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束脩
夜半时分，银蟾撒下幽光，悄然弥散，布满村落的每一角，穿过槐叶，在阴荫处漏下一地水镜，幽光映于水镜，照去窗棂，烛光摇曳中，昏昏欲睡的少年遽然一声喷嚏。
“哪个混蛋又在骂我？”
撑着萎靡的双眼，韩子皓望向窗外，流光在屋檐前徘徊，正想吼一嗓子，一股睡意却猛然袭来，流光跃进室内，于是酣然入梦。
他并不知晓，除外韩家庄的两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已成为别人的谈点，被时不时涌出的喷嚏一顿折磨，再次清醒时，窗外徘徊的不再是皎洁的流光，而是刺眼的白驹。
榻旁站着一位素色罗裙的少女，见韩子皓醒来，端来衣物服侍穿衣，“郎君，今日有人拜访，自称是你的学生。”
韩子皓睡眼惺忪地盯着少女，“他的姓名是？”
“芊月只知道他姓长孙，已来了两个时辰左右，此刻正在大厅等候，。”
“嗯，”韩子皓不再说话，他已知晓来人是谁，任由芊月整理衣冠，简单的洗漱后，便向大厅走去。
大厅内，长孙冲席坐于案几旁，捧着一本数经就读，见到韩子皓的身影后，立即起身鞠礼，恭敬地说道：“先生。”
韩子皓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用不着这么拘礼，来到这儿就像来到自己家一样。”
“好的，先生。”
韩子皓古怪地看向长孙冲，只见他挺直身躯，脸色平淡，不禁问道，“是谁逼你来的？”
长孙冲文丝不动，淡淡回道：“没人逼某。”
“这么说，是你自愿拜师的咯。”
“是的。”
‘啪嗒’几下，韩子皓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迎着对方那带着几丝气愤、几丝疑惑的目光，露出一丝微笑，便解释道：
“别这么看我，拜师还这么嚣张跋扈，该打。”
目光变得委屈，回应韩子皓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甘，“先生误会了，某的态度没有丝毫跋扈。”
脸上的笑容消失，韩子皓语气平淡的说道：“我知道。”
“那先生为何冤枉某？”
“在我面前表现得如此平静，在我看来，就是嚣张跋扈。”
“……”
言罢，韩子皓双手放在背后，微微昂首，在长孙冲面前来回踱步。
片刻后，睨视了下，淡然道：“做我的学生，就必须要遵守三大条令，你能办到吗？”
长孙冲双手交叉，低头行礼：“先生请讲。”
“很好，”韩子皓颔首点头，迈出步伐，闲庭信步间，缓缓说出了三大条令。
“第一条，我让你往东，就绝不能往西。”
“第二条，我让你做的事，可以有疑问，但不能反驳。”
“第三条，一切以我的话为主。”
随着话语落下，韩子皓停下脚步，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便问道：“你可有疑问？”
“先……先生……”长孙冲哽咽着回道：“某前来是拜师，并不是……拜山头。”
听到这话，韩子皓面含怒气，正气凛然道：“混账，难道你认为我会让你做那等奸淫掳掠之事，我岂是那种人。”
许久，长孙冲才迫不得已从嘴里吐出两字，“不是。”
抬头一看，见韩子皓蹙眉冷眼看向自己，连连摆手，语气却极不自信，“某相……相信……先生，没有……疑问。”
韩子皓脸上的怒气霎时消逝，“如此，便好，适才见你读阅数经，我在数术上恰好有些心得，等会进食后，会对你进行考校。”
“……”
长孙冲心里渐渐惶遽。
这个老师，似乎不太靠谱，阿耶一直强调对方有才学，让自己务必拜其为师，长孙冲第一次对阿耶的话产生了怀疑，会不会，是自己惹阿耶不满，故借此惩戒自己。
压下心中的惶然，长孙冲走出大厅，没多久，抱着一个包裹走到韩子皓面前，“先生，这是学生的束脩。”
完成束脩之礼后，两人席地对坐。
长孙冲弯身低头不语，脸上却是心灰意懒。
韩子皓啜了口被称为茶水的凉白开，语气平淡依旧平淡，“本想对你进行考验，既然已接过你的束脩，那就罢了。”
随后又问道：“让你拜师一事，这是谁出的注意，令尊同意了吗？”
“是……这就是大人的提议。”
‘噗，’茶水差点喷在对方身上，韩子皓不敢置信的又问了遍，“真是齐国公的提议？”
“是的。”
这下轮到韩子皓内心惶惶，长孙无忌这货，可不是好人啊，他对长孙无忌的印象有以下三点…
长孙无忌政治嗅觉灵敏，能与之并论的好像也只有程咬金了，可惜后来被李治、武则天、许敬宗联手斗争下去。韩子皓暗自摇头，真不愧是李二陛下的头号舔狗，啊呸，是布衣之交，让自己的长子以拜师的名义……
沉思片刻，韩子皓发现这一切都已说得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治好了长孙皇后，以长孙无忌对长孙皇后的感情，能这样做，貌似也能够理解。
“冲儿。”
“……”
见对方没有回应，韩子皓出声询问，“冲儿，没听见为师的话吗？”
长孙冲听后苦着脸，委屈地说道：“先生，您可以称呼某长孙大郎，要不直接喊全名长孙冲也行，能不能别这样喊。”
韩子皓面上犹豫了会，才叹了口气，“也罢，以后称呼你为大郎。”
“谢谢先生。”
两人正聊得起劲，院里传来一阵喧嚣，不久，老管家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韩子皓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大郎，该吃药了。”
长孙冲疑惑地看向他，“先生，某没有病。”
“该进食了，口误，口误，”韩子皓笑了笑，转身出了正厅，走向进食的堂屋。
后面，长孙冲紧紧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