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长能耐了
天朦朦亮,秦红玉在钟灵的搀扶下,偷偷回到西屋里,见妹妹和阿秀还未起,轻捂着胸口,叹了口气。
她本非黄花大闺女,亦非贞洁烈女。
若真是烈女,早应该在秦家家破时,她就该带着妹妹投井了,而不是自个卖身入青楼了。
她不过是个苦命人,挣扎在世间求生存罢了,辛苦地拉扯着妹妹与表弟。
“姑娘,水打好了,趁热擦擦吧。”钟灵见她肩脖处的雪腻肌肤处尽是粘上去的秀发,入手处的胳膊也是粘乎乎的。
秦红玉鼻音嗯了一声,有些害羞的撇过脸去,听见钟灵偷偷笑,有些羞赧,拉过她的手,盯着她瞧了瞧:“好妹妹,昨晚?”
“姑娘,你放心,昨夜我盯着呢,阿秀和三姑娘都没醒。”钟灵忍着嘴角的笑意。
阿秀是吴伯的女儿,而吴伯本就是侯府的人,是吴管家的亲戚,吴管家是寿宁侯的随从,让吴伯与秦红玉做管家,本就是侯爷的意思。
一是照护着她,二是监视她,看似自由,其实不得自由。
命运中的每一次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代价。
阿秀本是她的侍女,她每次出门去哪也好,见谁也好,就是被看在眼里的。
若是出场弹个曲挣些外快,当个清倌人,也都由她,但若是跟哪个书生老爷亲近,那怕是要引来寿宁侯的惩戒了。
但自从寿宁侯身体有恙后这两年,吴伯也看出这侯府的天也要变了,再加上吴伯也受了她不少钱财好处,为了长远打算,因此这立场也就有所动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
于是秦红玉将阿秀派给秦碧玉当侍女,然后从苦人家里买了个丫头钟灵过来,算是她的心腹了,因此她现在稍微自由了些。
而吴伯就连她平时往哪里去,也都是不再主动过问,尽管如此,她还是恪守着规矩,每次总会告知吴伯一声,去哪,见谁,什么时候回来。
“你这丫头乱瞧什么?”秦红玉已经擦洗完,换个身新衣裳,正在让钟灵与自己梳头,见妹妹起床,趴在自己肩头,撒娇似的在她身上乱蹭。
“姐姐这肌肤真好看。”秦碧玉嘻嘻一笑,用手背在姐姐脸上蹭了蹭,“跟诗里写的一样,肤如凝脂。”
“去,别磨蹭了,赶紧洗漱,我们早些赶路!”秦红玉绷着脸打发了妹妹,自个脸红的跟什么似的,拿起一只随车带来的铜镜瞧了瞧镜中人,见眉若刀裁,肤如白玉,腰细如柳。
下意识地拂了拂小腹,这要是起了肚子该怎么整?
不禁担心起来,若是昨夜自己心神坚定一些,或许还不会这样,此时越想就觉得后悔的要死,恨不当时能自已,但身处其中,又甘之如饴,如痴如醉。
当真教人羞愤欲死,放下铜镜,瞧见窗台上有一对泥娃娃,想来是这户人家孩子的。
她随手将那泥作的男娃拿在手里,左右瞧了瞧,双眉一横,然后扯下一根秀发来,然后在它的脖子处勒紧,将这泥娃吊了起来,然后看着窗台上挂着的泥娃娃左右摆动,咯咯笑人不停。
钟灵见她如此,抿了抿唇,缩了缩脖子,手上也不敢用力。
萧华与众人用过早饭,很自觉地上了马车,秦红玉冷若寒霜,瞪了他一眼,板着脸不再看他。
他缩了缩脑袋,没敢嘻笑,挤到中间,还没坐下,挨到秦红玉,她触电似的推了他一下,他也是腿脚虚浮,酸软无力,站立不稳,坐在车板上。
“这里没有你的位置,骑你的驴去!”
“我早上去看了,那驴昨晚脱了缰绳,把地主家的一匹马给骑了,折腾了一宿,想来无力驮我!”
“你。”
秦红玉突然想起什么来,神色异常复杂,面红如血,哪里还绷的住,不敢再说话,摆了摆手,随便他,侧脸将自己埋在车厢侧。
小表妹听他说的荤话,也是吃吃一笑,还是替他解围,让他坐在外侧。
一路无话。
因为他是睡了一路,到了家里,又精神抖擞下了车,回书房继续看书,这年轻人的身体素质就是不一样。
……
挨到农历九月底。
“姑娘,这是三郎新作的文章。”钟灵偷偷跑进秦红玉的东屋里,边说边找她。
“罢了,不看他了,随他去吧!”她正在屏风后小解,言语中尽是幽怨,这段时间她总躲在自己屋里。
对于他读不读书,她已经完全放任自流了,只要早晚归家,其它都随他。
她想明白了,不管他考不考得中,只要他想读,就随他,至于其它的打算,她已经不多想了,一切都看命吧。
秦红玉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着,生怕起了肚子,想着他年岁小应该没事,但又想他也不算小,又担心起来,本想吃药,但这样肯定会让吴伯看出行藏。
本想去殷风起那里弄点偏方,但她要如何向殷姐姐开口?
算了,不想张扬,应当不会有事!
但心中多少有些担忧,今天终于来了红,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等她出了屏风后,一个转身想了想,自己不能这样顺着他,得治一治他才行,嘴角一扬:“将那文章拿与我瞧瞧!我倒是看看他长能耐了没有?”
钟灵这才献宝似的将一张素纸递到她的面前,她接了过来:“走,去青竹别院。”
“姑娘,你来了红,怕是不方便,要不请卫姑娘过来吧?”钟灵去屏风后,去清理坐桶。
“也成,你派门子去送信!”
……
今天罗胜正式离开周氏学堂,早上周老先生勉励了他两句,上午萧华带着铁枣和柳飞送他回村,罗胜客气留他用饭,两人在堂屋里喝酒聊天。
“师弟,这份大恩感激不尽。”
罗胜将手中的这厚厚的一册书稿翻了翻,是五经《礼》的范文,都是历科文章,就这一份在市面上没个十几两银子,怕是拿不下来。
十几两银子,若是以前他家里还能随便掏出来,可现在却是不行了。
这都是萧华自己从《科举全书》抄下来的,都是已经考过的范文,因此不算泄漏天机。
“师兄,一点心意而已。这些日子,一直靠师兄指点,也是过意不去,这份稿子都是家里买的,而我也不想学《礼》,于我也没啥用。”
五经的诗书礼易春秋,每个考生只要选一经来学便可,这跟前世的高中3+x有点像,四书全部必学,五经只选学其一。
“不修《礼》经也好,选个容易些的。也别选《春秋》,那个也费神。”罗胜将书稿轻轻放在高案上,然后坐回来与他,举起酒杯。
公认难度最高的是《礼》和《春秋》,修这两经的考生最少,其中原因之一就是这两经的字数太多了,就是背都麻烦,更别说是理解了。
“哈哈,师兄以后就准备在家里苦读了么?”
“在家也好,省得早晚来回奔波,少一些辛苦。”罗胜离学堂远,读书不容易。
萧华想了想后面去周氏学堂的意义并不大,除了学些句读外,只有那些范文了,可要论范文有谁能比他的《科举全书》强的?
要不要跑过来跟罗胜一起读书,他抬眼看了看,罗胜的院子看是不小,房子也不少,但很多房子已经年久失修,住不得人了,大多都属于那种站屋里能数星星的,能住的不过那几间而已。
而罗胜读书都是在自己的睡房里,连个单独的书房都没有,这让他也不好意思往里面挤。
自己家的两进院子,场地倒是有的,但若是让罗胜去读书,怕是不可能的,一个书生进他家的院子,怕是要引来许多闲话与猜忌。
毕竟秦红玉的名气在那里。
萧华也只得打道回府,路上为读书的事发愁,原本想着白鹤书院解散了,那个吴明义也该回乡了吧。
前几天派人去看,谁知人家跑去龟山书院了,看来这回是真下决心考举人了。
而他家附近的私塾倒是还有几个,一番打听,但大多数都是只教蒙学,讲经学的没几个,就算讲,也都是背范文不讲经义。
继续去周氏学堂混着?
感觉也没啥意义,就是背原文+背范文,这个只要认得字读音,在家里都能整,根本不用去浪费这个时间。
“你们说,有的事,你不做又不行,但做了吧,会惹得家里长辈不乐意,你们该如何?”
萧华骑着驴,朝步行的柳飞和铁枣道。
铁枣憨厚一笑,露出一双白牙:“俺听爹的!”
“懒得问你,飞哥,你说说!”萧华看铁枣这副样子,失了兴趣,向柳飞问。
“三郎,要是我的话,若是我能忍的住,那家里说咋整就咋整。”柳飞嘿嘿一笑。
“那要是忍不了呢?”
“三郎,我就是个莽夫,你可别听我的!我若是忍不了,那就干他一场。”
柳飞小心谨慎地说道,他莽归莽,但并不傻,跟着萧华,他也是十分舒心,十分珍惜这份活计,但本性是改不了的,骨子里的凶狠忍是忍不住的。
“哈哈,飞哥说得对,该莾还得莽!”萧华大喜。
柳飞有些担心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但转念一想,怕个啥。
想不通的问题和解决不了的事,除了莽还能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