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修罗场
一月十一，一早，太阳出来没多久，代善急着想要拿下这个首攻，便派了更多的马车和人手来填坑，后面准备了两千人的带弓骑兵，随时准备进攻。
整个沈阳城以北的两里宽的坑阵上，代善足足布置了一百辆左右的车和盾，全部是昨晚连夜从各个部落里找来的，每辆马车推车加上搬土包麻袋和扶盾牌的人手达到了八人，整个一线的人手达到了一千人左右。
城墙上的士兵见后金又来填坑了，立刻敲响了大钟
杨洛到了城墙下，遇到了熊廷弼，一行人一起上了城墙，眼看后金已经又填了大概一百米，城上的千户没有上面的命令也不敢随意开炮。
熊廷弼上来后，立刻命令各个火炮调整角度，千户小声告知已经调试完毕，那感情好，立刻开炮！
千户得令后，手中旗子一落，百门火炮一起点燃了引线，轰轰轰，城墙上震耳欲聋的炮声不断响起来，一发出去，第二个子铳立刻安装上去，继续点燃引线，第二发随即发射了出去，接连打了五轮，城上火炮才停了下来。
后金这边一听对面响炮，立刻停了下来，趴在车上的土包麻袋后不动，扶盾牌的四人紧紧的抵住。
咔咔咔，铅弹砸穿木板的声音不停地响了起来，有的铅弹砸到了土包麻袋上，扬起了尘土，并没有伤到人，后金的士兵庆幸自己活了下来，有的却是砸到了扶盾牌的士兵身上，瞬间便是血淋淋的一个大洞，随后整个盾牌倒了下去，另一边的盾牌士兵见情况不对立刻钻进了马车底下，其他几个人见情况趴着不敢动。
有的铅弹更是直接砸到了那些躲在马车后面的倒霉蛋，只一瞬，一个后金士兵就成了一个血葫芦。
第一轮的一百三十发只是凭借运气在制造伤亡，而接着的第二轮发射却是由于后金士兵停下的脚步，让第二轮的铅弹打到士兵的概率上升，伤亡明显增大，城墙上发射了五轮铅弹后杨洛示意停止，因为后金的士兵已经伤亡了三成，其余的躲在马车下面和两侧，再发射也制造不了多大的伤害，不必再浪费铅弹了。
远处代善看到手下在第一轮发射后开始出现伤亡，只是伤亡不大，只有几十人，想侥幸继续填坑，而接下来的四轮火炮却是让代善心痛了，伤亡直接达到了一小半，士兵那边已经开始崩溃，代善立马下令士兵撤退。
接到命令的士兵犹如饿狼见了肉，急急得往回就跑，后金大营里努尔哈赤看到代善带着人退了回来，已然猜到了伤亡太大，这个计策失败了。
城上明军一看后金的士兵撤退了，各个欢呼雀跃，士气高涨，杨洛脸上也有了笑容，这么多天的紧张终于在第一次小胜后释放了一些压力。
杨洛临回宫之前吩咐袁应泰给守城的将士们做一顿好饭菜，继续保持警惕，一有情况立刻敲钟。
熊廷弼和骆思恭等人也高兴，自家没有伤亡一人，就打伤打死了对面三百多人，这种战斗就是大胜，完胜！
明军城墙上是欢天喜地，后金大营这边就是阴云密布，人人心里都被刚才的阵势吓住了，尤其是刚退下来的人，炮弹擦着身子飞过，身边的兄弟被打的血淋淋的场面，实在是太血腥。
代善安抚了退回来的士兵，转身进了大帐，努尔哈赤高坐在主位上，下面是一堆首领和贝勒，这次没有人再争吵，代善进来后跪了下来，“儿臣无能，明军的火炮太猛，儿臣败了。”
努尔哈赤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去怪罪代善，“老二你起来吧，这场败仗不怪你，老五你有什么法子破城？”
代善听到父汗没有怪罪自己，心里一轻。
莽古尔泰心里这个郁闷，平日里怎么不问我计策，现在这种拿性命填的事就问起我来了，不行，这事不能干。
“回父汗，儿臣愚笨，想不到好计策。”
努尔哈赤一看老五这个平日里喜欢显摆自己的这次都退让了，看来中午明军的反击打击到儿子们的信心了，摆手挥退了老五，盯着下面的人。
皇太极心里也挣扎，父汗下一个怕就是要叫我了，既然如此干脆我自己站出来，一步跨出，“父汗，儿臣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努尔哈赤见皇太极站出来，眼前一亮，示意他说下去。
“各位请看地图，浑河位于沈阳城的东边，我们可以用浑河的水来填这些坑，这个天气下，冻上一晚就会结成冰，我们趁夜在冰上铺上一层土，再浇水，战马应该可以在上面前进。”
皇太极说完，众人都有些怀疑，这个天气，想要把水从浑河弄上来就是个大问题。
莽古尔泰一看兄弟几个都不说话，那我说，“八弟啊，你这法子是好法子，可这水怎么弄来，那城外几百上千个大坑，可不是一点水就能填满的。”
皇太极就知道这个五哥没有安好心，“父汗，五哥，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不过，到时候我的人已经累了，怕是不能作战了，后续作战的话……”
莽古尔泰急忙应声，“八弟放心，只要你能把坑填了，我的人上！”
皇太极心里一喜，“好，就这样说定了，明日午时前定会填完。”
莽古尔泰心想，让你说大话，这么多的坑，你也敢说一天就能完成。
努尔哈赤一看两个儿子有人出计策，有人出人马，一把敲定，就这样办，皇太极出了大帐，直接来了工匠营，命木匠开始做各种薄木板，然后带着手下去了浑河边，开始用木板搭建水槽一样的东西。
从浑河分开的一条分支运河渡口到沈阳城北边，起码有四里多地，皇太极搭了一下午的木板才撘了过来，然后开始在木板上浇水，待结冰后，就开始把水从渡口的高台上倒下来，沿着水槽流过来。
下午努尔哈赤见到水就过来后，大笑着称赞老八是真聪慧，而莽古尔泰见了后就像是吃了马粪一样恶心，合着自己又被这位兄弟算计了一把，明明有方法能把水弄来，还故意激自己出兵去攻城。
城墙这边见后金那边又在城外聚集了一堆人，立刻敲响了钟，杨洛以为今天没有事了，结果，钟声又响了起来，骑着马，急慌慌的又奔着北门而去。
上了城墙杨洛发现对面的人在用水往坑里倒，为了防止火炮，这一次，竟然用了铁板。
聪明啊，用土填太费时间，而且冬天的土太难获得，用水就可以让它自己流，真够机智的，不知道是努尔哈赤的哪一个儿子想出来的方法。
杨洛也不想这些了，命人继续盯着，转身进了门楼的大殿里，还好之前让人在这里打了土炕，暖和的很。
骆思恭，许显纯和黄金，以及熊廷弼三人一直跟在皇帝后面，杨洛一看四人也冷的，命人加了些炭火，让三人也暖和些，还好之前一个月里，杨洛下令让城内民夫砍了足够多的木柴，方圆十里内的木材基本都没了，吩咐给城墙上的士兵也多加了火堆。
半夜里，后金这边的填坑大业还在继续，已经填到了一里的地方，后面已经开始用土填，再浇水，预计明天就可以进攻了。
皇太极今晚很高兴，自己白天在父汗面前露了脸，而莽古尔泰这里晚上却是很郁闷，明天就得强攻了，自己中午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一月十二，天刚蒙蒙亮，后金通过一晚上的忙活，硬是把城北所有的坑用水填上，然后覆盖了一层土，又浇上水冻严实。
城墙上巡逻的一个百户转头吐了一口吐沫，一瞥眼，这城墙下黑黑的，哪里来的这么多板子，昨天下午不才几个吗？
原来后半夜皇太极估摸着天亮可能来不及了，趁着夜色，冒险加派了人手，用木板遮挡，这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填完。
城墙上的百户以为是敌军攻城，立马大喊起来，“敌袭敌袭！”
一边跑向大钟一边喊，过道上的士兵一个个的全跳了起来，有找头盔的，有找武器的有找火把的，乱作了一团。
终于钟声响彻了城墙，杨洛一骨碌爬起来，另外几人也从火盆前醒来，几人急急赶了出去。
杨洛带着黄金和一众侍卫来到外面，听了百户解释，一看城下竟然真的被填平了，立刻下令用弓箭攻击。
后金这边的坑已填的差不多，士兵已经开始后撤，城墙上不断飞下来的箭矢，偶尔带走几个倒霉的家伙，弗朗机炮调整太慢，已然是来不及了。
忙活了一晚上的士兵退了下来，皇太极大肆的口头奖励了一番，提升了士气，命令士兵们下去好好休息，转身去了大帐。
进来后，看见莽古尔泰黑的锅底的脸，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禀告父汗，城北的坑已经填完。”
努尔哈赤满意的合不拢嘴，“老八做的不错，老五，下面就看你的正蓝旗了。”
在努尔哈赤面前莽古尔泰可不会蠢到甩脸子，留下坏印象，“父汗您就等着儿臣的大捷吧。”
杨洛这边立刻下令派人从东西两边城墙上开始搬运弗朗机炮过来，能搬多少是多少，然后又抽调了两千火铳兵过来，形成了四层火力。
明军这边急忙忙的行动着，弓箭手，火铳兵，火炮兵，普通的士兵，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而后金这边，蛮古尔泰已经准备了五千人的正蓝旗勇士，一声令下，三千步卒带着攻城器械攻向沈阳城北门。
骆思恭一看后金开始冲锋，立刻拉着杨洛往城门楼里跑去。
当步卒来到两里的地方，800斤弗朗机炮轰然发射，第一轮后随即立刻换上第二发子铳。
第一二轮的40多发铅弹在刚结冻的地上划出了长长的距离，一路上撞翻了好几十个步兵，直接就是一个个的血窟窿，已然是活不了了。
到了一里的距离时，基本所有的弗朗机炮都可以打到，后金的伤亡开始快速升高，200门炮在三轮过后，后金的伤亡最少达到了四百多人，但是后金仍然未退兵，士兵也仍然斗志高昂，可见后金士兵的战斗力。
等到百步内，后金的弓箭手开始还击了，一支支箭矢飞了过来，杨洛站在城楼里都看着胆战心惊的，明军普通士兵已经把木板立了起来给火器兵遮挡，火铳兵们探着头按照训练时的动作开始射击。
只见整个城墙上一阵阵的黑烟冒出，一声声的爆炸爆炸声响起来，一排退下，另外一排上前瞄准，射击。
城下的后金士兵本以为到了城墙底下就可以躲开那些可怕的火炮了，没成想这些火铳却是要了命。
身上的盔甲可以挡住铁珠，可是脸上没有东西啊，这些城上的家伙瞄都不瞄，就是不停的射击，而此时攻城梯也终于搭上了城墙，后金士兵开始攀梯作战，城门口那边早在内门堵死石块，后金实验之后就放弃了。
爬梯子的一般都是武力高强的，爬的快的，十米不到的城墙几个呼吸就足够了，趁着上面火铳换火药之际，十几个最上面的后金士兵猛然发力加速，正暗自高兴马上爬上去时，一摊滚烫的热水倒了下来，立马烫的十几人全部掉了下来。
下方的后金士兵立马用盾牌挡住，以防其余人被波及，弓箭手继续压制城上，每当火铳兵要射击时，总有羽箭飞过去，运气不好，当场就会被射中，虽然有面甲防护，但也挡不住运气不好，角度刁钻的箭矢还是会造成伤亡。
运气好一点的只是伤了胳膊腿，不好的直接扎进了胸腔，以现在的医疗条件，等于就是死亡了。
城墙上一片片的受伤痛喊声，杨洛急的准备冲出去救人，骆思恭赶忙一把拦住，不让杨洛出去。
待在这城楼上就够让几人提心的了，死活劝不下去，这要是再出去，那不得吓死几人吗？
黄金立刻跪地请命，“陛下，臣请旨带领军医营前去救治伤兵，陛下您放心的待在这里。”
袁应泰和骆思恭，还有王安赶紧的接声劝皇帝，杨洛这才应了下来，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漫天都是箭雨，前一秒你还站着，下一秒你可能就是一具尸体，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杨洛眼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