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我为昭昭点红妆
裴昭望着镜子，眸光却从镜中的自己逐渐移到了立在自己一侧的萧云祈身上。
他长发半束，因为帮自己理头发略微倾身，以至于墨缎一样的黑发落下半缕，垂在自己肩头。
那精致英朗的侧脸上，唇角一直勾着几许笑意，颊边梨涡浅浅：“好了。”
“嗯。”裴昭眼眸微垂片刻，又落到镜子里时，看向自己，却又见萧云祈去拿一旁的花碟，“这是什么？”
“好东西。”萧云祈随手挽了袖子，拿了细笔。
裴昭高挑长眉：“你……你不会是想在我脸上画画吧？”
“不是画画。”萧云祈轻笑，如山中清泉潺潺，悦耳迷人，“是点妆。”
“……”裴昭无比怀疑地看着他，“这个你也会？”
“三白、鹅黄、花钿……”萧云祈用下颌点了点桌上三只花碟里面，那里面有三种颜色：“这些都是东盛那边流行的妆饰，我让人帮我寻了册子，专门学过的。”
裴昭无言片刻，“你学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要亲手为裴姐姐点红妆。”萧云祈捏住裴昭的下颌，认真地勾勒眉毛，“裴姐姐一腔忠勇，将北梁儿郎都比了下去，金甲映剑光，杀的敌人千里逃亡……”
“可你是女儿身。”
萧云祈双眸含笑，“我想为你点妆，想看一看……”
他收了声，片刻后低声问：“行吗？”
他眸间映着让裴昭忍不住放松周身所有神经的温柔和风，裴昭哪里会说出一个“不”字来。
她注视着萧云祈精致的俊脸，心中轻叹：阿祈如今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嘴上抹了蜜一样。
自己这张脸就算被他画成了花猫，她怕是也不会怪他，只会笑骂他手笨。
萧云祈画的很认真，许久之后，他放下所有东西，瞧着裴昭的脸，眸中浮起满意的笑容。
“看看吧。”他拿来青思手上的镜子，“怎么样？”
裴昭看着镜子。
年岁小些的时候她也曾装扮过自己的，只是那时的涂脂抹粉，和现在镜子里这个薄施粉黛，英气与柔婉结合下的脸有天壤之别。
“好看。”她真心地说，帮萧云祈将袖子放下来，顺势拎起他那双手叹道：“阿祈，你这双手可比我的巧多了。”
“你还会什么别的东西，今日一并告诉我知道吧，别等着以后给什么惊喜了！”
“你真要听？”
“当然。”
“那……我重新找个时间与你说吧。”萧云祈牵她起身，“我会的东西可多了，我怕与你说到今晚都说不完，那岂不是不用出门？那可不行。”
裴昭一愣，继而失笑：“吹牛。”
“我可没有。”萧云祈拉着她往外，一路从竹园下山。
山脚下的树干上拴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裴昭问：“骑马去？”
“是。”
萧云祈把马儿牵过来，“裴姐姐上马吧。”
“可是……”裴昭迟疑道：“只有一匹马，你怎么办？”
“我帮裴姐姐牵着……也不算远，多走几步路无妨的。”
“别牵了。”裴昭只一听就觉得不适。
要骑马过去，必定路途不近，自己骑着他牵着算怎么回事？
她翻身而上，朝萧云祈伸手。
“一起骑？”萧云祈心中笑开了花，然脸上却带着许多的困扰：“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我与裴姐姐这样可能不太好吧。”
裴昭怔住，抿唇片刻后朝他伸手：“上来。”
“既然裴姐姐坚持的话……那好吧。”
萧云祈点点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握着裴昭的手借力，翻身而上，稳稳地坐在裴昭身后，环着她握住马缰。
两人顺山道一路跑马，跑了大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谷内碧草如茵，百花齐放，山丘起伏，各色彩蝶翩翩飞舞，一眼望去不见边际。
萧云祈带着裴昭下了马：“这个地方叫做蝴蝶谷。”
两个人牵着马漫步前行，萧云祈与裴昭讲述这地方四季如春的独特风景，谷中野花的名称。
裴昭只偶尔“嗯”一声，其余什么都不曾多言。
萧云祈眸中有浅浅的暗光浮沉，沉吟了一瞬，他随手丢开马儿，让它自己跑去远处吃草。
“你在想什么？”萧云祈倾身询问，“不喜欢这里的风景？”
“没有。”
“那是……身体不舒服吗？”
“……也不是。”
她在想萧云祈那会儿的“男女授受不亲”。
她从未想过，“男女授受不亲”这话会从萧云祈的口中说出，还是用在自己和他的身上。
他们之间亲近的自然，自己也从未将他当成什么外男。
她不喜欢他在两人之间划界限。
可是，自己似乎没有立场，对他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生出不悦。
他们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是成年的男女。
自己已经决定此生不嫁，可以不在乎什么男女之防，但萧云祈是要娶王妃的。
裴昭自己暗地里曾思忖过无数次，阿祈“喜欢谁”、“要娶谁”的事情，但与他说起来的时候，阿祈总是毫无兴致。
不论是当初在京中提起楚清灵，还是这一回在这里提起燕霜霜，他都立即直白地表示自己毫无兴致。
以至于裴昭觉得他娶妃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她放任自己享受他对自己的好和温柔。
而今日这点稍微拉开距离的“授受不亲”，就像忽然把她敲醒了一样，告诉她，如今的温柔只是暂时的。
暂时的……就像风一样，抓不住的，随时会散去。
裴昭的心里陡然一紧，像是有只手压住了心口，呼吸不畅，十分难受。
“坐下休息会儿。”萧云祈拉着裴昭坐在了草地上，枕着手肘往后一躺，潇洒随性，左手却还牵着裴昭手，貌似无心，拉过来放在自己身前。
裴昭心中乱糟糟，有什么东西在冲撞着薄弱的桎梏，跃跃欲试地要窜上来。
那种感觉让她仿徨无措，也让她害怕退缩。
自大婚那日重新睁眼，她这几年都没有过这样复杂的情绪。
她紧紧地抿住红唇，试图将那些情绪压下去，手也反射性地想从萧云祈的牵握之中抽回。
她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