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
程楚第一次撒了谎，她那时会生出保护叶翎的念头，单纯是因为叶翎，而不是因为徒弟傅叶。
到了这会儿，她生不出在宴席上“如果其他修魔者能告诉她傅叶的下落，她就交出叶翎”这样的想法，即便其他人帮她找徒弟，她也会想保护叶翎……
分别前，程楚随便削下一缕头发交给叶翎，让他遇难时从中拿出一根头发，她会感应到的。
她有私心，人家说女孩子的头发可以当作定情信物，她想以此试探叶翎对她的心意。
叶翎毫无觉察，从他眼神跟嘴角弧度可以看出他很开心，但只是单纯的开心，没有任何儿女私情……
叶翎可不像是天真无知的少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赠青丝的心意，但他毫无回应，这也就说明了他的态度。程楚微笑着与他告别，身影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回到喧天门，程楚没有去房内跟李莲花一起睡，而是转至师父的小楼，躺在围栏上，想了一整晚问题：那晚程楚的动心，是如李莲花所说的情窦初开，还是因为叶翎对她使用了法术？
驻守两处神明栖息地的人手要很多，几乎正道所有门派都派出了人，李莲花一大早飞回莲花坞去主持大局操办要事，喧天门也派出三名弟子前往驻守圣地。
程楚拉着师父跟她一起回去紫云殿住，云杉不愿意，程楚磨到他没了脾气，他才说出原因：“你长大了，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跟我一个老头一直住在一起？”
程楚无言了好一阵子，语气失落又委屈：“看来我真的长大了，连师父都不要我了。”
“……”云杉扶额，问起一个他之前就想过，但是一直没说，直到昨晚确认叶翎要去干大事业，不回来认师父了，才重新浮上心头的主意，“徒弟，你有没有想过，重新收一个徒弟？”
程楚先是生气，再是疑惑，后来是，尝试接受。
如今天下平静如水，也不知道叶翎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反正程楚感觉很无聊一定是真的。
不如就像师父说的那样，多收几个徒弟，不用对傅叶有那么深的执念，还能分散一下对叶翎的心思。
好主意！
云杉本来想说等过一阵，可是程楚等不及了，她立马拉着云杉下山陪她收徒，说等收到了，师父才能回山上。
云杉挥泪与几只白鹤老友告别。
这一天，星云仙君开门收徒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修仙界，有几个准备出发去驻守圣地的人一听说这事，连忙丢下包袱，先到紫云殿拜师！
星云仙君苏醒至今，有不少人想拜她为师，但是以此为由的人，从来都进不去紫云殿跟喧天门的大门。
如今星云仙君想通了，可谓是大喜事一桩。
三个侍女们忙中有序地让人一个一个排队登记，慢慢来。
程楚收徒不用喧天门的门规，她自己制定了三条门规。
一：乖巧听话，懂事孝顺。
二：师父陪练，徒弟陪玩。
三：除了嫁娶去陪丈夫妻子者，一辈子不得离开师门。
“择优录选！仙君一高兴选十来个弟子都有可能！”见到仙君那么受人欢迎，侍女们开心喊道。
第三条虽然有点怪，但是也算人性，大家十分捧场，纷纷举手喊着：“我可以！”
来拜师的人越来越多，就要把紫云殿的门槛踏破，后来排到了大街上，将整条大街挤得水泄不通。
叶翎在玄地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先是生气，再是疑惑，后来是，尝试接受。
不过疑惑一直没有解开，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傍晚忙完事情之后，叶翎带上二人，前往紫云殿。
傍晚的人稍微少了一些，但是叶翎目睹紫云殿水泄不通的院子，内心还是忍不住跌宕起伏了一会儿。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由于拜师的人太多，叶翎没法从正门进去，但是他现在的身体，也飞不进去。
两个手下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问叶翎：“主君，要不我们搀着你手臂把你扶上去？”
叶翎：“……”
那个画面他不敢相信，摇头让他们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他自己想办法。
下一秒，就看见二人“咻”的飞过了墙。
叶翎：“？”
这是进去拜师去了……？
叶翎内心复杂，从腰间拿出程楚的头发，抽出其中一根，放飞在风中。
昨夜收到这捋头发，叶翎差点想歪了，后来连忙将思绪扭转回来：师父单纯懵懂，不知道赠青丝的寓意，她只是随便拿点身上的东西给他，都是为了“傅叶”。
师父为了他做到如此份上，他自然是感动和欣喜的。
可是今天，师父突然间要收新徒弟，纵然没错，却也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不一会儿，程楚落在叶翎面前。
“你没事？”
叶翎迎上程楚的目光：“嗯？”
程楚拿着那根飘走的头发丝：“有难的时候叫我，你现在，有事吗？”
面对程楚的提问跟打量，叶翎总觉得她有些变化，跟昨晚不同了，眼神中多了一分爽落与冷漠。
“星云仙君，我听说你收新徒弟，前来看看。”
“看就看，怎么还用了这个。”程楚将手里的头发丝放飞了。
“我，进不去。”
程楚这才想明白怎么回事，看了看墙面，又看了看叶翎，她道：“那就别看了，人多，你挤不进去。”
临走前她又补充道：“记得不要随便向我发信号，真正遇难时，它是用来救你命的。”
她最后的一句话是：“对了，那些用完，也就完了。”
叶翎只觉得喉中干涩，在程楚转身时，他目露不解，轻声问道：“为何昨日那么重视的徒弟，今日却好像被仙君遗弃了？”
程楚没有回过身，她搬出师父告诉她的那句话：“因为我今天想明白了，人不能有那么深的执念，我并非只能收一个徒弟。”
人不能有那么深的执念……
程楚不知道的是，当初被拿本抓走虐待，叶翎心里唯一的执念不是为死去的父母亲报仇，而是想见活着去见他的小师父。
话音刚落，叶翎喉间涌出一口热血。
程楚皱着眉，飞身离开时，说道：“修魔界的王，注意好身体，别什么热闹都爱凑。”
一语双关，她指的是今天她收徒的热闹，也指那日莲花坞里圣火节歌舞的热闹。
程楚这个人，不知道算是开了窍还是没开窍，她喜欢上了一个人，但却什么都没有表达清楚，就狠心地将心意全数收回。
这天收徒，星云仙君见了上百人，可是一个满意的对象都没有。
云杉问徒弟：“你是不是真的想收徒啊？”
程楚回答师父：“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想收今天那些，总觉得他们跟傅叶不一样……”
云杉吃惊，并告知一个事实：“别忘了你那时也不乐意收傅叶，是为师苦苦劝了老半天你才愿意收他。”
“可是我跟傅叶很合得来。”
“可是你也还没有跟其他人合过，又怎知合不合得来呢？”
“我一看他们就觉得不得劲儿，可能是习惯了傅叶当我徒弟，我看谁都不对。”
云杉一拍大腿，苦大仇深道：“你就是对他有太深执念！别想太多，要不让我帮你选一个，你处着就是了。”
程楚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任凭师父安排。
第二三天来的人少了些，却都是些诚意满满的，毕竟赶了几天的路才到紫云殿。
云杉瞧见一个年纪跟程楚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仔细留意了一下，发觉人家修为也算还行。默默将她记在心里。
还有一个年纪小的，才七八岁大，什么底子也没有，敢情是个普通人，但是他又过分机灵，除了修炼，问他其他的，他都会一些。
还有一个。
“诶徒弟你看这个呢，这小姑娘看着性子就像李莲花那挂的，跟你可以玩到一起。”
看了一眼那打扮贵气的女孩子，对上人家颇具挑战性的眼神，程楚：“……她这架势，我还敢收吗，要不让她把我收了去玩玩。”
云杉：“……”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自家徒弟这两天变得尤为沮丧泄气呀！
云杉一咬牙，将被程楚吐槽的这位女孩子一并记在了本子上。
三天后，星云仙君的收徒结果公布，此次她一共收了二男二女四个徒弟，最高的人修为是六重天，最低是个普通的凡人，什么修炼天赋都不具备。
叶翎没有问手下程楚收徒的情况，这几天来，他心郁过重，每天维持精力办公，剩下的时间都在卧床静养。
舅父拎着舅母煲好的鸽子汤过来给叶翎，正遇上他忙碌之时，只见他又是在翻看宗卷文档，又是在记录什么的，一边还要听手下来报，做出安排调整。
等到叶翎忙完，拿起手帕捂嘴咳血时，曹盟连忙把盛好的补汤给他递过去：“翎儿，你可不能一直这样操劳啊！”
“受了一身伤，连修养的时间都没有，就操心起天下大事……你不要说舅舅我心眼小，我跟你说，我宁愿天下大乱，也不想我姐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活活累死病死！”
默默听舅父埋怨与哭诉中的关怀，叶翎乖乖把鸽子汤喝了，碗递回给曹盟：“舅父，剩下的我晚上喝，你先回去吧。”
曹盟还有一百句话要说，可是看着叶翎继续低头做事，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太犟了，太听不进去长辈的话了！
有时候曹盟都想违背外甥的意思，告知星云仙君真相，让她帮一帮叶翎……
可是想到最近说星云仙君收新徒弟，又是恰好这几天叶翎多出几桩病来，曹盟心思一转，在心里骂起那位星云仙君来。
程楚看着眼前四个徒弟，鼻子动了动：“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