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鞭策
陈楚楚不理解，但还是点点头，领着丫鬟秋菊告退。陈英没有去送行，是因为她觉得陈铭远现在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等陈楚楚走到门口，并没有看到她爹，陈府守门的下人告诉她，他们已经在马车上了。陈楚楚有些不爽，这都不等她，果然有了后娘忘了娃。她愤恨地提着裙摆加快脚步，上了马车。她一进马车内，就发现气氛很不对劲。
她爹陈铭远弯着腰，痛苦地捂着后背，眉头紧皱。
她坐在李红梅母子对面，陈铭远右手边。看着一脸痛苦的父亲，想要开口询问，却突然想起陈英临走说的话。
她叫了一句“爹，大娘”就安静地坐在那，不说话。
李红梅觉得奇怪，陈楚楚今天怎么这么乖巧？但她现在没有把心思放在陈楚楚身上，她只想弥补过错，降低老爷心中的怒火，她斟酌了一番，说道：“大爷也真是的，怎好真的动手？一点也顾念老爷的情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陈铭远立马给了她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要不是因为你还有你的儿子，我能被大哥动用家法吗？”
李红梅惊恐地捂住被打的脸颊，陈铭远从来没有打过她，没想到这次竟然打的毫不留情。当着陈楚楚和她儿子的面直接甩她耳光，她觉得半边脸颊像烧起来一样。
她觉得无地自容，眼泪不由自主从鼻尖滑落，颇有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怀中的陈兮曦也同样惊恐地看着父亲，斗笠大的眼睛全是害怕两个字，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被陈铭远一个眼神吓得呆住，眼泪也唰唰留下来，只是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哭出声音。
一个人掉眼泪还好，两个人都在流眼泪只会让人生厌。还加上本来陈铭道就怒火滔天，看见他们母子二人都用哀怨地眼神看他，气不打一处来。他怒吼：“哭，还有脸哭，刚刚你不是很厉害吗？喊打喊杀的。”
“都是你教的好儿子。”陈铭远手指指着李氏，一脸怒火。
“老爷，我错了。”李红梅见陈铭远更加恼火，不敢再哭了，收起眼泪，抱着陈兮曦跟陈铭远认错。
陈铭远“哼”了一声，斥责：“把我的脸全都丢光了。”说完又皱起眉头，弓着腰。他转头看着一直安静地陈楚楚，露出满意的神色：“楚楚今天表现的很好，没有让为父失望。刚你堂妹叫你去干什么了？”
“英姐···堂妹送了一堆书给我，她说女孩子多读点书，没有坏处。”陈楚楚乖巧地回道。
听到这话，陈铭远感觉伤口好像不那么疼了，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头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在书院多跟你堂妹走动走动，英儿说什么你要听，明白了吗？”
陈楚楚点头。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她确实挺听陈英的话的。
等到了陈府，陈楚楚立即回自己的闺房，没敢耽搁。因为陈铭远一下马车，进了院内就发话了，把陈夫人李氏关进西厢房，少爷也被奶娘抱走。
她爹在气头上，她没有火上浇油，只是任事态自然发展，这样反而更好。
城东，淮南王府邸。
“偃儿，你太沉不住气了。”一位身穿灰色衣袍的四五十的男人，满脸冰霜的看着闻道偃。这个男人手里转着核桃，幽深地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跪在地面上的世子，也是他名义上的儿子。
“你不该在大殿上如此冒进，现在惹恼皇帝和太子对我们的局面有多么不利你是知道的！”淮南王闻沧海语气更加严厉，他左眼下面有一道浅浅的伤疤，虽然不是很明显，却让他很在意。所以他左边鬓角会留一撮长发，以此来遮挡这道伤疤。
常人经常看不到闻沧海的左眼，不清楚他被长发遮盖的左眼里含着的都是仇恨。
闻道偃习以为常，上半身赤裸跪在地上，他的背上是一道一道伤痕，有新的有旧的。旧的伤痕看起来也很久了，新得伤痕明显是刚刚被鞭打过，上面还冒着血珠。他并没有皱眉，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很直，并没有因为疼痛而弯腰屈膝。只是嘴角的血渍好像出卖了他。他的内心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嘲笑他：哈，原来你还是会疼的，你的心不会疼，但你的身体还是会疼。
他没有理会心里的声音，而是哑着声说道：“我错了，父亲，您责罚的对。”
闻沧海听闻此话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他点点头：“我知道你想早点报仇雪恨，不想放过周公望这条大鱼，但现在这条大鱼已经被皇帝掌控住了，夏禹可不是昏君，如果你再有进一步的举动，你猜他会不会怀疑你别有用心呢？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周公望藏在其他地方的赃物，收为己用。”他手里的核桃也在他直呼皇帝姓名的时候不转了，而是紧紧捏紧手掌里的两个核桃，耐心叮嘱道：“还有几条跟周公望有关的隐线，能拔掉就尽早拔掉，有机会把这些隐线报上去，也好打消狗皇帝心中的疑虑。”
正好趁此机会，拉拢民心。
“还是父亲英明，孩儿明白了。”闻道偃双手恭敬地叩拜。那些贪官的罪证他们早就收集好了，目的是为了以后有朝一日，威胁利用他们。现在，不得已只能抛弃这样的想法，就当是为民除害吧。
闻道偃感念他父亲的教诲和鞭策，神情没有任何埋怨。闻沧海看了，终于露出笑容，放下手中的核桃，起身来到闻道偃的身旁，极为慈爱地扶起闻道偃。“孩子，不要怪为父，父亲都是为了你好。身上的伤还疼吗？”他关切地看着闻道偃，好似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是他儿子一样。
闻道偃没有立刻回答他，因为在小时候他也问过这样的话：还疼吗？他的回答是：疼。而那时候的闻沧海却冷冷地甩开他的身体，非常残酷地对他说：“疼就对了！你疼她才会好受些！”那时候的他满含泪水和委屈，不明白父亲口中的她到底是谁？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疼她就会好受？
为什么？要让他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
但是现在，他哑着声回道：“不疼。”他希望父亲责罚的再重些，让那个她更加好受些，因为那个人是他心心念念受尽苦难的娘亲。
闻道偃也过过好日子的，六岁以前的他开朗又阳光，虽然他的父亲不那么喜爱他，但也会经常来看他，抱着他进宫玩耍。小时候的他交了很多朋友，就连和太子的关系也很好，那时候他还会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叫唤。那时候的他没有仇恨，有快乐的童年还有三两好友。
他好怀念无忧无虑的小时候呀，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伸手想要去够天上的太阳，却被太阳光刺伤了眼睛，苍白的面孔又多了几分阴郁。他伸手挥掉洒落在身上的光亮，一步一步走向黑暗中去。
他想见阿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