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多事之秋

    镇上的张屠户死了。一连七天没见着人，他一个远房亲戚去寻，却发现张屠户早已死在了从侄子家回来的路上。

    张屠户死状极为凄惨，身上全是伤痕，泡在田里已经腐烂，几乎要认不出本来的样子。下半身不知被什么东西啃咬过，露出森森的白骨。

    他养的那条老黄狗也不知所踪。人们纷纷推测，是张屠户家的老狗成精，害了他的性命。又说老狗吃了人的血肉，开了灵智，能变化成人形，以后恐怕还会害人。

    又过了几天，离发现张屠户的尸体不远处，突然变得臭不可闻。往来的人扒开草丛一看，正是张屠户家的老黄狗死在了这里。

    天气炎热，狗的尸身已经腐烂小半，蛆虫从腹里钻出，爬满了周围的土地。

    镇民们又说，这是狗吃了人的血肉，会遭天谴。又说老黄狗已经成精，这是在假死脱身，以后会变成屠户的样子害人。

    但是何家的潘医师说，张屠户是被人打死然后丢在沟里的。那条狗身上骨头也断了几根，应该是和歹人搏斗留下的伤。那歹人还翻了张屠户的衣物，像是劫财。

    张屠户的侄子说，他叔叔临走前还揣了几个大馍馍，准备赶路的时候吃。路没走到一半，怀中馍馍却只下点点碎屑。难道真是给穷凶极恶的流民给害死了？

    镇民大多不再传张屠户是狗咬死的，反而说起了养狗的晦气。如果不是养狗招致了不祥，好端端的一个壮硕男子，怎么会在荒郊野外被人给谋死了呢。

    但还是有人坚持，屠户头上的伤是狗精伪造的，为的就是嫁祸于人。那狗的尸首也是惑人的假象，自己早已变化成其他样子继续作恶。

    事情越传越离谱，却始终没人知道张屠户的死到底是谁所为。他家侄子赶来给张屠户掉了几滴眼泪后，便再也没有人提起此事。

    从县城方向来的流民与日俱增，像幽灵一样在贫瘠的土地上游荡，镇民们渐渐少有人出门。

    没了张屠户，不能吃带毛猪啊。十几天没有人杀猪，无论是养猪的还是吃猪的都焦急万分。所幸镇上还有一名劁猪匠，十几岁就练就了一手骟猪的本事。

    不仅会骟猪，不管是骡子驴子，甚至连鸡他也会骟。

    陈遇家里的公鸡越长越好，每天不仅大早上把人叫起，还追着母鸡到处跑。看着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公鸡，陈遇打算是不是叫他把鸡给骟了。

    想想他还是算了，坐拥娇妻而有心无力，这也太不人道了些。同样是雄性，雄性何苦为难雄性。尽管如此，大公鸡早上催人起床还是让陈遇恨得牙痒痒，非得每天拔它一根毛不可。

    镇上没了屠户，正是这劁猪匠自告奋勇，帮人杀猪，就连王老太爷寿宴，需要的三头猪也是叫他杀的。当初这几头猪骟也是他骟的，现在又轮到他杀，已经成猪生的一条龙服务了

    王家的老太爷七月二十八办九十大寿，王家家主亲自上门给陈遇送来了请帖。算算时间，正是七日之后。

    寿宴当天，陈遇带着一根四十年份左右的人参上门。凡俗之物，金银器皿，送出去不符合他的身份，当然，想送也没有。

    想来想去，长者庆生，送些补药最合适。年份不能太足，陈遇空间里的药材，药龄最高的已经有两百多年。而且灵气浓郁，药力充沛，拿出去说是千年灵药也有人信，毕竟他们也没见过。

    太过珍贵的礼物，没必要送，免得惹人怀疑。年份太浅，送了也不好看。四十年左右最合适了，而且功效当得六七十年的。

    陈遇来得算是比较早的。办的晚宴，他日昳出门，在街上还逗留了段时间。除了单家，其他五家大族的门第都在北街，连成一排。

    到门上，门童笑着把礼收下，记了礼就让陈遇进去。这里办寿宴没有唱礼的习惯，一是不能惊扰到寿星休息，二是万一有人送的礼不够像样，失了面子，会得罪人。

    门童正是那何桥，这王家老太爷，还是他的老外公哩。

    后天武者肯来祝寿，自然是受到了王家最高级别的招待。王家族长亲自在客厅中作陪，何桥也不做门童了，给舅舅和客人端茶倒水。

    王家族长是老太爷的嫡长孙，他的父亲已经去世。客人渐渐来齐了，却始终不见老寿星登场。原来这王家老太爷行动不便，在房中休息，等寿宴开场，再出来和众人见面。

    这边王家族长说着见谅，陈遇回应无妨，五家的族长联袂而来。又过了一会儿，诚意武馆的徐馆主也带着大弟子刘应龙和儿子徐溪孺过来。

    他收的八个亲传，有七个是六大家族的子弟，只有大弟子刘应龙是山中农户的儿子。

    修士五感敏锐，哪怕用小小的玉瓶装着，陈遇也感知到里面装的是某种药物。这瓶中装的正是徐馆主以自家秘方，用熊骨熬成的药膏，主要用来修复武者苦练不小心留下的跌打损伤。听闻王老太爷行动不便，他也算下了一番苦工。

    人已到齐，王家众人去房中准备把老太爷抬出来。一出来，陈遇便发现老太爷的脸色不太对劲。

    先是王家的曾孙辈拜寿，呼呼啦啦站起来四五十人，近枝远枝嫁出去的都有，最大的还牵着一儿一女。

    然后是王家族长这一辈，大多是四五十的中年人，还让仆人给呈上新做好的大衣，正是用上次那头熊皮做成的。天气炎热，只给老太爷轻轻披上。

    老太爷脸上满是笑容，轮到王家族长的叔叔们，一群六七十岁的老头起身时，王老太爷突然就头一歪，倒在了椅子上。

    等到王家请的医师匆匆赶到时，说老太爷已尽天年，寿终正寝了。

    一场喜事顿时变成了丧事，王家的子子孙孙全都哭作一团。王老太爷年满九十，是喜丧，但是死在寿宴上，还是让人不免唏嘘。

    晚宴显然无法办下去了，王家族长给众人赔礼道歉，让大家拿着礼物回去，接下来是王家的各支还有近亲，轮流给老太爷守灵，无法招待各位云云。

    王家家大业大，不缺这点东西。老太爷不在了，留下礼物才是失礼。众人纷纷拿起自己的礼物离场，临走也不忘劝慰王家族长几句。

    陈遇拿着人参回到家中，月亮已经挂在枣树的树梢。

    得，今晚又得酱油拌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