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6
程楚与叶翎二人一路飞向江河尽头，最终在海边落地。
程楚嘴里说着不知道你不能信任李莲花，这李莲花为他们指的路倒是走得很坚定。
这片海域很大，此时天色昏暗下来，可是白天长久持续的热温没有跟着天色沉淀，反而是比在山林间要热得多，还有一股咸咸的海水味。
程楚本想独自去找小岛，叶翎不肯，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飞上海面，用肉眼搜索小岛。
他们才发现，海上小岛不止一个，两人对视时，都在思虑是否要信李莲花的话，继续找下去，然而眼神交流之后，谁也没有说话，没有提出质疑，他们选择继续相信。
夜已深，程楚夜不能视，依靠叶翎带路，他们又找了好几座岛，深入海之后才闻到了桂花香。
这座有桂花香味的岛，比其他岛屿都大，种植的东西也很多，叶翎认出来花花草草中，有许多都是药材。
奇怪的是，桂花的味道并不需要寻找，一进入小岛就能闻到浓郁的香气，而他们要做的，不是寻找香味，而是辨识香味的源头，看看哪里是桂花香最浓郁的地方。
可是找了半天，他们一致认为这个香味在哪里都没有浓淡之分，明明整一座岛都被浓厚的桂花香笼罩了。
叶翎程楚二人忙于找人治手的时候，待在魔童玉佩里休养生息的真魔雷却是格外悠哉。
悠哉之余，他满心都是好奇。
好奇叶翎会如何面对自己的断臂之身，程楚又会如何“报仇雪恨”。
之前仙魔两界的玩意儿很多，什么魔镜仙镜都有，镜面可以照出疑问的答案，也可以照出想看的画面。
若有镜子，雷即便待在玉佩中，想看什么就看什么，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可惜的是仙魔二道的门关上了，连同一切相关的东西都被拿走或者销毁。雷自己倒是收藏了许多这样的物件，但是当年上来的时候太匆忙，哪里想得到那些仙魔做起事来比谁都绝。
最后，也只有一串随身文玩石头跟着他一起留在人间。
雷忽然想到过去三界共处，以人界为中转，仙魔二界说是说不想来往，实则那些漫长到数不清的岁月里，多少仙魔干过架，多少仙魔生过情，是真的多到记不得了，数不清了。
砍下叶翎的胳膊，虽然算是坏事，但是雷自认为是个好魔，反正最后不会让叶翎就这样独臂一生，于是，愧疚后悔是不存在的，他就是想知道叶翎少了一条胳膊之后，会跟程楚做点什么。
在茶楼里，叶翎太冷静了，甚至于那时在玉佩里的雷读到了荒诞的心理，叶翎居然觉得幸运，他认为断臂而已，没死人就是好事;而程楚又太激动了，她徒弟的手臂被砍比她自己的被砍还生气似的，叶翎都没生气，她却竟满心想着要报仇。
可惜后来雷跟他们分开了，看不见后续。也正是因为这样，雷才会悠哉睡大觉中还惦念着叶翎。
他越发欣赏叶翎了。
同时，雷也对程楚这个小姑娘有点新的了解，甚至骨子里的顽劣被激发，他差点又附身云杉身上去，想给程楚报仇的机会，看看她如何能报得了仇。
奈何云杉太弱，才被他寄住多久，就昏迷不醒了，难担大用。
没意思，待在玉佩里是真的没意思。
雷开始追忆两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他以一敌百大战四方，结果还是被众人联手封印了百来年，最重要的是，那群缺德玩意儿把他肉身给带走了，没了肉身的他，只能寄居在各种物跟人里面，看似解封自由，实则是另外一种不自由。
都怪他爱喝酒，当年怎么就会喝大了，提出关掉魔关之门，还提出狗屁的互不来往呢！造孽啊！
雷越想越郁闷，眼看四周围都是叶翎的人，而这群人又总是沉默寡言，一点意思都没有，雷终于待不下去了！
他要去找可以附身的人！
他要去找——
元瞻！
元瞻这时正在元天宗里头亲自照顾他爹元毕，并且不断施法，试图跟叶翎一样运用心术，也许他成功了，还能靠自己去把两位长老救回来。
就在雷隐身而来时，元瞻终于听到了叶翎被砍下一条胳膊的事情。
只见他登的站起来：“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会这样？程楚不是跟他在一起吗？他们两个在一起，两个破心镜，哪有可能会被人卸掉手臂，那人又不是魔童！”
兴奋赶来的雷远远听着：“……”
他犹豫了，他打算重新想一想要不要跟元瞻做交易。
也不是不方便，但是怎么说他也是堂堂一个魔界的王，如果附身在一个傻小子身上，面子上过不去。
元瞻可不知道自己被如此嫌弃，他现在只知道事态严峻，如果连叶翎都负伤，那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担大任？
在一旁吃瓜看戏的雷：叶翎要是没了条胳膊就不能担大任，那就不是叶翎了。
元瞻如今知道叶翎是当年的傅叶，对他可谓是又爱又恨，然后再一想，叶翎当年被魔修抓走，跟杀拿本一事可以串联起来，他便难得聪明一回，知道叶翎曾经在拿本手下遭受虐待，开始对叶翎多出一份同情与敬佩。
元瞻倒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对男人，也能有如此复杂的感情。
雷一乐：傻小子，你爹对你也有这样复杂的感情。
没一会儿，元毕醒来，然而在一醒来就看见元瞻的脸之后，他又气得晕了过去。
雷是真的被逗乐了，他这会儿有戏能看，有瓜能吃，不再心系叶翎他们二人，也就不再急于附身了。
可以慢慢来。
元瞻也随即想起在父亲意识海干过的事，说过的话。
于是，忽然间，他对叶翎就只剩下恨了。
这一刻，雷笑得更开心了。
同时雷又为自己不想附身元瞻的想法的加深，感到了痛苦。
可谓分外挣扎。
父亲醒过来，也就意味这，叶翎跟程楚的治疗真的成功了，元瞻对这边放下心来，思虑了不久，他准备去找叶翎。
断臂而已，有的治，他要去帮叶翎。
雷“切”了一声，普通断臂闭着眼都能治，但是叶翎的手臂是他魔界之王亲手断的，若不是他亲手来治，恐怕这人世间甚至找不到一个能治叶翎的办法，更别说要将办法实现，见诸成效。
而元瞻已然前往书阁翻阅医书。
元天宗身为天下第一宗，藏书量极大，内容也足够丰富，几乎修炼的各个方面都囊括其中，元瞻曾来书阁看过书，对医书有印象，其中很多讲述救治外伤的办法，包括被灵力所伤的案例。
藏书阁一般情况不会有人在，因为非允许，一般的弟子都没有进来的资格。
至于元瞻，他不是一般弟子，所以他甚至无需得到批准，进出书阁自由。
雷跟着过来，静静地看着。不是想看元瞻能否找到治疗的办法，因为他相信元瞻是不可能找到的。
主要是挺想看看以元瞻的脑回路，会怎么样去给叶翎送人情。
元瞻是动了真格的，开始认真查阅书籍。
雷向来没什么耐心，就在元瞻手里的第一本书还没看完一半的时候，雷动了。
只见元瞻翻书的手停了下来，同时，双眼变了个神色。
“小子，身体借我。”
被取代意识的那一刻，元瞻只能听到脑海里出现了这句话而已。
雷对元瞻的身体比对云杉的满意太多了，元瞻到底是大宗派培养的人，身体素质很高，应该是被不少滋补的灵药浸润过，他如今十七岁，九重天，比起当年十九岁突破九重天的云杉也算是更上一层楼，最重要的还是年岁，云杉四十多的身躯跟人家十七岁少年郎的身躯，到底是没得比。
这次雷记得要把黑气摆出来给人看，于是元瞻的脸上很快便爬满了黑气，黑气上脸，这个人气质都变得神秘了几分，加之雷的神色跟元瞻本人很是不同，所以此时被附身的元瞻看起来几乎就像换了一个人，比云杉被附身那会儿容易看出来得多。
雷把手里的书随便搁置在桌面上，大步走出藏书阁。
守阁人一见元瞻的异样，立马冲过来，意欲阻止他离开，但是单凭元瞻的实力就已经超过这守阁人许多，更别说现在在掌控身体的人是一位真魔。
雷没一下就把人扇飞了。
离开时看见守阁人望着元瞻那满脸惊讶，不敢置信的样子，雷可太开心了，附身在别人身上，他就想看见这样的场面，可惜云杉独行侠，平日里的作风又跟雷有点相似，所以他附身云杉的时候，别说惊讶，一开始忘记把黑气显现在脸上，甚至都没人发觉云杉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样一想，雷做了一个决定：以后就附身在元瞻身上了！
雷就这样用元瞻的身体走出元天宗，期间顺手扫除了许多关心元瞻的师兄弟、师叔伯，以及路上见到一些视魔修与黑气为天敌的仙修。
越是遇到仇视魔修的人，雷就越生气，他越生气，就越要把黑气展露出来，于是后来，不止脸庞，黑气从上至下，就连腿部都开始“佩戴”黑气行走。
雷把喧天门跟玄地都跑了一趟，揪着几个人问起叶翎跟程楚的行踪，结果是，无论那边的人都不知道。
在玄地，雷一开始虽不会把魔修吓得逃窜，可是他们见到元瞻黑气之多，多嘴一问，雷便潇洒一答：“因为元瞻体内不是他，是我，一个真正的魔。”
玄地的魔修，要么亲眼见过云杉被附身最后砍掉叶翎手臂，要么就是在后来听回来的同门提过，自然瞬间明白元瞻也被附身了。
顿时，鸡飞狗跳，这个时候他们再看元瞻身上密布的黑气，只觉得看见了死神莅临，吓得双眼震荡。
雷脸色一冷，拉过一个人，狠声道：“你们连黑气都怕，还修什么魔道，滚!”
一抬手将人丢了出去。
所寻无果，还惹了一身臊，雷满脸怒气地离开玄地，直到慢慢走到平静时，心里稍微起了一点担忧：该不会叶翎真的承受不住断臂，自刎了？
不对啊，那程楚也不能眼看着叶翎寻死！
站在曼河边上，雷双手叉腰，望向河面，心里有些怅然，他忽然想起叶翎小时候在这里玩的场景，那时的他心里可不像现在一样空荡荡的，小孩子的内心充满了新鲜的东西，惹得待在他手串里的雷也跟着看这个世界，也跟着觉得，曼河真美。
而今，金乌早升晚落，持续照耀人间，就连曼河的水也低了半臂深。
转身看去，曼河边上错落着许多小屋与楼宇，一条漫长的河流孕育连结着一批又一批的修魔者。
雷是真的没想到，他差点忘记了，来这一趟人间，便还有机会再见几百年前的故人……
零碎的思绪飘过，眼前也飘过几个黑袍身影，雷记得为首之人——竟然是离祯。
之前雷离开叶翎，去到魔童的玉佩里，跟魔童一起被掳走，那短短几天，霍天浩打骂离祯多次，最后魔童化身成人反叛，霍天浩又像只落水狗一样哭着喊着叫离祯保护他，雷看得很烦，他差点就看不过去出手给霍天浩几巴掌，可是想到离祯被欺负的本质原因，他又打消了念头。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可雷不想再用心术去操控任何人。
如今再见离祯，雷难得会关心一个人是不是还健全地活着，得见离祯安然，他也挺乐呵的，就好像跟人打赌打赢了那样。
只是霍天浩不在离祯身边，这让雷有些困惑，离祯的心魔显然还没有消除，他依旧受控于霍天浩，但是霍天浩竟敢离开离祯，他就不怕又遇到个打不过的，没了离祯当帮手，他会被打死么？
只要雷不想让人注意到他，别人就无法发现他，于是当离祯那边一行人视线扫来时，他们看见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魔修而已。
障眼法对于真魔而言是小菜一碟，雷为了看看离祯带人来这里干什么，先是用障眼法隐藏身份，最后又隐身起来，将这伙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家伙到玄地之后的所作所为都看在了眼里。
他自然是可以出手阻止的，可是他不愿意。
这伙人遮遮掩掩的行径不像是上次来抢魔童的丝弥宗，既然不是丝弥宗，那就很有可能是另一个与他真正算得上有渊源的门派，而对于它，雷的感情可以说是颇为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