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生而热烈
这人怎么这么能装着，这么久以来都不与自己直说——
可她只这么一想，转瞬又明白了。
其实他试探过好多次，只是自己总将他当个半个孩子，也总将他划在和六哥同一类的家人之中。
然而长时间以来的陪伴和亲近，如同滴水穿石，她心里早已经将他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
如今恍然大悟，心里甜如蜜糖。
却也隐隐疼痛，阵阵发颤。
她想着前世今生与萧云祈有关的许多事情，几乎到了后半夜才睡过去。
第二日启程出发的时候，裴昭毫无意外脸色有点憔悴。
好在族长早就吩咐准备了马车，告别之后，裴昭上了马车小憩。
萧云祈窜进来坐在她身旁，“托裴姐姐的福，我也能蹭个马车坐啦。”
“我没睡好。”裴昭懒怠地咕哝了一声，抓着他的手叹气：“昨晚一直做梦。”
“都梦到什么了？”
“自然是梦你。”裴昭打了个哈欠。
“……”萧云祈微怔，随即一抹愉悦的笑意在唇边荡开来，“我竟入裴姐姐梦中去扰你睡觉，真是太不该了。”
裴昭轻笑了一声，把他的手当枕头贴在脸下，没空和他耍贫嘴。
马车摇晃，裴昭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
一行人到了白燕山百里外的一座小镇停下吃饭。
裴昭精神奕奕，吃饱喝足之后拉着萧云祈问话：“我给府上写的信你帮我传了吗？”
“嗯，传了。”
“那就好。”裴昭松了口气，又说：“一直没问你关于那个师父……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收的你，怎么欺负的你，是谁，你一一告诉我。”
萧云祈一手捏着她的手指把玩，一手托腮，抬眸间眼波流转，“裴姐姐先前不是说不问吗？”
裴昭板起脸：“你说不说？”
“说说说！”萧云祈笑开来，“逗你而已，你这么凶做什么……嗯，让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说。”
“慢慢想，我白日睡了一整日，精神很好，有的是时间等你，你想清楚想仔细了再说。”裴昭喝了口茶，看着萧云祈的眼神有些锐利：“别蒙我。”
萧云祈叹了口气：“裴姐姐你这么敏锐，我哪儿蒙的住你？”
“知道就好。”
裴昭也不催他，坐在椅上细思起来。
她是天阙山月天一最小的弟子，虽不常行走江湖，但从师兄师姐们口中也听到过许多的江湖事。
每个门派练功法门是不一样的。
以裴昭如今的眼力，从内功外功方向就可以分辨敌人的门派路数。
但那夜的黑衣人，裴昭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想到那样一个人教了萧云祈不知道多久，折磨了他不知道多少次，裴昭就眉心紧拧。
既恼恨萧云祈也恼恨自己，又心疼的不得了。
萧云祈一直没吭声。
裴昭耐心十足，等了约莫一刻钟，萧云祈才深吸了口气，将事情告诉裴昭知道。
那人是萧云祈在北梁皇宫里遇上的，那时萧云祈不过七岁，也正是裴昭随父亲进入军中的时候。
当时那人走火入魔，萧云祈好心救了他。
后来就他便教萧云祈武功。
“他神出鬼没，我也没见过他的脸……一开始他隔两个月就来看我一次，待大半个月教授武艺。”
“到我十二岁之后，他的脾气越来越怪，半年出现一次，一出现便动手伤人。”
“每一次被他打伤，我基本都要花一段时间疗伤，一开始是好几个月，后来练功勤勉，受伤越轻，疗伤的时间也就越短。”
“他出现的次数也就越少……他其实已经三年没出现过了。”
“就那夜出现一次，还被你撞到了。”
“走火入魔过？”裴昭琢磨了一会儿：“他会不会是因为练功走火伤了根本，走岔了路，所以导致脾气变怪？”
“或许是，我也不清楚。”
裴昭抿住唇。
萧云祈这说了和没说区别不大，她也没比自己猜到的多知道什么。
“姐姐。”萧云祈拖着凳子凑到裴昭面前，“你别担心，我现在虽然还打不过他，但他也很难伤我。”
“那天晚上怎么说？”
“那天是个意外。”
“你当我是笨蛋吗？”裴昭神色沉沉地看着他：“阿祈，你那天其实故意放了空门给他对不对？”
裴昭当时关心则乱，因此毫不犹豫就跳了出去。
这段时间仔细想了想，才回过神。
他根本是主动给那个黑衣人机会，让那人伤自己，再在同时借力反攻。
萧云祈张了张嘴，弱弱地说：“我没有啊……”
语气几乎毫无力度。
“还狡辩！”裴昭盯着他，语气严厉地说道：“你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以后不许用！”
“好吧。”萧云祈点点头，瞅着裴昭叹了口气，“你变了。”
“哪里变了？”
“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凶，这样冷冰冰与我说话。”萧云祈又把凳子往前拖了拖，双手扶在裴昭的椅子扶手上：“你以前可温柔了。”
“以前我也不知道你骗我。”
“那你以前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呢！”
萧云祈又凑近些许，“都说要一直在一起了，你反倒变凶了，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裴昭如何不知道他又开始耍无赖胡搅蛮缠了？
她白他一眼，才倾身上前将他抱着，“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萧云祈笑揽着她，“不告诉你。”
“不说算了。”裴昭咕哝了一声，也没有追问，脸颊在他衣襟上靠了靠，嗅着那里独特清爽的阳光味道，“你以后不要骗我。”
“尤其是事关安危的事。”
“嗯。”萧云祈点头，轻轻在裴昭额角吻了一下，“我保证。”
他自幼与裴昭相识，多年下来深知她的性子。
裴昭生性热烈，若不在意一个人，那旁人怎样都与她无关。
若在意一个人，就会将那人视为一生之重。
裴昭喜欢薛芙，并且只会喜欢薛芙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绝无机会，所以才将所有情意深藏。
谁知峰回路转，裴昭和薛芙走到了尽头，他的深情守望竟得到了回应……
如此美好，未来可期。
这样的时刻，七杀少主这个身份，就成了一个阴暗的黑洞。
他不能告诉她，自己是那个人。
但他也不会再陷入危险之中，叫她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