天雪大到能把屋门封上，根本没有新鲜蔬菜可吃。是以，这里的家家户户，乃至城里的很多人家，到了秋天，就开始晒干菜。
青萝卜、红萝卜切成条、块、擦成丝，放在盖帘上，塑料布上，干净的布上，暴晒；半大不小的白菜一棵棵吊起来，暴晒；茄子切成丝，暴晒；地瓜蒸熟了，切成厚厚的片，暴晒；土豆切成片，暴晒；豆角切成丝，暴晒；黄瓜切成片，用草木灰裹上，暴晒。除了暴晒，还有腌。黄瓜、雪里蕻、香菜、芥菜疙瘩，撇了疙瘩，大白菜，都能腌。
看见赵凤山抱着闺女进了屋，姜桂英愣了愣，“呦。”
赵凤山对姜桂英一点头，复又笑了笑。
贾宝善连忙给姜桂英解释，“我带着小红从你舅家回来，小红说走不动道了，让我背。正好遇上赵队长了，赵队长就把她背回来了。她非让赵队长进屋坐，这孩子。”
赵凤山走到炕前，轻轻把姜桂英的闺女放了下来。这回小丫头松了手，一转身，跑到炕柜前蹲下来，拉开柜门，从柜门里掏出个小小的白纸包来。
献宝似地拿着白纸包跑回到赵凤山跟前，小姑娘居高临下地站在炕上，打开纸包，从纸包里掏出一块光腚糖，递到赵凤山嘴边，“叔，你吃，可好吃了！”
光腚糖做成了桔子瓣的形状，颜色也是桔子瓣的颜色。这年月，糖是稀罕物，白糖、红糖都稀罕得不得了，别说这带颜色的光腚糖了。
“你吃吧，叔叔不爱吃糖。”赵凤山想给小丫头省一块糖。
小丫头的手停在赵凤山的嘴边，“你吃。”
“你留着吃吧。”赵凤山还是舍不得吃。
姜桂英一边切着萝卜，一边盯着菜刀下的萝卜，不紧不慢地说，“红啊，你叔不吃咱地主……”
“我吃。”赵凤山一张嘴，将光腚糖吞进口中，他怕了姜桂英这张嘴。
姜桂英忙里偷闲，从切萝卜大业中翻起眼睛看了赵凤山一眼，抿嘴笑了。赵凤山哭笑不得，像是抱怨地嘟囔了一句，“你就是故意的。”
姜桂英像没听见，停下了切萝卜的动作，站起来把两只手在罩服上抹了抹，对赵凤山说，“我刚烀了一锅苞米。”说着，走出去。很快，灶间有了响动，不大工夫，姜桂英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玉米进了屋。
把装了玉米的盆放在炕上，姜桂英从盆里挑了一个很大的玉米，吹了吹，递给赵凤山，“尝尝。”
赵凤山不敢推辞，怕姜桂英又说他不吃地主家的饭。接了玉米，他自己又吹了吹，飞快地吹了一大口，玉米又甜又粘，非常好吃。
“咋样”姜桂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好吃，香。”赵凤山连忙说。
姜桂英笑了，“我种的，能不好吃嘛。”
在姜桂英家吃了一颗光腚糖，一穗烀玉米，赵凤山软语轻声地跟小丫头说自己还有工作，得去工作了。小丫头很懂事地放了行。临行前，给赵凤山抓了一把黄菇娘。赵凤山不敢拒绝，笑着接过，摸了摸小丫头的胖脸蛋，告辞而出。
姜桂英把他送到院门口。从屋门到院门这一小段路，赵凤山笑着跟姜桂英说，“你姑娘真招人稀罕。”
姜桂英笑，“那你也赶快生一个吧。”
赵凤山感慨着叹了口气，“我连孩子她妈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你跟宫秀玉真黄了”
“那还假黄”
“那你去找村东的刘娘，让她给你介绍一个吧。”
刘娘乃是秀才屯媒婆榜上排名第一的媒婆，在十里八村也是知名人士，业务能力贼强，就没有刘娘保不成的媒。风里来雨里去，刘娘一双小脚出张家进李家，兢兢业业几十年，以保媒为毕生奋斗事业。经刘娘保成的姻缘没有上千对，可也有好几百。
“我不去。”
“那……”姜桂英看了赵凤山一眼，“我给你留意着，有合适的，我给你介绍一个。”
赵凤山眼望前方，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你先把你自己嫁出去吧。”
“不跟你说过嘛，我不嫁人。”
赵凤山忽然地就有点生了气，“那我也不结婚。”
“结婚多好啊，凡事有个人商量，有个人照应。”
赵凤山转过头看着姜桂英，“那你咋不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