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送兔子
太阳初升，石云山脚下各处炊烟袅袅，零零散散有一两百户人家，云江河从石云山一个角落向着村落中间蜿蜒而去，村落就围绕着云江河而建，看起来格外静谧安好。
“阿娘，我们早上吃什么呀？”杜苡芸穿着一身青绿色的棉布衣服，从右侧厢房走出，边角和袖口处绣着一些迎春花，显得格外青春活泼。
“你个小懒鬼，睡到这个时候才起，一醒来就管要吃的。”章氏从厨房传来的话温柔而又含着浅笑，一听就知道只是随口调侃。
杜父从堂屋走出，一席暗蓝色的长袍，偏清瘦的身型，看起来温文尔雅。“芸姐儿，你等下用过饭就去你里正爷爷家里一趟，问他春耕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这边好安排学堂放学。”
“好的，爹爹。”杜苡芸含笑回答，然后去左侧厨房帮她娘张罗早饭。
“里正爷爷，您吃早饭了吗？我爹爹让我来问下您春耕什么时候开始。”杜苡芸跨过家门前的云江河，里正家在河的那侧。里正家是村里少有的几户青砖瓦房，看起来气派又干净。杜苡芸进门时里正正好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洗脸盆。
“芸姐儿啊，快进来，吃早饭没有，你刘奶奶刚刚做好，一起来用点吧。”里正是土生土长的杜家村人，现在已是花甲之年，但是整个人还是精神饱满、身体硬朗，这两年有意将里正之位传给自己的大儿子，但是对这个村里唯一的秀才之女还是格外热情。
“不用了，爷爷，我已经吃过了，我爹爹让我来问下您春耕什么时候开始，他好给学生们放假。”杜苡芸笑盈盈的，15岁正是豆蔻年华，明眸皓齿的时候，或许是从小跟父亲读书识字、又跟母亲学习女红，又让她相较于村里的人多了温婉大气。
里正抬头望天思索了一下，说：“再等半个月吧，今年春雨来的有些晚，等春雨一下就可以开始春耕了。”
“好的，那我回去告诉爹爹了，里正爷爷您继续用饭吧。”
杜苡芸回去将话告诉了她爹，然后就进房间将自己的绣筐拿了出来，走到她娘亲房间，上炕。她娘章微晗正在做衣衫，看款式是她爹的。她们家因为父亲早年中了秀才，所以在村里办了所私塾，村里条件稍微好些，又有想法的人家会将自家的孩子送到这里学习，横竖都是一个村的，早上去，下午回，春耕秋收时私塾还会放假，也不影响家里的劳作，所以私塾学子还是挺多的，有三四十个。
杜父名康信，用过早饭后就去了隔壁私塾，虽说是隔壁，但是也有五六十步远，所以杜苡芸和她娘在家里能听到一阵读书声，但也不会觉得很吵。
村里头靠近石云山脚只有两三户人家，最靠近山脚下的一户是苏家，苏家原不是杜家村人，只是十几年前才定居在这里的，选在山脚下建房子也是靠着苏父自己一身从军营里退下来的本事，因为山里的野物如果下山，首当其冲的就是苏家，但是靠着苏父的本事，这些年村里倒是挺安分的。
苏父名叫大牛，十来岁家里闹灾荒，于是毅然投军，在最北边莫北城守边大营一待就是十几年，莫北城往北就是突厥领地，所以南国常年有5万人驻扎在莫北。而苏大牛在这里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有几十场，退下来就是因为伤了一条腿，走慢些时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走快就能发现左脚有些跛，于是军营给了10两银子的安家费，他来到莫北城往南的隔壁临云城定居了下来。
苏大牛揣着10两银子来到临云城下的云江镇，最后选了杜家村落户。杜家村人口繁茂，靠着云江河，家家户户虽不算富有，但是大部分也衣食无忧。苏大牛用6两银子买了两亩良田，又用剩下的银子在村尾建了坐黄土墙茅草顶的房子。过了两年，手里攒了些银子，于是娶了了村里一户穷苦人家的姑娘，吴杏儿，之后又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叫苏立，小儿叫苏安。一眨眼就已经十几年了，大儿子都已经娶亲了，小儿子过了秋收也要娶亲了。
“爹，今天猎到两只兔子，晚上吃兔肉吧，家里好久没新鲜肉菜了。”苏安一手拎着两只兔子，一手扶着背上的弓箭从院外进来，身上的灰色短打衫衬的他挺拔又俊朗。
“好，让你娘今天中午做了，大家吃一顿，另一只你送到芸姐儿家去吧。”苏大牛顺手接过其中一只进厨房准备去处理干净，一边打发苏安去送另一只兔子。
“好，我现在去送。”苏安将弓箭放下，拎着兔子向村里走去。
苏安穿过村子，来到杜苡芸家。
“章婶子，您在家吗？”苏安站在院子外头喊道，因为院子就是用篱笆围起来的，不高，一眼就能看清院子里的所有布局，最中间是堂屋，跟堂屋并排一左一右有两个房间，院子靠左侧有一个厢房，靠马路边有一颗很大的皂角树，右侧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大的是厨房，厨房旁边有一个小的杂物房，靠厨房那头是鸡舍，而在堂屋和左侧厢房的后面则是一圈菜地，现在属于初春时节，地里倒是还没有太多作物，绝大部分是空着的。
“在家，稍等一下。”章薇晗应到，立即下炕出门。杜苡芸听到声音时，瞬间眼睛就亮了，然后眼珠子移向了门外，但是还隔着一个堂屋，怎么可能看见，于是也放下东西，跟在她娘后面出来了。
“章婶子，我今天猎到两只兔子，给你家送一只过来，这春头也没什么别的吃的，这兔子就当打个牙祭吧。”苏安沉稳的说着。
“这怎么好呢，现在这个时节，你自己家也没很多吃的，你还是拿回去自家用吧。或者拿到镇上卖了换点银钱也可以，婶子家不缺这口吃的，你的心婶子晓得嘞。”章氏推辞道。
“没事的，兔子我明天再去猎就是，这只您就拿着加个菜吧，叔每天要教孩子们读书，费心又费力，也要补补。”苏安一边提着兔子向厨房走去。
“那好吧，中午婶子多做两个菜，你也在婶子家吃。”章氏笑眯眯的看着苏安，一脸满意的笑着，然后跟着进了厨房。苏安熟练的从厨房拿出刀和木盆，将兔子处理干净，熟练度一看就没少做，章氏从头到尾就不需要插手。杜苡芸看见苏安在厨房忙乎着，然后去堂屋倒了杯水，端给了苏安，脸上虽有羞涩，但是还是光明正大的看着苏安处理兔子，因为从小到大都见过很多面了，所以她也不像村里平时那些姑娘看见自己未婚夫婿就扭扭捏捏的。苏安一边处理兔子，时不时看一眼杜苡芸，被杜苡芸的视线撞到几回，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嘴角的弧度更多的向上几分，而杜苡芸则脸上红霞飞起。最后苏安还是没有在杜家吃午饭。
私塾中午会休息一个时辰，上学的学生都会回各自家里吃午饭，即是是村头村尾的学生，一个时辰也够了。
杜康信进了大堂，瞅见桌子上的兔肉，震惊后又了然的说：“安哥儿上午来过了？”一边说着一边坐下。
章氏将手里的清炒土豆丝放到女儿面前，然后坐下盛饭，“是啊，让他留下吃饭，他还是回去了。”
杜苡芸坐在父亲右手边，小心斯文的用着饭，一边竖着耳朵偷听父母说话。
“安哥儿是个好的，当年若不是他父亲，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安哥儿也是从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前两年又考上了童生，虽说如今世道不太平，但是总归同村里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还是不一样的，而且又有一门手艺，相较于村里平日不见荤腥的人家，他们家倒是能经常吃上肉，连带着我们家在这个年头上也能吃到兔肉。”杜父笑着说。
“是啊，而且每次他送吃食过来还都会处理干净，咱家厨房他是摸得一清二楚。”章氏说起女婿也是满脸笑意。
“年前定亲时，苏老哥跟我透过底，说是等春耕过了，他们家就会在村里招人建房子，等到秋收后就准备迎娶芸姐儿。”杜父说。
苏安和杜苡芸年前就定了亲，那时杜苡芸也才15岁，所以杜父和章氏还想多留下女儿一段时间，所以也没有说急着成亲，而苏安也只有18岁，两人还年轻，晚个一两年完全没问题，但是苏家也说了，今年就会建新房子，所以他也没一定要拘着女儿过两年在成婚，反正也是在一个村里，有什么事回家就是。
“这么快？”章氏诧异了一下，随后说：“不过也差不多了，芸姐儿过了牛也就16了，一眨眼就要嫁人了。”章氏感慨道。
杜父停了停手中的筷子：“是啊，看着他们两从小孩儿到如今都可以成家了。”
“芸姐儿，你的嫁衣要自己准备起来了，虽说看着还有大半年，但是早早准备着，总比到时候赶着要好，缺什么跟你阿娘说。”杜父看着温婉的女儿柔声说道。
“好的，爹爹。”杜苡芸低头应声。心里却想到那个安稳挺拔的人，虽说从小就见过，而且小时候还跟在他后面转悠过，但是想到秋收后就要嫁给他了，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