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一对璧人
他知道，他伤透了她的心。
这次如果不能挽回，只怕下次见面更是遥遥无期。
成阳大长公主不喜欢他，他也心知肚明。
说不准今年恩科之后琼林宴上，再冒出什么青年才俊，成阳大长公主直接招了婿都有可能。
所以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裴煜扶着树干休息了一会儿，手扶在自己膝头揉了揉，继续拾阶而上。
一边往上走，他一边低喊：“灵儿，你不要躲我，你出来。”
但回应他的除了虫鸣鸟叫，风吹树叶沙沙响，其余什么都没有。
裴煜的额头已经沁出细汗。
他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汗水，休息了片刻继续上山。
隐于大树之后的楚清灵，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步履蹒跚的裴煜，满眼都是震惊。
他……他真的如此孱弱！
她还以为他双腿是装的，可现在看来就算是能站起来，也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就在此时，裴煜脚下一软，跪倒在青石阶上。
楚清灵再也藏不下去，扑上前去扶他。
扑鼻而来的清甜幽香让裴煜松了口气，他低唤：“灵儿。”
楚清灵不说话，将裴煜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扶着他到了不远处的亭子里，让他靠着亭中的石柱坐好，再拿出自己的帕子帮他擦拭脸上的汗水。
裴煜将她的手握住，“对不起。”
楚清灵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地继续给裴煜拭汗。
“灵儿……”裴煜低头看她，“你跟我说说话。”
那和风一样的声音，让她想起方才裴煜虚弱的样子，一下子刺到了楚清灵心里，闷疼闷疼，禁不住双眸赤红地盯着他。
她那样子，看的裴煜也心里抽疼。
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犹豫着将手指探向她的眼尾，抹去那里残留的泪痕。
可这个动作却让她那蓄满的泪水决堤而下。
裴煜一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灵儿……”
楚清灵哭着说：“你不要说话！”
“……好。”
楚清灵吸着鼻子抽泣，过了良久才没了哭音，可身子却一抖一抖的。
裴煜迟疑地唤：“灵儿？”
楚清灵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你的腿是什么时候好的？”
“前两年吧……”裴煜低头看了自己的双腿一眼，“你议亲的时候，我还站不起来，当时我没有骗你。”
那时候，他一心想重拿长枪，练腿过度，再次损伤腿脉。
他当真以为自己一辈子不良于行了。
英姿卓绝的少年将军，一夕之间双腿残废，从此一生不良于行。
他纵然无数次告诉自己，活着已然是万幸，但心底依然有那么一片地方坍塌成了渣。
楚清灵身份尊贵，是北梁贵女之中的一颗璀璨明珠。
他当时因双腿之事大受打击，偏偏成阳大长公主还给楚清灵选了崔弘议亲。
崔弘是北梁年轻一辈之中的英才，俊雅端方，才华横溢。
裴煜还能如何？
他只能后退放弃。
“我是在你议亲之后站起来的，也仅仅是生活勉强自理而已。”裴煜叹道：“我和普通人差得远，不良于行这话……也并不是骗你。”
楚清灵静默了良久，才低声问：“你说了这么多，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求你原谅。”
“就这样吗？没别的了？”
“还有……”裴煜略有些迟疑：“还希望，你不嫌弃。”
楚清灵忽然抬头，眼睛红红地看着裴煜，像是被气到了，“你再说？”
“……”
裴煜无法理解女孩子千回百转的心思，不知自己何处又惹到了她，有些紧张地看着楚清灵。
他在楚清灵面前素来稳如泰山，倒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楚清灵心底气恼尽散。
她低声哼道：“你老是伤我心，我嫌弃死你了。”
裴煜却是松了口气，“我以后改。”
楚清灵不应声，低着头用手指绞着水碧色的帕子。
裴煜瞧她一张脸都哭花了，便去拿她手上帕子帮她拭泪。
楚清灵直接拎起裴煜的衣袖，去抹自己脸上残余的泪花，毫不客气地将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袖子。
裴煜轻笑，“以前倒不知你也会有这样耍小性儿的时候。”
“怎么。”楚清灵凶巴巴地说：“你有意见吗？”
“当然没有。”裴煜把另外一只袖子也送到楚清灵面前，“不尽兴的话，请便。”
楚清灵瞪了他两眼，破涕为笑，“你这人就是讨厌，把我当鱼儿钓，隔三差五放点儿饵，我要上钩你又扔鱼竿。”
“也便是我傻，明明都要被你气死了，还死心眼了这两年。”
“我若是聪明些，定然像教训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把你拖到街上揍一顿，然后从此看都不看你一眼！”
裴煜问：“这么狠心？是真心话吗？”
“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比真金还真！”
“你其实最聪明了。”裴煜低声笑：“而且你善良大度，才不会与我一般见识。”
楚清灵哼了一声，“说起花言巧语来倒是一套又一套……我便是这样被你哄骗了去。”
裴煜不说话，揽住楚清灵的肩头将她拥入怀中。
楚清灵贴在他身前，盯着他衣服上金绣的如意云纹，手指绕着他腰间玉佩边垂着的丝绦玩，“你身上有药草的味道，你现在还服药吗？”
“不服了，不过三日做一次药浴，温养腿脉。”
“哦。”楚清灵又问：“那你现在养腿脉的法子是哪个大夫给的，金太医吗？还是裴姑娘的师父？”
“是金太医。”裴煜解释：“天一公子出外云游，有两年没消息了……你别担心，现在虽然恢复的速度十分缓慢，但也是有效果的。”
“或许等过几年，便不需要那把椅子了。”
楚清灵低低“嗯”了一声，再未多说，心里却揣摩着自己先前找的那几个民间神医派上用场的可能性。
和风送暖。
山腰石亭之中一对璧人相拥而坐，山间梨花随风吹来，落在两人身上，也带来阵阵花香。
二人时而浅笑，时而低语。
画面美不胜收。
江猛和楚清灵追过来的武婢们瞧了一眼，识趣地都站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