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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传说与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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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河是澄水的一条小支流,又称济水、济江。河水湍急,以前叫它疾水,觉得名字不祥,就改成了济河。

    济河在离凤岐山脚下四十里的地方拐了几个大弯,白木镇就坐落在这山水之间。

    陈遇骑着马出门,沿着门前的水沟往南走。这条水沟从济河的上游引出,供白木镇上的人们生活饮用、灌溉农田,最终又汇入济河的下游。镇民简单明了地称其为白木沟。

    沿沟两岸的农田,水稻正在灌浆。各郡的大旱,却干不到这里。

    单家是镇上传承最久的大族,这里大片的农田,都归其所有。数百年来,白木镇没少经历过大旱,镇上的水渠四通八达,延伸至几十里外,水流基本都来自这条沟渠。这些紧密相连的水渠,是单家和镇上其他农户数百年的心血结晶。

    踏梅载着主人在河岸上欢快地奔跑。它的肩高在这几个月快速增长,如今已经有一米六左右,陈遇预计其极限肩高会长至一米七。

    河水波光粼粼,时不时有鱼儿从浪花中跃起。白木沟说是沟,实际上主干长三十余里,最宽的地方宽四丈有余。

    现在不是农忙时节,田埂上只有寥寥几个农人在查看水稻的长势。

    日上三竿,陈遇和马儿在一座草棚前停下。一名老汉赤裸着双脚,在草棚里躲避着酷烈的骄阳。

    老汉见陈遇过来,还以为他是要讨水喝,连忙举起个瓦罐。陈遇摆摆手,示意不用。

    他放下瓦罐,黝黑的脸上显出有些惶恐。

    来人骑着高头大马,衣衫齐整,面色白净,不像是和他一样地里刨食的佃农,而是哪家偷跑出来的贵公子。

    只见陈遇面色和善,如春风化雨。被灵气浸润的修士,天生就让人觉得亲近,老人很快就放下了情绪。

    他是静极思动,一连在空间中修炼数日,想要出来走走,寻人说说话。

    这还真找对了。老农是单家的家生子,没读过私塾也没走出过白木镇,各种各样的传说却是听了不少。

    白木镇历史悠久,最早什么时候有人在此定居,已经不可考。镇名的由来是这里曾经盛产一种白色的木材,坚硬细长,适合做长矛的矛身。

    北边的凤岐山难以翻越,走陆路也费时费力,就沿着济水让白木顺流而下。大宁起于东南,上一个王朝曾在北方数郡苟延残喘,所以对战争物资的需求量极大。

    白木也是在那个时候被砍伐殆尽,只是白木镇的名字,却一直保留到了下来。

    说起单家,老汉的脸上颇有些自得。单家在六大家族中传承最久,据说大宁还没立国时就在此世代生息。从那个时候起,单家就拥有镇上最多的农田。

    上一个王朝最终灭亡,几个犯了错的家族被发配到这里,几乎失去了一切。

    他们向单家购置了少量土地,在此繁衍生息,开枝散叶。作为交换,他们带着单家打通商路,并且世代相互联姻,同气连枝。

    谈到自身时,他说自己从爷爷那一辈时兄弟姊妹太多,从山中农户卖与单家为奴。他这身耕作的本事,还是单家的家奴传授给爷爷,然后再经过父亲传到他的手上。

    十六年前他给单家立下功劳,单家烧了他的奴契,还许个丫鬟给他生子。至于是什么功劳,他不说,只是露出着脚后跟那个疤说:“挑断了脚筋,现在走路都一跛一跛的。”

    然后他就成了单家的佃户,靠租种单家的十几亩水田过活。田里的收获三七分,老汉三单家七,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摊派。负担算不上轻,但能过日子。

    “老汉我今年已经三十有七了。”陈遇相当错愕,这农人看起来起码有五十好几,原来却正当壮年。

    他最大的儿子在单家做长工,只不过没有奴契。虽然对单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恢复自由身还是更让人欣喜。

    “大旱啊!”他指着那条宽阔的沟壑说,“以前这水不是这样的,自从变黑以后,这天就少有下雨了。”

    澄水,本就意味着清澈见底的河流。

    三年前的一天,人们突然发现辽阔的澄水河面,被染成了无边无际的淡淡的红色,就连澄水的支流济河也不例外。这红色很快就消失了,但是河面从那以后就变成了黑色。

    单独取一桶出来,与之前的河水毫无二致。饮用后也没有任何异常,人们就从最初的惊叹和不安,到后来习以为常。

    也是从那开始,澄水周边各郡,雨下得就越来越少了。一年多来,十几个郡几乎滴雨未下,

    辞别了老丈,陈遇骑着马继续前往白木沟的下游。十余里外,白木沟里的水在这里汇入济河。河面并不宽阔,只有两里上下,相较于这个广袤无垠的世界,显得非常渺小。

    河水果然如老丈所说的那样,深沉黝黑,凶险湍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济水对岸的流民没办法来镇上讨食。

    隔着河面,陈遇可以清晰看见对岸空旷的原野。因为干旱,植物全部枯死,空余几根矗立在天地间的树干和枯枝,上面站着几只乌鸦。

    几个身影在枯黄的干草间寻找着什么,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和野草一样。

    树皮和草已经被饥饿的的人们啃尽,流民们饿昏了头的抓起一把干草往嘴里塞,却实在难以下咽,直接呛了出来。

    对面的河岸比济水要高出不少,那人想要取一些河水就着吃草,却发现无从下来。河岸被激流削成陡峭的悬崖,距离底下的河面足足有三四丈高。

    流民抓着河岸干枯的树枝想要一步步踩出泥坑下来,树枝却早已经因为干旱枯死松脆。一个不稳,树枝应身而折,流民掉入江中,转瞬被波涛吞噬。

    陈遇没有去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心肠变得如此坚硬。大旱还在持续,澄水两岸十数郡全部流民四起。除非他一直供养着他们,否则一餐食一瓢饮,不过是骗自己罢了。

    济河的河水给陈遇一种熟悉的气息,但又说不上来,只是直觉上感到没有什么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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