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谋权篡位囚禁国师（五）
整个皇城大雪纷飞，未央殿里却是温暖如春，御座上的男子容貌清丽而孤冷，纤长的手指持了一卷奏折，沉凝不语
美的恍人心神，却没有一人胆敢多看一眼
群臣议事已毕，只剩下这最后一份奏报不知如何处理——闽南地方有官员探查到女帝旧部正在纠集游说边关诸将进京救驾
宫里有消息传来，说是国师将女帝从暗牢放出，也不知是否因为此事
众臣心中各异，许久才听上首折子丢在案牍上啪地一声，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此事容后再议，你们先退下吧”
所有人都是一愣，竟不是绞杀而是搁置，却到底无人胆敢质疑如今这位权势滔天的国师，悄声无息的退下
等侍从也一并退下以后陆子吟才往椅背上一靠，抱着暖炉揉了揉眉心，头疼
依旧在外为花若瑾奔波的是她的亲姑姑，花盛的长公主花青秋，按照本来的副本，他应该是直接派人将花青秋诛杀，斩断心中最后一丝牵挂
也正是花青秋身死，花若瑾举目无亲，终于发疯不顾一切逃出皇城，兵临城下，将他活活烧死
可如今，他可不敢这么作死，疯狂给自己拉仇恨值
刺杀花青秋，激怒花若瑾，速死；放花青秋一马，等人家集结势力，依然速死
“怎么办？”陆子吟抬头望天，完全不想在这里二选一
系统冷漠无情“还有28天。”
陆子吟“……”
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站在一国权力顶端，事情也多的超乎寻常，陆子吟好不容易将所有事物处理完时已经是月上柳梢时分，大雪下了一天依然纷纷扬扬，他走到永昌殿时夜色早已四合，殿外挂起四角宫灯，在冰冷的雪夜里泛起一片暖意的微光
他在殿门驻足许久，走进去时侧门微开，里面的姑娘眉眼低垂靠在软榻上，琉璃般的眼眸此刻暗淡无光，乌发披散，被人搀扶着喂药
陆子吟眉头微挑，这喂药的不正是昨天熬了一夜心惊胆战的药童吗，不过一天就打通关系近身伺候，确实不愧是培养多时的暗卫
见他来了所有人连忙都要行礼，被他伸手拂去，也不进去，只站在殿门处静静看着
那药童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触碰了一下清瘦女帝的手腕，那节苍白的腕骨僵硬了片刻，小指节无意识的颤动了一下
陆子吟假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伸出的部分是一片青紫的冻疮，一直蜿蜒到袖口底
永昌殿跟前几年相比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桌椅陈设更古旧了些，地上烧了数个炉子 ，所以开着殿门透风也并不觉得冷，所有人都缄默不言，只有那个眼盲的姑娘什么也不知道，依然一口一口喝着药
喝了一碗还不够，还有另外的，端上去时那人黛眉微蹙，不知是不是喂的急了，竟呛了一口，一直静默不语的国师似乎是下意识的上前两步，又在近在咫尺时蓦地停住
花若瑾的手背不自觉的紧绷，偏头哑声问“谁？”
她虽看不见，却能听得见脚步声
周围人俱是战战兢兢不敢回答，烛火摇曳间国师大人凤眼沉凝，冷的让人直哆嗦，半晌，才有人颤声答道“是是太医，来为陛下请脉”
陆子吟不敢动，以眼神瞥了身侧太医一眼，太医连忙踉踉跄跄的上前为孱弱之人请脉，趁此时机陆子吟缓缓后退，直至彻底退出殿外
花若瑾眼神不动，纤细苍白的五指下意识的攥紧衣袖，在纷乱的脚步声里仔细分辨那轻微的声音，在那脚步声彻底退出殿外时眼神微寒，又很快被鸦羽一般的长睫覆盖遮住眼底情绪
——
灯火摇曳，屋檐外风雪遥遥吹来，晃动一室烛火，喝完药夜色已深，花若瑾身体虚弱早早睡下，只是殿中依然派着小童侍从续着炉火不敢间断
是夜，守夜的侍从终于忍不住在外殿倒头睡着，已经早早睡下的人悄然睁开眼，空茫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只有让人脊背发寒的冷意
许久，才发出嘶哑的一声“他走了？”
跪在榻边的药童往外觑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子时以后走的，在外边站了快一个多时辰”
却也不进来，只是在风里遥遥看着陛下，眉眼间也看不清思绪
——不知是又在想些什么恶毒主意
窗外大雪夹杂着寒风拍在窗棂之上，可以想象是多大的风，花若瑾继续问道“回明光殿了吗？”
“没有，”药童纳闷地摇摇头，“刚刚去隔壁书房歇下了，大概还是放心不下您”
永昌殿久未收拾，正殿都是残破不堪，书房早就破败，陆子吟那样性喜奢华的人怎么会屈尊在此，必然是放心不下陛下，要时刻监视着陛下的动作
乱臣贼子！
花若瑾微微闭目，许久，才听见一声沙哑的询问“他，还说什么了？”
药童挠挠头，颇不解的道“就是让我们下次奉药的时候不能太烫，还有”
“还有，让下一次喝药时在旁边备些酸梅”
药童不知这是何缘故，更不知榻上的女帝藏在锦被下的手为何猝然紧握，死死攥紧了床幔，几乎觉得心里有一瞬喘不过气来
当初陆子吟意图参政，她在众臣劝说下驳回，惹了陆子吟不悦，在朝堂上当场拂袖而去，等她安抚好群臣去寻陆子吟时明光殿已落锁，是公然不让进的意思
在遇见陆子吟以前，她从未觉得自己身为九五之尊竟然会有这么难堪的一日，如此奋不顾身的一日
为了这么一个人，能在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里站在殿门外苦等两个时辰，只不过怕他生气，想见他一面
她一直记得那天的雪下的特别大，等到夜深几乎要站不住跌倒时大门才轰然打开，清丽的男子只披一件雪白大氅，长发披散在身后，站在门口提着一盏宫灯缓步走出“陛下为何还在这里？”
声音冷冷清清，像极了那年冬天的皑皑白雪
她没有那个力气说话，等到陆子吟出来已费了她所有力气，眼前一片空白就顺势倒了下去
却没跌进雪地里，有人抛了灯过来接住了她
醒来时已然是在明光殿的偏殿里，一向不许生人入内的明光殿首次为她打开，容貌清冷的男子仅着单衣坐在榻边，长发堆积在雪白肩头，纤长的手指拿了一卷书，低眉看着，只淡淡道了一句“陛下醒了”
如果不是榻边还放着一只铜盆，她或许就真的信了陆子吟对她毫不关心
醒来前她分明一直感受到有人在用湿巾擦拭她冒着虚汗的额头
这个人总是这样，哪怕面上永远清冷不可接近，在某些细节里却总能让人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所以遍历人间的女帝为之沦陷，拱手整个天下讨他一笑
那一次苦等让金尊玉贵的女帝大病一场，她病了多久就在明光殿待了多久，受了寒喝的药极苦涩，她每每受不住便要皱眉，直到某一日喝完药后发现身边碟子里多了几颗酸梅
身着白衣的男子目不斜视，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的书，淡淡道“只不过是我这两日想吃酸梅了，陛下不喜就撤下吧”
风雪已停，雪后的夕阳落在男子清冷的眉眼，白皙玲珑的耳垂似乎都隐隐染上一丝绯色
哪里会不欢喜呢？就是因为太欢喜，所以隔日就允了他参政，允了他这数百年未有之先例
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像一场精心策划的欲擒故纵，精心安排步步为营
药童还在低声说话“陛下，长公主那里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据说消息已经传入皇城，若是长公主出事，您就得立刻出宫——”
女帝双目紧闭从齿缝里逼出一声“计划不变”
窗外风雪正急，一声一声敲在人心，一墙之隔的另一侧，陆子吟抬起头揉了揉眉心
手冻的僵了，活动不开，连动作都是迟缓的
二月里的大雪原来如此寒冷，当初花若瑾在外等他那一个时辰是否也是如此？
等到连心都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