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二十岁的年龄，六十岁的城府
裴昭盯着萧云祈那张好看的脸一会儿，拉着他的手掌，枕在自己的脸颊之下，浅浅笑着说：“况且，我也不想要你一直和我偷偷摸摸。”
“我想在阳光下，想和你见面就见面，不用假冒旁人身份，不用在人前避讳。”
萧云祈心中大动，那落在裴昭脸上的视线热切无比，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吻裴昭的额角，低唤道：“昭昭。”
“嗯。”裴昭轻应，“你如今还在偏殿养伤吗，还是——”
“我第二日伤势好些便回王府了。”萧云祈温声说：“今日是特地进宫来看你的……父皇也知道我过来。”
“哦，那我这伤势，太医说了吗？我什么时候能回府？”
“可能还得养几日。”萧云祈看了一眼裴昭的后背。
她已经由宫娥换上了白色的软缎中衣，因为料子轻薄，可以看见布料之下，她的后背上即便包裹了纱布也血迹斑驳的伤处。
萧云祈神色微沉，“他下手够狠，一百杖都没有犹豫。”
“哎……”裴昭轻叹一声，“其实寻常的一百杖也不至于让我这样，我伤的如此重，和先前动手有关。”
裴昭用脸颊蹭了蹭萧云祈的掌心，“我去国子监火场救人的时候，用了两次引凤，内力消耗过大，受杖刑的时候只残余五成内力护体。”
“对了——”说到此事，裴昭认真起来：“国子监的火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吗？还有刺客，宁王宗正司那边——”
“国子监的火是人为的，凌烨追查到放火之人时，那人畏罪自尽了。”萧云祈眉心微拧，“不过抓到的刺客，袁相倒是撬开了嘴巴。”
“他们都是宁王和姜家暗中养的江湖势力。”
“像是那北梁第一剑客，罗门六煞等等……许多这十几年来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高手，其实都是投效了姜家，为他们办事。”
“刺客之中有个头目，交代了国子监起火之事也是宁王暗中授意的，而且宗正司那里也抓获了相救宁王的人。”
“墙倒众人推，这几日朝臣们弹劾宁王以及请求父皇严惩不贷的折子几乎堆积如山，父皇震怒，昨日发配了永昌候和京兆尹少尹两族。”
“这两个都是宁王的岳丈呢。”裴昭问：“那对宁王没处置吗？”
“还没。”萧云祈沉吟了一会儿：“我猜父皇在犹豫……宁王毕竟是皇室血脉，而且如今这大半年，因为姜家的事情，朝中已经是人心惶惶了。”
“宁王又在朝中牵连甚广，处置的不好可能引起朝野震荡。”
“说的是。”裴昭点点头，又问：“那……太子那边呢？冤杀案是不是被这些事情给压下去了？”
“太子啊……”萧云祈淡笑一声，“他倒是写了一封罪己文书，不过现在宁王的事情闹得朝廷里风声鹤唳，旁人的确再未将过多视线放在他身上。”
话到此处，萧云祈顿了顿，颇为神秘地说道：“父皇罚他东宫禁足思过，换了旁人监国，你可知是谁？”
裴昭微微挑眉：“你刚惹了他生气，他应该不会让你去，十皇子素来不问朝政，应该也不会让他去。”
“如此一来，皇子之中是无人可用了。”裴昭想了想说，看着萧云祈的眼睛说：“袁相吧？”
袁海生这个人极为有才，且一身清正不畏强权，不论是前世今生，皇帝对他都十分的信任和喜爱。
他也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能臣。
萧云祈笑道：“裴姐姐真聪明，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父皇让袁相监国，也请成阳姑母临朝。”
“什么？！”裴昭微惊，“成阳大长公主怎么可能答应？”
成阳大长公主是个通透的，与权势之争向来敬而远之。
况且公主临朝，朝中那些老臣不知道要如何的抵触，口诛笔伐，成阳大长公主那么聪明的人，可不是个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的。
“当然没答应。”萧云祈笑道：“父皇被成阳姑母拒绝了，没办法只好让十一皇子代他临朝。”
“好了。”说到此处，萧云祈帮裴昭顺了顺头发，“你伤势严重，今日就说这些，外面的一切都很稳妥，你安心养着。”
“好吧。”裴昭的确有些疲累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知道裴昭醒了，便去准备食物的太监和宫女过来了。
萧云祈赶在那些人进来之前，又飞快地吻了裴昭的额角一下，“你好好养伤，等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宫娥进来后，萧云祈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了。
出了偏殿，他转到正殿拜见皇帝。
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糟心事实在太多，皇帝气急伤身，这两日又龙体欠安，卧床休养了。
萧云祈到龙床边上叩首请安，“父皇金安。”
“看过了？”皇帝咳嗽了两声，面无表情地说。
萧云祈低声回：“儿臣过去的时候，恰好裴姐姐醒了。”
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喜色，面上却是不显，“你呢？这才不过五日就进宫走动，伤看来好了？”
“只是小伤，父皇不必担心。”萧云祈回的平静。
皇帝却反倒多看了他一眼。
若萧云祈以救驾的伤势在他面前卖惨讨巧，他就算不因为欺君的事情要萧云祈的脑袋，也会厌烦憎恶。
但偏偏萧云祈却从不提此事，也不提他和裴昭之间的事情。
分寸拿捏的极好。
皇帝忽然觉得，这小子处事和裴昭很像，但他比裴昭更稳。
裴昭骨子里有些蛮劲，激到关键处她会冲动暴走。
但萧云祈不会。
关于燕霜霜那件事情，皇帝后来问过夜麟卫统领，那头领说，极有可能萧云祈是传音入密威逼的燕霜霜。
皇帝对武学之事了解不多，无法理解传音入密，但看夜麟卫统领的意思，那无疑是十分厉害的本事了。
当时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萧云祈明着力辨太子，暗着只靠言语就能逼得燕霜霜临场改口供，将太子反咬一口，足以见得他的能耐。
此时，萧云祈始终低眉顺眼，恭顺异常。
可皇帝却明白，这个儿子根本不像他表面上看的这么无能无害。
他二十岁的年龄，却似有六十岁的城府呢。
皇帝甚至忽然揣测，萧云祈那天天霞楼救驾，为他以身挡刀，到底是偶然出现，真心救驾，还是……一切都只是萧云祈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