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正的江湖
回到城中的李听风，茫然的走在街上，街上靠近城墙的房屋早已被拆毁大半，因为守城用的滚石与箭矢早已用完，只能迫不得已拿一切可以砸下去的东西来用。
如今的城内除了一支完整的甲队，其余守城人士就只剩刚才那些负满伤痕的士兵。
进入内城，可以看到仍留在城内的富家子弟在大声的喊骂着奴婢，让他们赶紧把东西装好，仿佛迟一秒就要面临死亡，可笑的是那些平时积攒的大批银两此刻成了累赘，牵挂着他们的心，而他们，一边害怕着死亡，另一边却忍不住多装一点。
那富商喊的已经嗓子沙哑，却仍不肯停歇，他双手拖着膝盖说道：“那帮狗日的兵，不过是一个下等人罢了，他们的爹娘更是泥腿子，全家的贱人，为什么让他们第一批撤离，我看王上这次没看清那些下等人的本性，等他们家人都跑了，他们肯定也会跟着跑，毕竟都是一帮贱蹄子”
那富商又喘了两口气，说着：“依我看呐，就得让他们那些士兵的爹娘都留在城里，逼着他们去跟那些叛军拼命，这样才能让那些兵去甘愿送死，王上这一手想收买他们的人心，下错了招啊”
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李听风听到这样的话，想起了那个刚刚仍在他身旁的二虎，一手掐起那富商的脖子，怒道
“你一口一个下等人，一口一个贱蹄子，你是有多高贵，啊！你告诉我，你有多高贵”
那富商被李听风掐的脸色发紫，嘴里连忙喊道：“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
李听风并没有理会那名富商的喊叫，掐着他的脖子来到了内城的中央，面对着一群慌乱撤离的官员和富商，他站在中央大喊着：“你们给我听着，你们之所以现在还能在这里，是前方将士拼了命的争取过来的！”
“正是因为他们英勇的赴死，才能有你们在这里装着剥削来的财宝，带着成堆的家眷像狗一样仓皇逃离！我李听风不指望你们能感恩，但！”
李听风环绕一圈，望着那些停下来看着他的富商和官员，继续说道：
“但我不允许你们，在那些你们嫌弃成泥腿子下等人的士兵，在他们还在为你们，为这座城而拼命的时候，去说着那些中伤的言语！你们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上等人的姿态”
李听风停顿了一下，望着那个已经快要断气的富商，一刀划过了他的脖颈，顿时那发紫如肥猪的脑袋滚落在地，而李听风留给他们的只有最后四个字。
“丑陋极了！”
我想无论我们谁在经历这一刻时，内心都会是复杂的。一方面明确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只要击杀那个仍旧隐藏着的目标，他就可以离开这里，所以这里的一切其实都与他无关，他们也都是幻境模拟出来的人物，而另一方面，那个二虎最珍贵的承诺，那些不惧死亡，嘲笑死神无能的士兵，那些所谓上等人的丑陋，都令李听风难以平复心情。
李听风迷茫的站在街边，好似已经看不清前路。
“将军，来喝杯酒吧，现在的城中就老朽一家酒店开着了”
一个苍老的面孔出现，穿的是最平常的麻布衣，上面还打着许多补丁。抬头望去，一家十分简陋的小酒馆，外面还挂着悦来酒店的招牌，怎么看都是极普通的。
李听风对着那名老人说道：“老人家，你怎么不赶快撤离啊，难道你不知道外面就快打进来了吗？”
那老人却没有回答李听风的问题，招呼着李听风赶紧坐下，他用抹布擦了擦凳子和桌子，又拿出了一坛酒，上面布满了泥灰，仿佛刚刚从地里挖出来。
“来将军，先尝尝我这好酒，老朽年少时便是此城中人，少年的心静不住啊，总是想着要闯荡江湖，要干出一把大事业。在我出门的那一天，我将这壶酒埋在了家中的老树下，约定由这酒为始，待我成名便挖出来，回敬当年勇敢的自己。”
听完店掌柜的话，李听风问道：“那你现在成名了吗？”
那老人家哈哈大笑，指着那尘封多年的老酒说：“酒已历经五十载，老朽年已六十余，又何谈什么成功！”
“那老人家你是觉得城亡在即，不喝便要留给那些叛军，于是才挖出来吗？”
掌柜回道：“非也，非也，此杯酒，乃敬将军，敬将军为江湖铲除败类，敬将军为那些士兵鸣声！”说罢便将坛子中的酒倒出一碗来，端给坐在对面的李听风。
李听风接过那碗尘封了五十年的酒，一饮而尽，是极普通的黄酒，甚至带着浓重的泥土味。
那老人家却喝的十分痛快，一碗一碗连着不停，大喊道：“过瘾，过瘾呐，老朽年已六十余，不曾盛名于江湖，本来没脸再喝这酒，可今日，老朽不负此酒，不负我那五十年的江湖岁月！”
李听风听完老人家的话，疑问道：“老先生这是何意？”
那老人家对李听风说：“将军，您说我这碗酒是怕城破之后再也喝不到而赶紧趁机挖出来多喝两口，错啦，错啦，现在的江湖太不像话了，老朽这一辈子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一辈子也就是个二品境，连个刚出茅庐的臭小子都可能比我强。
但是老朽却自认有一点他们比不过，那就是真正的江湖气！如今国难在即，燕王趁机谋反，天下陷入灾难，百姓流离失散，那些江湖的小辈竟然去助纣为虐，帮那反贼屠杀百姓。他们算什么江湖人！他们算什么江湖人！”
李听风只见那老人家已经愤慨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碗摔至地上。
“老朽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我虽一辈子都未成名，可我那一代的江湖，有为义气不惧死者，有为信诺付出一生者，有为公道牺牲自我者，他们都配得上大侠的称号，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若没有国，没有民，还算什么江湖！”
他拔出了那把陪伴了他五十年的佩剑，他擦拭掉剑上已经积攒多年的灰尘，他提剑面向城外，只问一句：“老朽苏无名愿以身殉城！愿为那些为这座城而坦然赴死者拔剑！愿教那些小辈看看我们老一辈心中的江湖！可问将军，老朽此刻配的上我这年少时誓要成名才能去喝的酒不？”
李听风郑重的站起身，对那位老人家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
“谁言先生无成名，侠气震铄千古中！”
老人家大笑一声，在夕阳的余晖下，持剑向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