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只要芙儿知错能改
夜幕沉沉。
明妃离开江氏的院子后，去看望宁远侯。
宁远侯立在院中，原本挺拔的背脊变得佝偻，夜风吹的他青灰色的袍角起落翻飞，周身弥漫萧索颓废，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明妃心中一痛。
她与兄长自小相依为命的长大，感情深厚，素来只见过兄长意气风发，哪里看过他这副样子？
“你来了。”宁远侯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
“嗯。”明妃点了点头，“我已经劝过大嫂了，她是气大哥对娇娇动了手，她并不是真的怨恨大哥——”
“你不必说好听的话哄我，我知道这些年她都对我怨念颇深。”宁远侯淡淡地打断明妃，面上露出几分苦笑：“当年娶她，本就是盲婚哑嫁，想着成了婚总是能举案齐眉的。”
“却不想她是不喜欢粗蛮武夫的……好了。”宁远侯正色道：“她的事不必多说，现在要紧的是芙儿和娇娇这两个孩子。”
“我不在家这些年，这两个孩子竟然被教养成了这样！”
想起薛芙和薛娇忤逆的模样，宁远侯的脸色就极为难看。
明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是我没有看好这两个孩子。”
宁远侯常年在外，薛家一向是明妃关照。
只是她有私心，将大头都放在了薛芙的身上，对薛娇和萧素薇用的心不多，结果成了今天这样。
想起方才在大厅之中宁远侯气的浑身颤抖的模样，明妃心底隐隐升起许多愧疚。
这些年，若非哥哥屡立战功，她也不可能在宫中节节高升。
“哥，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去戍边了，就留在京城吧！”明妃认真说道：“娇娇我带入宫中去教养，芙儿你带在自己身边，这两个孩子再不能让江氏管着了！”
“嗯。”宁远侯点头，转瞬面色又很难看：“可现在芙儿这个样子——”
“我有办法劝他，但有件事情，哥你得清楚。”明妃说：“和裴家的婚事怕是不行了，就算芙儿对裴昭跪地道歉，都不可能。”
宁远侯一僵，如何不明白明妃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初请旨赐婚，薛芙和裴昭都是少年男女，只瞧着郎才女貌便觉得赏心悦目，是天作之合。
可是如今——
薛芙数年来一事无成，而裴昭却已经成了征西安民的功臣。
就算薛芙是自己的儿子，宁远侯都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他们现在也很相配。
早已是天壤之别。
半晌后，宁远侯长叹一声：“孽障啊……”
好好的事情，终于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明妃柔声说：“哥哥不要气馁，只要芙儿知错能改，你我扶持，他以后还是有大前程的。”
“但愿吧。”
宁远侯想到薛芙那梗着脖子说“爱仙仙”的模样就心凉了大半截，挥挥手说：“你去劝，劝成什么样，再与我来说。”
……
薛芙已经跪了接近三个时辰，双腿麻痹，却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儿，纹丝不动。
明妃站在不远处瞧着他，想起他小时候，宁远侯带他练武。
他小小年纪便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力。
同岁的孩子都站不了梅花桩，他却一站几个时辰，从不叫苦叫累，摔下来就爬上去继续站好。
他五岁启蒙，读书认真，写的一手好字。
入国子监后，每一年课业都拔尖。
十五岁参加武举，一手虎啸枪法艳惊四座，当场就被皇上封了从二品中郎将。
那几年，他是京中最耀眼的少年郎。
可是慕容仙出现了。
他便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从十七岁到现在的五年时间里，一门心思“爱仙仙”，凡事不管，大好前程彻底荒废……
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慕容仙心怀鬼胎——
如果她不是带着轻视鄙夷的心思去看裴昭——
如果她不要在薛芙的耳边时不时说那舞刀弄枪的女子寡淡木讷，让人心烦，婚约不会坏，薛芙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满脑子只知道情爱！
她在宫中这些年也算是半个赢家，到头来竟然栽在慕容仙手上，连儿子都被坏成这样！
想到此处，明妃心里五味杂陈，愤恨不甘夹杂着痛苦，折磨的她浑身都在疼。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将所有情绪压下，缓缓朝着薛芙走去。
“芙儿。”明妃温柔轻唤，弯身去扶他：“起来吧，不必跪了。”
薛芙这些年到底和她亲近，见她这样温柔，眼含心疼，到底也冷不起脸来和她说话。
他问道：“是他让我起来的？”
“是啊，你父亲让你起来的。”明妃点点头：“起来说话。”
薛芙撑着地面起身，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走路的时候脚下都在踉跄。
“小心点！”明妃扶着他到了石桌边坐下，正要说话，薛芙却一把挥开她的手：“你如果想劝我娶裴昭的话，就不要开口了，我这辈子非仙仙不娶。”
明妃听到“仙仙”那两个字就气的想杀人，但面上却依然温柔，甚至还笑了起来：“姑姑知道你不喜欢裴昭，只喜欢慕容仙，你放心，姑姑不会逼你。”
“真的？”
“当然。”
薛芙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温柔慈和，心里的戒备淡去不少，“那姑姑来，只是传父亲的话？”
“自然不是。”明妃说：“我来找你，是为了你和裴昭婚约的事情。”
薛芙立即皱眉：“我——”
“听我说！”明妃温柔却坚决地开口：“你们是圣旨赐的婚，你以为只靠你自己闹一闹，就能把婚约解决掉吗？”
“好孩子你不要傻了，解除圣旨赐婚除非皇上开金口，你若自己非要闹着不认，那就是抗旨之罪。”
薛芙怔了怔：“可是皇上先前也知道我、裴昭和仙仙之间的事情，他知道我不愿意娶裴昭，他从未说过什么。”
“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想。”明妃一字字说道：“不代表你可以任意妄为，挑衅君权，而且现在和当初早不一样了！”
“当初的裴昭什么都不是，皇上当然不在意，可现在的她是征西功臣，我们若不想个法儿圆满地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薛家满门，姑姑我，慕容家全家都跑不掉。”
薛芙微微一僵，明白她所言非虚，“那……以姑姑的意思，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