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父亲
马克等人一愣，对视一眼，便先后退了出去。
卢杰不放心的看了安雅好几眼，被安雅坦然的笑容安抚，也跟着走出了房门。
马克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卢杰，认真的说道：“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加紧研制出药物，你……别太担心。”
卢杰倚靠在门边，微微垂眸，抬手抚上额头，抑制住心酸，哑声道：“若研制药物速度太慢，不如换个方向，想想如何加快她的造血速度。”
马克和汉克斯对视一眼，其实这是个方向，若安雅的造血速度能跟上需求量，又不影响她的健康，未必不是个好办法。
传统造血剂不能盲目使用，但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啊！
马克不禁想起安雅之前提到过的塔卡人的造血剂，若到最后不得已，他们也许可以想办法借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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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只剩下安格斯和安雅，安雅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安格斯稍显局促的站在门边。
半晌，安格斯慢慢走到床边，低头俯视着安雅，眼眸中不自觉的流淌着一丝温柔，是一向威严冷肃的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安雅迎视着安格斯，感觉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神和从前不同。
果然，沉默良久，对视良久，安格斯慢慢从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安雅面前。
安雅眼神一凛，看了眼安格斯手中的东西，又将眼神投向他，愈加坦然也愈加冷漠。
安格斯的手中是一支棒棒糖，是曾经安雅很喜欢的，五颜六色如彩虹般的那种棒棒糖，酸酸甜甜很好吃。
那也是安格斯曾经答应过要给她买，却将她扔在了孤儿院门口，没有买成的棒棒糖。
此时，这根棒棒糖却像一个穿越了时空的见证，见证着这对父女时隔二十年的重逢。
安格斯的眼眶稍湿润，略带哽咽的说道：“安雅，认出了爸爸为什么不说呢？”
安雅慢慢勾起唇角，略带嘲讽的看着安格斯，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还有脸说呢？
安格斯也觉得有些尴尬，将棒棒糖慢慢放到了安雅的手中，坐到了她的床边，近乎贪恋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和十年前一样，丝毫没变，他也听副将汇报了，据说她被带去了塔卡星，时间概念不同，她如被定格了一般，一如十年前他记忆中的模样。
恍惚间，她好像又和当年那个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重叠了，穿着花裙子，一头小卷发，琥珀色的大眼睛，总是伸着肉肉的小胳膊喊着：“爸爸，爸爸……”
二十年，她经历的那么多事，此时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安格斯的鼻子有些泛酸，看到此时的安雅苍白消瘦得几乎消失在了被子里，他的心头有些揪痛，努力控制着漫上来的泪水，安抚道：“安雅别怕，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不管如何，我会救你的！”安格斯心头沉甸甸的，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女儿要经历这些？
此时的安格斯只是一位单纯的父亲，他甚至于全然忘记了，十年前他是怎样大义凛然的劝说安雅为了全人类牺牲自己，也忘记了，就在刚才，他又是怎样刚正不阿的对卢杰说着责任与使命。
矛盾的心理快要将安格斯撕裂成两半，一半是忠诚与使命，一半是父爱与私心。
他颤颤巍巍的抚上安雅娇弱的小手，将那只软弱无骨的小手捧在掌心，慢慢握紧，紧到不愿松开，紧到安雅微微生疼。
安雅凝视着安格斯微红的双眼，将他眼中所有的矛盾与纠结都收入眼底。她细细的打量着他，他还如十年前一样高大魁梧，挺直的脊背好似永远不会被压弯，可这十年终究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他苍老了很多，安雅不知他是何时得知她的身份的，也不知他的苍老是否是因为这十年来的煎熬与愧疚。
看着他眼角加深的皱纹，鬓边泛起的白发，良久，安雅沙哑着声音说道：“安格斯将军，若今天是另一个人携带芯片，又能救万民于水火，您还会如现在一般犹豫吗？”
安格斯浑身一震，震惊的看着安雅，震惊于她对他的称呼，也震惊于她发自内心对他灵魂的拷问。
她还在怪他对吗？
怪他曾经将她遗弃，也怪他曾经让她为了大义牺牲。
是啊，人都是有私心的，若换做是别人，也许他可以毫不犹豫，甚至是他自己，他都可以眉都不皱一下的去死，可是换做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儿，他便做不到了，他是军人是将领，可也是一位父亲啊！
安雅微勾唇角，轻声道：“请您继续坚守着身为军人的信仰与责任吧！”她的眼神真挚而澄澈，没有丝毫怨怼与讽刺。
这是安雅真心的期望，父亲，不要相认，不要犹豫，不要回头，否则余生您都会与痛苦相伴。
若一个军人信仰坍塌，那么您要依靠什么坚定不移的前行呢？
安格斯凝视着安雅的双眸，似看懂了她眼神中深沉的意味，铺天盖地心痛汹涌澎湃，呼啸着冲击着他少有的脆弱神经，泪控制不住的漫上来，此刻他是骄傲又心酸的，骄傲的是他的女儿很优秀，如泥潭中盛开的白莲花，即便颠沛流离，生活窘迫依然没有玷污她眼中的纯净与傲然。
他也很心酸，是他这个父亲失职，若有他的呵护，她本可以不必经历这么多困苦！
安格斯吸了吸鼻子，强行压住一波波的鼻酸，死死咬着牙，沉重的点点头。
不用说太多，他懂了，明白了安雅的决定，若有一天，一切都不可控制，那么她会毅然决然的做出正确的选择，若没有相认，那么安格斯会不会好过一些？
毕竟得到过又失去远比没有得到过要痛得多！
安格斯没有再说什么，只帮安雅掖了掖被角，嘱咐她好好休息，便退出了房间。
安雅看着安格斯的背影一步步走出房间，这一瞬间，他从未弯下的脊背好似有些佝偻了。垂眸看到了那根棒棒糖，五颜六色甚是好看，好像单是看着便能想象它甜美的味道。
她微勾唇角，慢慢闭上眼。
父亲，您可知道，在我需要棒棒糖的年纪，您错过了我的期待，那么这根棒棒糖，我也许再也不需要了……
一滴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落，隐入了如海藻般铺洒的长发中，如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