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7
把沈美心从牢里放出，问她如今被解救出来，想不想回到修仙界自己的家园里，她却说不想。
言语中，她自觉成为了一个新的人，过去修仙界的自己只存在于内心深处，如今的她，对鲲鹏有特殊感情，她只想早日把孩子的事情解决好，她想要带着孩子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
叶翎思索过后，决定把她安置在莫里格，让她住在宫殿里，等待他的消息。
安顿好沈美心，叶翎让国王把此地干旱的情形说与他听，又亲自去地里察看一番。
从一开始落地，叶翎就看出来莫里格的变化，书籍记载这里是一片辽阔的肥沃草原，地面上种植着多种农作物，还发展了庞大的畜牧业。
总之不该是像现在这样，草地面积锐减，人们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盐津湖畔全是黄土沙漠。
以小见大，从酷热的气候，与长达数月的晴天来看，地界正面临着干旱，这次的干旱率先在西部地区显现雏形，好在叶翎来了一趟，对于如今中部地区的高温天气也就多了些防备。
拿本不曾说过天灾爆发，关于天灾，一开始只是叶翎的猜想，他三年多没有看见日光，那天第一次出山洞，站在太阳底下，他对太阳的变化比其他人深刻些。
后来看见古籍记载，烛阴掌日月，陆吾掌四季，似乎也在附和叶翎的猜测。
再后来，天气确实炎热晒人，久旱无雨。
其实一切早有端倪。
最后，叶翎嘱咐了一遍被他留在这里的人：守好盐津湖，保护好这里的每个人，有任何风吹草低都要马上向他汇报。
而后，叶翎带上那几个心宗魔修，回去曼河岸上，回到玄地。
国王与王后送走他们，又配合留下来的数十个修士，马上张罗物资给他们搬去盐津湖边驻守时用。
恍若尘埃落定时，国王想起昨夜叶翎与他说的话。
叶翎说，天下即将大乱，如今平定的只是这片草原上的祸害，过不久或许会有更大的灾难，希望这段时间国王能带领子民对抗天灾，至于未来，希望国王不但保住了现下的百姓，还能伸出援手，帮助其他地区的无辜之人。
发皱的眼皮下镶嵌着墨黑眼珠，眼神坚定，所绽放的光芒历久弥新。
任重而道远，国王却毫不畏惧退缩。
待送走所有人，皇宫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寂，国王站在宫殿外望着那轮巨大的太阳，缓声沉重道：“草原的公主，莫让人失望啊！”
王后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靠在丈夫怀里。
随后，国王宣布召开会议，请来诸多王侯将相，商议保住现下的农作物，尽可能多开垦粮田，将水源都利用起来，牛羊马能多繁育便多繁育。
程楚带着鄢椿回到紫云殿，本以为师父徒弟们那么久没有看见她应该会很想念她，谁知道并没有，师父连酒肉都没空管，上来就是一通严肃郑重地盘问：“你跟叶翎怎么回事？”
程楚一怔，反问：“我能跟叶翎怎么回事？”
云杉了解程楚，若是真有什么，她会大方认了，而不是现在这样。
就在云杉变得没那么坚定自己的想法时，鄢椿适时开口道：“师祖你也知道了？”
程楚当即一记眼刀过去，鄢椿顿时不敢说话。
云杉：“？”
当着他面搞这种强权威压，真不把他当师父了！
云杉直接将那天叶翎派人过来说的话描述出来，顺带加了一点自己的理解。
程楚听完直呼内行，但凡她有一点不了解自家师父，她可能就要上门将叶翎视为毁她名声的人，狠狠收拾一顿！
“师父，这其中有误会。”
“什么误会？”
鄢椿再次抛弃几个师兄弟，转头过去听八卦。她也是这次才知道，原来自己好奇心那么重。
程楚大方说：“因为我做梦了，叶翎怀疑是邪术作祟，所以帮我守夜，在鄢椿家里共处的几个晚上都是如此，灯都没有熄灭，你问鄢椿便是。”
鄢椿愣愣地点了头，从房内的灯光人影来看，他们两个确实没有做其他不可言语的事情。
云杉的关注点却变了，问道：“什么梦？”
“只是一些噩梦，后来叶翎帮我查明白了，是手上这串莲子弄的，不是坏事，不用担心。我也跟叶翎说好了，以后不用再到我房里看我睡觉做梦。”
程楚又补了一句：“师父，你这么几天没看见我，也不关心我们经历了什么，一上来就问这种奇怪的事情，怎么，不放心叶翎，还是不放心我？”
云杉被问住了，说起来，在程楚安危上，这两个人他都很信任，可是叶翎，云杉终究是不了解的，程楚如今十六岁了，若有什么心上人也不是问题，但是叶翎跟程楚可是有师徒关系的，总归不成体统。
没事就好。
云杉随口打哈哈糊弄过去，这才问起她们去了那么久，发生了什么。
后来，程楚让鄢椿来讲故事，她则是在一旁闭眼打坐。
鲲鹏不愧是神明，有它的助力，程楚破阵时花费的灵力，与霍天浩打斗时折损的战力，帮叶翎时消耗的修为，通通都恢复过来了。
好像这几天的忙碌是一场梦，她什么都没有做一样……
程楚想起昨夜的梦。
想起梦中李莲花眼里的傅叶。
傅叶回去引走拿本，他带着拿本绕远路，离李莲花远远的，可是后来，他却又跑回了山洞里。
程楚醒来时，心脏还在怦然跳动，是极度害怕的情绪，害怕到了不敢面对的程度。
她不清楚傅叶为什么要重新跑回山洞，那个时候她满心的不解与担忧，而傅叶心里亦生出一种慷慨赴死的情愫，傅叶在心里向父母致歉，说他也许会辜负父母护他一命逃出生天的用心，也向程楚致歉，说他也许会失约，再也见不到小师父……
她不敢面对接下来的画面，不想看见最后可能是傅叶惨死拿本手中的结局。
从醒来到现在，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程楚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却想了无数无数种可能。
她甚至想到，叶翎跟傅叶的经历，实在是相像。
他们一样跟拿本有杀父害母的血海深仇，也一样被拿本打伤过，只是，叶翎最后成功打败拿本活了下来，而傅叶却……连破心境的叶翎都要拼上半条命才杀得掉拿本，那个时候仅仅是九重天的傅叶，又怎么有逃生的可能呢？
程楚闭着的眼睛一用力，上下紧紧咬合，皱在了一起。
在旁边修炼的大家都被程楚这模样吸引了目光。
云杉担心地问：“徒弟，你怎么了？”
程楚蓦然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气来，她连连说没事没事。
云杉又怎么可能相信呢，他领着程楚去后院，让几个徒孙在外头好好修炼。
二人坐在院中凉亭，云杉的眼神处处打量：“你没受伤，那为何露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程楚看向师父，几度想将做梦梦见傅叶的事情告诉他，如果梦境是好的，她会说，可是如今卡在傅叶生死关头时，还是很明显遇上九死一生的时刻，程楚说不出口。
她连想都不敢再想了。
那就好像一遍遍在挖她心头肉一般。
她清楚地经历过傅叶的痛苦，又怎能不知道努力想活却还是活不了，是一种多么让人痛心的事情。
程楚忽然伸手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到臂窝里，埋得深深的。
云杉被这样的程楚吓了一跳。
他想了想，只想到一种原因，失声惊叫：“你不会真的爱上叶翎了吧？”
“？”程楚抬起头来，一脸困惑，“师父，你好像很担心我爱上他。”
云杉咋舌，他确实是很担心的呀！
他便道：“他是魔修，我们都是正道，你可以跟他接近，多灌输他一些正义的思想，但是不能被他迷了眼……咳咳。”
程楚轻轻皱眉，略显苦恼：“你说爱吧，我应该不至于。”
云杉：“！？”
“但是如果是迷了眼，那我应该是中招了，我喜欢他。”
当主要烦心事来源于叶翎，程楚会找其他事情做，分散注意力，而当主要烦心事来自于傅叶，那程楚对叶翎的事情便没有什么感觉了，说出来能帮她转移注意力，便是叶翎的最大功德。
程楚说得轻松，云杉却是一颗心沉了沉。
他对叶翎，又多了一点看不懂的地方，他问：“那叶翎也喜欢你吧？”
程楚大方道：“不，他拒绝了我，且是很直白的拒绝，说我不该喜欢他。”
“啊？！”云杉嘴角抽了抽。
不过也好，他又少了点看不懂的地方。
叶翎不认师父，知道师父喜欢他，他拒绝，这才是正常的言行！
程楚便又补充了一句：“他还说他有心仪的女子了。”
随后程楚单手托腮，想起一句便说一句：“我问那女子如何，他说好看，善良，厉害。
“我便告诉他，我也不差。”
“他好像不太认同，等了好久，说了两个字。”
“自然。”
云杉：“……”
这狗崽子这样对待自己的师父？这样对待我的宝贝徒弟？！云杉的怒火噌噌地升：“徒弟，你别听他放那狗屁！”
程楚懒懒地看了一眼云杉：“那是他的看法，也许是他真心话，我不至于让全世界都觉得我好。”
心疼从胸口传来，云杉抓住程楚肩膀，让她不要这样说自己。
云杉很后悔，瞧瞧自己干的好事，给徒弟找的第一个徒弟，骗她！给徒弟找的第二批徒弟，不敬爱她！后来这第一个徒弟还伤她！
云杉悔得肠子都青了。
程楚心情低落，忽然又轻声说了一句：“师父，我累了，躺着去了。”
说完就要走。
云杉将程楚按住，郑重提出一个建议：“徒弟！既然收徒不让你快乐，那就招夫吧！”
程楚：“……”
她没有说话，满眼都只有一个意思：你认真的吗？
云杉：“徒弟，做人做事呢，不能太过于认真。”
程楚懵了：“所以你的提议到底是认真的还是不认真的？”
“我是说真的，但是徒弟你呢，不要太当真，就当散散心，别再去想叶翎。”
这个出发点程楚是接受的，但是呢，这个落脚点却是她怎么也不能认同的。
程楚问道：“师父，该不会我爹找你说了什么吧？让你帮我物色亲事？”
云杉当即否认：“师兄是这样的人吗？”
程楚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云杉也不再兜圈，疑惑道：“徒弟你今日怎么如此较真？我能让你十六岁就嫁人么！？就算真的看中了谁，那也是得相处几年观察一下的呀！”
程楚怔了片刻：“师父你继续。”
云杉笑道：“是不是觉得为师的想法很好呀，现在先让你多认识几个人，有没有看上的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让你放松下来，一是开阔眼界，二是淡忘过去，三是放下执着！”
程楚歪头提出质疑：“这话听起来好耳熟，跟你当初劝我去昆仑山，怂恿我找徒弟，如出一辙啊！”
云杉沉默了。
本来他没这种感觉的，程楚说完，他自己都怀疑人生了：这难道也是一个馊主意？
然而人心就是那么难以琢磨的，程楚说完心里的质疑，又风淡云轻道：“不过没关系，我觉得这个建议挺好的！那就办吧，招夫！”
云杉迟疑道：“什么时候？”
程楚：“就现在！师父，一切靠你啦！”
“……”这跟当初找新徒弟如出一辙的剧情让云杉人傻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然而，所谓骑虎难下。
在程楚的兴奋下，招夫大会进入筹划阶段。
云杉说：“比武招亲！民间传统节目，男女老小都爱看！”
程楚甚至不想说话。
溪水说：“师父那么厉害，即便有人来比，师父也看不上，或许，比才艺也好。”
程楚觉得稍微有点可能，虽然她还是不在意才艺这回事。
离谌没有建议。
程楚也不指望他，只是盯着十五岁的离谌，她忽然想到了莫里格的离祯……
这两人不但名字像，连长相都有点类似。
鄢椿说：“要么就比相貌，我看师父也喜欢好看的人。”
关于这话，程楚很想说“深得我心”，但是对方是鄢椿，且人家说话时意有所指，程楚不想表示支持。
七岁的孟子瀚说：“还是比谁有钱吧，师父缺钱！”
程楚差点没把这个“聪明蛋”扫地出门。
最后大家齐齐看向程楚，询问她是什么个想法，程楚想了半天，说：“依我看，还是不要设定这些条件吧，直接举办一场热闹活动，男的女的都来参加，我自己会留意的。”
女的？
程楚一把扫开了众人的奇特想法：“女子来凑热闹，不是我要选的对象。”
大家：“那这不就是过几天的乞巧节吗？”
程楚不认识乞巧节，问起详情，孟子瀚这个来自民间的“小百通”便有了用武之地。
“乞巧节，顾名思义，便是女子们乞求智巧的节日，乞求织女让她们变得心灵手巧的日子。不过另有一个说法由来，传说中是天上的织女跟地上的牛郎天各一方，每年只能见一次，就是在七月初七乞巧节这天……”
程楚认真听着，然后就见孟子瀚转过身，瞪大眼睛说：“可是这些，都是已经确认了情意的男女做的事情，那未出阁的女子呀，身份尊贵一些的轻易不会抛头露面，而身份随意一些的普通百姓呢，则是坐在门前，师父，你猜她们要做什么？”
“赶紧说。”
“这也猜不到，都说了，乞巧！她们都要穿针引线呢！”孟子瀚担忧道，“师父你是修士，学的都是真本事，哪里会做女红呢，还不如直接办个比武招亲，或者比钱招亲……”
话音落，孟子瀚就吃了一脑蹦，疼得他哇哇叫。
程楚说道：“什么叫修士学的是真本事，人家会穿针引线绣花制衣，那不也是真本事？你个小孩什么都不会，天天挤兑人倒是厉害。”
孟子瀚哑口无言，不敢回嘴，默默在心里想，师父原来这么能说会道。
他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他师父平日那是让着他，要知道程楚三岁时都会跟人吵架辨理了！
最后，程楚说：“没关系，乞巧节那日我就在门口摆上一盘巧果，谁愿意与我相谈，便来。”
这个不看外在条件，只看谈吐是否适配的想法，让云杉直呼徒弟长大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想法的灵感，来源于叶翎。
程楚觉得跟叶翎挺聊得来，设想他假如一无修为，二无才艺，三无钱财，自己是否还会喜欢他，答案是肯定的。
程楚自然不可能是不在意相貌的人，毕竟，人家的身材体魄跟容颜，是即便戴着面具，也惹人侧目的存在。
而后溪水惊讶道：“师父要亲手做巧果吗？”
程楚微笑：“当然是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