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谋权篡位囚禁国师七
空间一瞬静默,花若瑾的手微凉,带着初春霜雪一般的寒意,不知一人独自在这里强撑了多久
凑近了看才能发现她浅色裤边沾的泥水和草屑,素净的白裤及膝以下已尽数湿透,紧紧贴在女子纤细修长的腿骨之上,三四月的气候春风料峭,可想而知是何等冰寒刺骨
她的腿早已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留下了病根
陆子吟刻意把声音压低“外间湿冷,奴婢扶陛下回去吧”
那攥住他的手又不自觉的紧了几分,良久,才见女帝微微颔首,是允了的意思
亭子旁边觉得一段台阶,荒芜一年的院落,初春的天雨后生了一层青苔,花若瑾双目不能视物,刚刚踏上去就是一下踩空,幸而有陆子吟搀扶,才没一脚踩空
若是他此刻不在,这荒凉的院落无人路过,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要怎么回内殿里去
“陛下当心”陆子吟的声音不卑不亢,侧首看了花若瑾一眼
女子清瘦的下颌在阳光下凝聚出一滴冷汗,面上矜傲尊贵,抓住他的手攥的死紧,几乎要有抓破他肌肤的趋势
花若瑾的腿不好,走两步总要歇一阵,最后半个身子靠在陆子吟怀里好不容易挪回了永昌殿
殿里有燃尽的檀香味,春日流光在寂寥的宫殿里浮动,却不见任何人影
花若瑾从暗牢中出来以后性情大变,动辄大怒,对任何靠近她的人都抱有敌意,除了少许几个人,整个永昌殿已然空空如也
陆子吟当时听见这事时沉默许久,最终只是垂眸道“随陛下高兴”
这一句随她高兴不知怎么的传进了女帝耳朵里,当天夜里永昌殿便经历了一场动荡,东西碎的碎,人也走的走,最后徒留女帝一个人枯坐在殿内一片狼藉里,几乎把掌心生生掐出血来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陆子吟知道,却一直还是未曾过来看她
陆子吟脑子里略过这些日子以来消息,将人搀扶到内殿的软榻上,刚刚撤开手准备转身,手腕突兀被人捉住了
他回过头,女帝半张脸隐没在日光里看不清神色,眼上覆盖着一层白纱,声音压抑着某种难抑的沉郁,锋利的指尖几乎要掐进他的血管
“你要走?”
几乎是一字一顿,从齿缝里挤出来
陆子吟任由她捉着手腕,微微反手逾越的反握了一下“陛下衣裤湿透了,奴婢去拿件衣裳给陛下换上,不然要着凉的”
他语气前所未有的温软,也不知花若瑾信是不信,很久才松开手
这大概是暗牢里被折磨怕了,面上森冷,其实心里还是害怕的,陆子吟想了想,又重新靠近了些
花若瑾正以为他走了的时候,那人反身回来将一件犹带温热的披风盖在她身上,轻轻掖了掖边角,这才离开
捏着那件温热的狐衾披风,花若瑾脸色不见任何暖意,甚至有些讥讽和疲倦之色
这么多年,这个人还是连撒谎都不会,明光殿和永昌殿伺候的人向来都是钦点,那所谓的沈嬷嬷管的只是扫洒之事,怎么有资格管这两殿宫人调动
他从来都是堂而皇之的欺骗和撒谎,只是吃准了自己向来相信他
只是很多事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包括一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宫变,她不是没有提前收到消息,只是觉得陆子吟不会的,他那样一个人,犹如明月落入人间,目下无尘,又怎会贪恋权势?
自己费尽心力的对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拱手相让,他又怎会如此对待自己?
后来,发现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一次佯装靠近,所求又是为何呢?她分明已经一无所有
女帝垂目,空茫的视线落在在空间的某一处,除了刻骨的仇恨,她又还剩下什么值得陆子吟图谋的呢?
不同于花若瑾心中复杂,陆子吟是在认真的挑选衣服,只是永昌殿荒废太久了,这几日置办的东西还不齐全,反而都是些旧物
里面有一件粉色宫装,是某一年花若瑾生辰自己从终南山带下来的缎子剪裁而成,光滑柔亮,边角细致的云纹里缀着金线,正好合适这个季节穿
他抱着衣裳回去时花若瑾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曾动,似乎是在发呆,听见声音微微偏过头,他没办法看见薄纱的眼睛,不然定可发现花若瑾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惊诧
——她本以为陆子吟这一去一定不回
殿里一直续着碳火,陆子吟把衣服放下,手自然探到人腰间正准备抽去腰带手却陡然僵在了半空
……
这是要干什么?扒人衣裳?解人裤子?
陆子吟脸色骤然奇怪起来,收回来也不对,不收回来也不对
这要放平日里可能也就叫人了,毕竟春寒料峭,任凭这被雪水浸透的衣裳穿在身上 ,依花若瑾如此这身子骨,怕又得缠绵病榻数日,但花若瑾如今根本不让人入内殿
陆子吟悄然收回手,背过身去“陛下”
陆子吟眼底骤然冰寒下来,果然就算对她还有所求也还是不喜她到如此程度,勉强都勉强不来
——陆子吟,是对她没有兴趣的,当初忍辱负重为了权势敷衍他已经是不易,更何况如今
可她如今一无所有,偏不让他如意
“给孤宽衣”
陆子吟呼吸一窒,半晌才回过头来,手臂环过那姑娘过于削瘦的腰身,扯住腰封的一头,手指稍动解开了来
她瘦了很多,腰身是真正的不盈一握,衣裙如花散落在榻上,青丝散落在肩头,露出白皙的锁骨和里面的白色内衬,春风从殿外吹来,陆子吟怕她冷,将身边的锦被团成一团裹在她身上,才鼓足勇气继续伸手去碰最后一件薄衫
花若瑾只是刻意为难他,料他根本要找借口离开,正准备冷笑,谁知他当真过来解了,手再次伸来时下意识的往心口一挡
陆子吟从善如流,立刻准备缩回爪子“陛下自己来?”
谁知那只挡在心口的手反手握住他的,往领口一按,指尖抵在温热的锁骨处,细微的颤抖
声音依然冰冷的,一字一句“孤说,给孤宽衣——”
她倒要看看,陆子吟还能忍到几时——这个人分明是最洁癖,最孤冷,最不喜人靠近,曾经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靠近半分
陆子吟脸上温度一寸一寸升高,却终于是无声叹气,撇开脸解开了最后一道桎梏——总不能一直将湿透的衣衫裹在身上
他脸上烫的厉害,一眼也不敢乱瞟,连忙将锦被和披风拉起来将人团团裹住,碳火烧着,屋子里还算暖和,陆子吟给人除了衣服递上暖炉,垂下眼帘去看她的腿骨
花若瑾冻伤最厉害的就是手脚和双腿,大片大片的乌紫淤青布满白皙肌肤看起来简直惨不忍睹
陆子吟用温热的锦帕慢慢给花若瑾擦拭回温,看着这人冻的破皮的腿脚只觉心里发堵
上一世他从未见过这些,后来直接被烧死,并不知道花若瑾经历过怎样的绝望,后来又过的多么艰难,这整整一年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后来她失明残疾,心理扭曲,自己是真的不当人
这样想着,难言的愧疚涌上心头,他放下锦帕直接将花若瑾冻的僵硬的两条修长白皙的腿骨拢进怀里捂着,腿骨碰上肩胛,让他差点以为自己怀里抱了两块冰
“陛下暖和点了没?”
花若瑾整个人都是懵的,原本几近冻僵的血液在这一刻骤然沸腾起来,像有人突兀将她从万丈冰原里拉上火堆炙烤,她觉得腔里的那颗原本冰冷下来,再也无法热起来的心窍仿佛在熔浆里翻滚,冰火两重天的错乱感让她抑制不住的颤抖,手臂死死撑在榻边,眼前阵阵眩晕
她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手指颤抖去寻身侧之人的方向,想握住什么以此来证明并非幻觉,只是她躺在榻沿,身子一歪险些就摔下榻去
“陛下当心”陆子吟险之又险的接住了花若瑾往下坠落的半边身子,她身上就胡乱披了件披风,这一下敞开露出一片刺目的莹白,冰肌玉骨,线条姣好,陆子吟下意识就想偏头被人死死扼住了手腕
气息是他,是熟悉的寒梅冷香,可怎么会、怎么会——
陆子吟一向性子冷清至极,生人勿近,当初讨好他也都不曾让她靠近,更遑论抱他,如今竟然、竟然会亲手为她洗漱擦拭腿脚,他怎么会屈尊至此——
正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陆子吟下意识地将花若瑾整个拢进怀里,遮的严严实实,继而冷冷朝殿外看去
阳光下,门扉处的药童手里端着的一碗药落地摔得稀碎,愕然的看着殿中景象
女帝绯色的衣服凌乱的散在地上,长发落在肩头,衣衫不整的窝在一身白衣的国师怀里,腿骨横在国师腰后,此刻,本应在明光殿处理政事的国师正冷冷看着他
眼神如刀似剑,分明就是一脸被打扰好事的不悦
她在那凌厉眼神逼视不得不低头,地上,水渍四溅,光影浮动,凌乱的衣衫里也有前几天刚刚送来的女帝内衬
药童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撑在地上的手骨止不住的颤抖
花若瑾十三岁即位,在位数年一直稳重端庄,除了在他这里没有栽过任何跟头,性格也一直是矜傲的,只是对他百依百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