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寒假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江昱刚好好吃下一口饭，便听见隋夕给他说了自己的事。他手里的筷子还悬空着，以为自己听错的问：“你要去参加冬令营？”
隋夕拿起旁边的热水杯打开递过去：“嗯，ccf冬令营。”
江昱放下筷子接过，捧着水杯问：“为期几天？”
隋夕道：“八天，不过我提前一天出发，算是九天。”
“什么时候去？”
“这周三。”
那就是只有两天了？江昱仰头喝水想了想，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将会有九天的时间只能一个人度过。他放下水杯手执筷子夹起一块黄焖鸡，心里盘算着隋夕不在的日子。“所以你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刚好放假。”
回教室的路上，他一路都在问隋夕问题。
“冬令营举办城市在哪？远吗？”
“高铁六个多小时，天河那边。”
“天气预报你查过没有？”
“还没。”
江昱记着说：“我晚上回去帮你查查，是你自己去还是和别人一起？”
“我自己去。”
说完便消停了一会儿，快上楼时江昱又突然记起什么似的，非常认真的对隋夕说：“要是在那里有人对你有半分的不尊重，必须当场还回去，你要是不行就打电话给我，我帮你骂他们。”
隋夕听过笑：“好。”
日子很快就到了临别的前一天晚上，从实验楼出来江昱又是对着隋夕一阵嘱咐，最后终于是找不到什么话说时，他决定说：“或者你去的这几日我们先别联系了，你好好参加活动，我也好好准备期末考。”
隋夕猜不准他是不是又想到了别的事，原本的忧心属性一下子转换得很平静，只得答应道：“好。”
天河这座城市要往更南去，是一个冬季气温也很暖和甚至称得上是热的地方，因此隋夕此次的出行较为轻装简从。第二日隋父把他送到高铁站，他便独自一人前去了。
“好好享受这次活动，不要给自己任何压力，万事顺其自然就好。”下车时，隋父拍着他的肩膀道。
隋夕颔首：“嗯。”
隋父又说：“你妈她本来也想来送你的，但没办法，她今早有课，所以你不要多想。”
隋夕道：“不会。”
“那就快进去吧，到了记得和我们说一声。”
“好。”离别话说完，隋夕便拖着行李进站去，只留下隋父独自站在车前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隋夕离开后，江昱给自己制定了强制的学习计划，逼迫自己每天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多少任务才能休息。
他的生物钟又往前刻意调整了半小时，每天先在家学习一段时间，再于六点抵达学校，然后快速走进教室。
六点时分的教学楼黑暗幽森得如同一片死区，如果不发出声音致使声控灯点亮，一路看去便只有绿色通道发出的荧光，而他们班又在靠里的位置。没有隋夕在，江昱独自走在楼里，周身萦绕的全是说不出的恐惧。
不过最后还是强打气勇闯无人区来到教室里，趁着没人，站在窗边大声背诵各科知识点。没过一会顾屿也来到教室，因为不好打扰别人，江昱只能拿起书走去外面靠近校外那边的连廊。这条连廊平时只有下课时经过的人多，上学放学大多数人走的基本是对面靠近校园中路的那条连廊。
即使连廊西侧不断涌入南来的小岛公园吹来的湖风，他也给强行顶了过去，一直背到早自习开始才回到教室。
最近这段时间几乎大半个班的人中午都留在教室学习，因此江昱的午饭也都麻烦了俞思乐帮他带。晚上小组活动结束也是独自骑自行车回去，耳机里有时播放英语听力，有时也会是一些从听书软件上下载下来的知识点朗读，他就靠这些默默复习熟悉与尚待熟悉的知识点。
他把所有时间都留给了学习，麻木自己的大脑使他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然而直到某天广播站轮到自己值班时，江昱对着话筒读起当日的匿名信，所有竖起的防线一瞬间全部崩塌瓦解。
“这封未敢言明的情书，写给……高291班的隋夕，我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这里了，正好听说你不在，我才敢无所忌惮的把它寄存出去。我喜欢你，从很早很早之前就特别喜欢你了……”
江昱甚至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都在抖。
后来读完一篇，剩下的则全交部给了韩诗尔。再后来，他们掐了那次的读信环节。
江昱那天整个下午和晚自习都不在状态，像是大脑神经在刻意报复他这段时间的虐待。晚上回家的路上，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拨通电话打给了隋夕。电话铃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熟悉的人声在对面喊：“江昱。”
隋夕一开口，江昱悬起的难过与不安终于尘埃落定，想倾诉的话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沉默到隋夕准备说下一句时，江昱才开口：“你刚刚是在做什么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隋夕此时站在一处阳台上，他道：“没有，我刚刚在宿舍，怕打扰到宿舍的人所以出来接电话。”
江昱问：“你们今天做了什么？”
隋夕回答说：“上了两节课，还有上机练习，和其他成员交流，最后参加了一场小测试。”
“那你有认识什么人吗？”江昱又问。
隋夕犹豫了一瞬：“室友算吗？”
“当然算。”
“那有。”
隋夕察觉出不对：“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江昱摇头：“没有，我挺好的。”
隋夕便也不好再继续问，尽管江昱的情绪听起来真的很不对劲，他叮嘱：“记得好好吃饭。”
江昱喉咙泛起一阵痒，强忍着说：“知道了，那我先挂了，你早早休息，我还有两篇英语作文需要背一下。”
“好，再见。”
“再见。”
江昱挂断电话，扔下自行车在路边不停的咳嗽起来，一顿猛咳直让头脑与骨髓恍惚到如同分裂。咳嗽完就控制不住的蹲在地上哭，他真的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很早就想发泄的情绪现在趁着没人通通都爆发出来。
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他一会难过想，所有复习过的知识点现在全想不起来了。一会又记时间，距离隋夕回来还有四天。无数的事件在他脑海里盘旋，最后竟然回忆起了曾经楼梯间黑屋子的事，终于是害怕战胜了一切，他起身继续踩上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
当晚回去便开始打喷嚏，脑袋沉重，晕绕犯困，吃了药也没见有任何的好转。他这好像是把身体给拖垮了，而第二日就是期末考的到来。
前一日的考试倒还算安稳的过去，然第二日江昱就开始止不住咳嗽，崩溃的是下午考英语听力也忍不住咳的那种，这导致他的听力听得很惨，而且还很大可能的影响了同考场的其他学生。
监考老师其中一位是他们的英语老师，见他咳得这么厉害，中途出去拿了些止咳药，又端来一杯水送到江昱桌上。
“谢谢老师。”江昱接过药。
英语老师轻拍了拍他的背，再对所有人道：“年级部反应刚刚的英语听力设备出了些意外，等会到交卷的时间会再放一遍，所以大家不用担心。”
“江昱你有药吗？我柜子里有，你要不要？”考完试后，许经舟敲了敲江昱的肩膀问。
江昱道：“没事，我有药的，谢谢。”
俞思乐走上来揽着许经舟肩膀，欢呼道：“终于考完试了！”
“去吃饭吗？你们？”许经舟问。
江昱起身：“你们去，我好像没胃口。”
俞思乐说：“那需不需要帮你带？”
江昱摇头：“不用了，谢谢。”
俞思乐叹气：“那行吧。”
俞思乐和许经舟往外走，江昱也上楼往自己班去，到了教室就趴在座位上睡着。后来中途不知道是谁给他盖了件毛毯，江昱在梦魇中很快被热得出汗，大脑也晕得厉害。
再次醒来是被木语栖叫醒的。
“怎么了？”江昱神色困倦的问坐在左手边的人。
木语栖提醒说：“上小自习了。”
“……谢谢。”江昱坐起时身上有东西滑下，拿起看发现是一块浅灰色的毯子，他问木语栖：“这是谁的？”
木语栖凝视毛毯想了想道：“好像是俞思乐给你盖上的。”
江昱回头，俞思乐二话不说塞给他一张快递单，江昱接过看，收件人姓名是他，不过电话号码却是隋夕的。
“今天下午考试前收到的隋夕消息，本来吃饭想叫上你去取的，结果你没去。”
江昱放下快递单，不解问：“他为什么给你发而不是给我发？”
俞思乐道：“你连饭都不去吃，邮局还比食堂远，跟你说你会去？”
他眼珠子往上转了转继续说：“他还让我嘱咐你既然都考完试了那就好好去吃饭，还有他后天早上就回来了。”
蒋岩欢好奇看来：“你和隋夕……”
江昱望去：“怎么了？”
蒋岩欢摇摇头，笑笑说：“没事。”
期末考完后整间教室再也没有了前几日那种全力以赴上战场的视死如归心态，晚自习上甚至很多人无聊得犯困。俞思乐和蒋岩欢坐在后方翻出草稿纸用笔下五子棋，双方的“口诛笔伐”声毫不掩饰的传到了前方人耳朵里。
而下一刻是蒋岩欢突兀的喧嚣：“哈哈哈！你输了！”
全班目光一瞬间齐齐调向这里，蒋岩欢当即顿住，俞思乐捂嘴憋笑，值日班长林思落则坐在讲台上咳了咳声：“大家安静，尽量安静。”
若换做平时，这一幕一定会引发许多人的一番嘲笑，而今日他们中大部分人只是困到发呆，人虽安好的坐在教室里，灵魂却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去。一直到各科科代表拿来参考答案给大家对时，这教室才有了一丝属于活人的气息，尽管是哀嚎遍地。
江昱更是绝望，一番成绩对下来，发现还不如他上次考得好。
第二日便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一中本持着一贯的优良传统，坚持要让所有老师努力改完试卷，好让同学们带着各自的成绩单回到家里，过一个开心的年。
“我谢谢它！”俞思乐拍桌子说。
“语栖，你票买到了吗？”蒋岩欢撑着下巴问。
木语栖摇头：“没有，马上就是过年，票提前一个多月就被抢光了。”
“啊？那你怎么回家？”路过的邵李同学问。
木语栖道：“我家人来接我。”
“那就好那就好。”邵李听完便安心回到位置去。
“江昱你回家吗？”俞思乐问。
江昱裹着毛毯说：“当然回，我家不就在这里。”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喝点水喝点水。”蒋岩欢指着他桌上的水杯道。
今早两节都是数学课，上课前数学老师拿着卷子才踏进教室半步，便如往常一样被一群人齐齐围住问问题。
而江昱他们这边，蒋岩欢则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寻找东西，最后找不到了发狂问：“我卷子呢？刚刚还在这里的，俞思乐是不是你把我卷子拿走了？”
俞思乐服气道：“天地良心，谁要你的卷子？”
“不行，你快翻翻你的桌子！”
“啊行行行，我找，我找找看。”俞思乐找了一圈，几乎书与笔记本和文件夹都翻过一遍后，他道：“我找不着。”
蒋岩欢又把视线对准前面的人：“江昱语栖，要不你们帮我找找？”
“好。”江昱和木语栖齐声回应，都各自倒腾起各自的书桌。
蒋岩欢还在那边重复的倒书，俞思乐闲着不怕死的唱起歌，低头时忽然目光一紧，他脚底似乎踩了什么东西。他先是偷瞄了蒋岩欢一眼，而后快速捡起地上的试卷，捡起后发现是数学卷子时瞬间恐怖蔓延的倒吸一口凉气，再然后注视到了那份卷子上的三个大字——蒋，岩，欢！
愕！死亡倒计时。
他忙把卷子只到身后去，侧坐着面向蒋岩欢，在短暂的时间里拼命搜刮不会断命的说辞。最后伸手，颤抖着敲了敲蒋岩欢，眯眼陪笑起此生最好看的笑容。
“亲爱的蒋岩欢哟，请问你掉的是这份金卷子，还是这份银卷子，还是这份破卷子呢？”说完就快速拿出卷子遮住自己的整张脸，展现在蒋岩欢面前的还有一个大大的鞋印。
蒋岩欢眼冒火光，手握拳头：“三，二！”
俞思乐丢下卷子跑上讲台：“啊啊啊——老师救命！”
“一！！”蒋岩欢追去：“俞思乐，你陪我卷子！”
“哈哈哈——”
两人围住老师打转，把数学老师弄得完全不知所措，全班看见了都纷纷笑来。
晚自习前期末考成绩出来了，江昱看见成绩后唉声叹气的回到位置，俞思乐见了问：“难过什么呢江昱？没考好？”
江昱带着鼻音怨恨道：“你知道那种拼了命结果却更糟的感觉吗？”
“你考了多少？”
江昱绝望说：“年级二十。”
俞思乐听了稍微有那么些无语：“要求别这么高，真的，你这成绩拿到除了附中和一中以外的学校看，不说第一，那也是能拿前三的存在。”
蒋岩欢也宽慰说：“而且今晚林s一般不会过来的，所以你也不会被骂，过了今晚就放假了，我们将会有十一天的时间看不到他的影子，开学回来好好准备开学考就行。”
小自习的铃声敲响，邵李站上讲台说：“今晚我们看电影！”
全班激动望向她：“真的？耶！”
邵李一招手，许经舟便拿着u盘上去，“你们想看什么？”
大部分人异口同声道：“恐怖片！”
江昱甚至悲伤到连害怕都给忘了。
今晚终于没有任何影响的全班关上了灯，对面287班在放一部喜剧片，笑声无间断的从那边传来，使这边的恐怖片一点恐怖氛围都没有。江昱趴在桌上戴着耳机，音乐放到极大声，然后沉沉睡去。
最后睡醒没多久班上的灯也亮起，邵李从座位上站起道：“好了，朋友们，我们放假了！”
大部分人蹭的从座位上蹦起：“万岁——”
“年后见！”
“年后见！”
“新年快乐呀！”
“你也是！”
从教室出来，大家都在开心的告别。
江昱背上包独自缓步走，俞思乐从后方伸手搭在他肩上，蒋岩欢与木语栖也从身后走来。
“假期快乐。”他们参差不齐的说。
江昱左右看看，努力在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假期快乐。”
俞思乐放下手，他们三人往前走一步：“那我们先回宿舍了，再见。”
“好，再见。”
江昱停住，侧身望着俞思乐他们离开的方向，对面是陆陆续续关了灯的二号楼，而那个人今天也不会从那边过来。
他沉默片刻，看着黑暗下来的中间连廊，低声说：“假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