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见过吗？
“周音，你最好有事，不要给我整些有的没的。”高大俊美的穿着白大褂的系主任拿着手机，脾气有些不好的和对面那人说着话。
这是m城的省立一医院，周一的早上八点半，按理来说这位有魅力到令半个医院小姑娘发疯的方医生应该在查房，但是他脸上写着明显的疲倦和冷淡，而对于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又生气又满是耐心。
“你可以自己从床上起来，收拾一下，推门出去，下楼回家。”方涵似乎是颇为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一只手拿起了上衣口袋里的笔，那是算不得起眼的国产钢笔，他凝视了片刻，自言自语到，“还是不要放在衣服口袋里，免得掉了。”
对方似乎不解他在发什么毛病，似乎有些不满的哼哼了两声，然后自顾自地把电话挂掉了。
方涵无声地皱了皱眉，似乎是在烦心什么，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平静，快步走回办公室。
“方主任，刚来了个急诊病人，是酒驾出了车祸，现在有好几处骨折，肺部有出血症状，您快点到手术室来。”护士长小孙急匆匆地走进方涵的办公室，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慌乱。
“好的，我马上来，你先去安排设备，通知隔壁科室的颜医生。”方涵冷静道，他似乎不放心什么，又划开手机看了片刻，然后打了会儿字，按黑了屏幕。
方涵把手机扔在了抽屉里，在洗手池洗了把手，匆匆往手术室赶去。
手术室门口的灯变化颜色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方涵揉着手腕，看向扶着车焦急地向护士长问话的病人家属，突然感受到一些微微的落寞。
他的父母远在s城，南方湿热的古旧城市，而自己在这个城市，的确是没有什么亲人在身边。
也许除了周音，就再没有了。
座位上有一份实习生刚送来的盒饭，还是热乎乎的，白色的雾气蒙住饭盒，，好像在告诉他再不快点吃掉，也会冷了。
方涵对于自己生活的定义还挺简单的，就是工作和照看一下周音。
他25岁毕业，现在不到五年的时间，已经在省立医院混得有头有脸，也许在别人看来是忙得不分昼夜，没有休息，可是对他来说，可能就是一种生活常态而已。
“方医生，晚上八点钟有一个病人需要小手术，这是他之前的手术报告。”有人敲门，方涵朝她点了点头，女护士长把手里的文件夹拿给了他。
“您下午休息会儿吧，脸上可不太好呢。”孙子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方涵对上孙子玥的眼睛，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昨天其实睡了六个半小时，但是还是不要让自己一整天泡在医院，出去呼吸一下空气，也许可以理理思绪，于是他点了点头。
x城下起了小雨，方涵披着外套，撑起了伞，在街上散着步。
医院处于市里比较热闹的地方，往西走不久就是出名的老街和夜市，还有华灯初上的商业广场，他想起读本科的时候，也会和周音、白愿她们一块儿来这里溜达，那时候真是快乐啊，就连上场打个篮球赛，似乎都能热血沸腾起来。
如今似乎没有什么乐子，周音在m大，和他一向的工作轨迹并不重合，白愿满世界跑，更加难以相逢。
他站在白茫茫的寒冷雨幕里，忽然意识到是真的不喜欢扩大自己的朋友圈，从十几岁到现在，最好的朋友还是只有这两个。
漂亮的橱窗里陈列着许多亮晶晶的饰品，他的目光被一个足够华丽的头饰吸引，看起来是周音喜欢的风格。推门进去，他和导购员说明来意。
“不好意思先生，这个发箍已经被一位小姐预订了。”女孩子抱歉地向他笑笑，他遗憾地笑笑，说没有关系，眼见着女孩的脸上染上羞涩。
目光路过一条暗紫色的复古水晶项链，似乎也还算不错，方涵抬手指了指，道：“请把这个包起了吧。”
m大和这里也不是很远，方涵干脆给周音打了电话，对方似乎心情颇为愉快，告诉他自己可以出来和他见面，没有什么琐事。
穿过长长的雨意弥漫的人行道，和无数过往行人擦肩而过，其中大多数是m大的师生职工，方涵看见周音穿着正式的职业套装，撑着伞，站在大门边的葱茏树冠下发呆。
“你来了，一起吃饭么？”周音朝他微微笑了起来。
周音身材高挑挺拔，一双腿又长又直，鹅蛋脸上五官艳丽美貌，是扔在人堆里一眼能够识别的那种出色的大美人，而且作为一个科研人员，成天晚睡晚起，昼夜颠倒，依然脸上没有什么憔悴之意，也许这就是天生的精力充沛。
“你一天三节课，还穿着高跟鞋啊？”方涵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挖苦道。
“礼物呀，谢谢啦方医生。”周音弯起了桃花眼，长睫扑闪，缓缓道：“美女就该有美女的特点，不能够因为累而不顾自己的形象。”
“你清高得很，周教授。”方涵冷笑，道：“吃饭倒不着急，你先帮我研究一下一个软件，我最近写论文要做分析用。”
“行吧，真是工作狂啊方医生。”周音无奈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拉着他往m大里面走去。
m大似乎没什么变化，算起来，方涵离开这里已经有八年之久了。曲径通幽，古木苍天，藤蔓在房屋和草木间蜿蜒。
x城雨水很少，大概是m大舍得花钱维护，才造就了这样的环境。
方涵把u盘给了周音，斜靠在她的办公桌上，看着她的侧脸发呆。
周音在电脑界面上高效地操作起来，分析软件的页面复杂而繁密，她操作的同时，还不忘看上几眼方涵。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靠在这儿耍帅啊。”周音笑道，低头划开手机看教程。
“音音，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可能，会爱上你。”
周音一摔手机，猛地站了起来，狠狠戳了戳方涵的胸口，瞪着他道：“你发什么疯，多大人了，还说这种胡话。”
方涵垂眸低声笑了起来，长长的眼睫打下一片阴影，遮掩住了他眼底复杂的神色。
“你快忙吧周老师，我可等着你的帮助呢。”
周音挑着眉撇了他一眼，愤恨地叹了口气，才坐下来继续翻看电脑。
“你看这里，它其实和我们常用的那两个软件一样的，只是增加了一段代码；再看这个页面，如果选用的功能不同，是需要切换设置的；还有……”
方涵的思绪难得的开始走神，他想起s城是最喜欢下雨的，潮湿而寒冷的秋天，周音很喜欢课间趴在书桌上睡觉，他会把校服外套披在周音身上，然后故作翻看书本地用余光看她，看她肤色冷白的脸上艳丽而安静的五官。
那时节，他还和周音在一个班，每天都可以看到她，可以和她说说闲话，可以笑话她考试时的粗心和错笔，可以暗喜帮着她背书包，却装作无意一般看着她和白愿打闹，然后默默接受身后学生们的八卦，让自己假装为周音会选中的那个。
他也一度，爱着一个人，爱入骨血，每每想起这个人时，就会觉得血液都是滚烫而疼痛的。
“……差不多就是这些，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可是饿了，方医生。”周音抬眸看了眼
一身慵懒随性眼神飘忽的方涵，就知道他铁定没听多少自己的话，心里一边无奈以后还得教他一遍一边收拾桌子计划着去吃个鸡公煲。
敲门声，然后是一个女生的探头，方涵皱眉，真是没有礼貌，都不等周音答应的吗？
女生身材娇小窈窕，一双杏眼明亮干净，澄澈地好似两汪泉水。
她的目光落在方涵身上，可以说是呆了又呆。
“这位老师，我们见过吗？”
方涵眯了眯眼睛，这个学生穿着衬衫和短裙，白色针织毛衣外套和小皮鞋上的奢侈品logo颇为打眼。
娇蛮无理，高调任性。
大概向暮沉一辈子也不会想到，方涵第一次见到她时，会是这么个反应吧。
追云阁有整整二十一层，容纳了三个人文社科的学院。而整个追云阁最出名的两个大美人，一个是留学归来的周副教授，明艳不可方物；一个是本科就发了六篇核心文章的硕博生向暮沉，清丽如同天仙落于尘世。
“真是无聊的攀谈。你有事情的话，就和周老师说吧。”方涵冷冷看了她一眼，无声地走出了办公室。
漫步到走廊尽头，有着巨大的落地窗，从十八层看出去，雨幕里的m城似乎颇为阴郁，城市之外是绵延的干枯的群山，陡壁怪峰，黄沙巨石，这里是大漠，而s城的云烟成雨，绿意朦胧，早就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抱歉唐突，但是还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周老师说，让我自己来问你。”
方涵转过身来，看见比他低了一个头不止的少女正真诚地热切地看着他。
她伸出手来，方涵无奈地握了上去，这是一只十分柔嫩的手，可以猜测手的主人金枝玉叶，大概除了用电脑打打字没有什么劳动贵手的机会。
“方涵，我是医生，不是m大的老师。”
少女朝他笑了起来，唇上大抵是和秋天相应和的红棕色口红，称托出她很好的气色来。
“方医生，我叫向暮沉，暮雨沉沉楚天阔，周老师是s城的人，方医生也是吗？”
“方医生当然是的，不过呢现在他要和我去吃饭了，你先回言老师那儿去吧。
方涵的耳朵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差点失态地拉住女生，然后只是叫住了她的名字。
“向暮沉，你居然是言安的学生？”
向暮沉似乎来了兴趣，耐心道：“是呀，今年言老师要收博士生，我就成了他门下的大师姐了。言老师可是很好的人，也很厉害呢……”
“你给我换导师！”方涵颇为生气道，意识到两个人面面相觑，换了口吻道，“你不考虑换一下导师吗？”
“为什么？”周音无语地朝方涵笑了起来。
“她长得太过祸国妖民，这样一个女学生放在言安身边，我不放心，周音，她必须换导师！”
方涵觉得自己难得义正言辞非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