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子曰:不可说
第二天上午,他们一起去了当地的特色文化馆和野洲博物馆。
阑城文化馆是由一座座园林建筑构成的,原来是清朝大官的住所,园中翠竹林立,盛放着素雅的百合和大滨菊,穿过亭台水榭,来到正厅。
墙壁上挂满了敦煌飞天仙女、唐宋大家、古今当地名人,展览柜里是形态各异的石头,从千年的到百年的。
其中一卷王侃草书让陆笙笙驻足,是辛弃疾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曾经陆笙笙在课本上读到这句,仿佛置身沙场,听到八百里平原上踏踏马蹄,看到身穿甲胄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百万雄兵。
可是如今白发苍苍,油尽灯枯,报国无门,其中心痛悲愤,无以复加。
“笙笙,你也喜欢辛幼安?”
裴靳之身边的女孩子大多数喜欢纳兰性德、李清照、李煜,很少有人喜欢辛弃疾的词,觉得他的词太过凌厉,锋芒太过。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我喜欢他的气节和魄力。他的词很有力量。”
“他的词很有力量,饱含爱国的拳拳热心。”
“是啊,可惜这样的人,不得重用,郁郁不得志。”
看着画中这位眉毛凌厉得像一柄剑的词人,陆笙笙不由得扼腕叹息。
“在苟且偷安的时代,在兵荒马乱里做一个独自摇旗呐喊的英雄,砥砺后人前行,他无悔,或许对他来说,这一生不算辜负。”
裴靳之的话,疏解了陆笙笙的意难平,也给她打开了另一条思路,她看的是“小我”,裴靳之看到的“大我”。
“受教了,裴老师。”
“客气了,陆同学。”
“叫你老师你还真应啊,不怕折寿。”
陆笙笙这句话是玩笑话,裴靳之确实受得起这声老师,从小到大,裴靳之教过她不少道理,大概这就是别人总说她跟裴靳之有些时候很像的原因吧。
来到另一间展厅,全是战场上下来的兵器,从古至今,整个展厅里充斥着冰冷的感觉,当旁边那些铜人士兵动起来的时候,你又瞬间热血沸腾,感受到战场的肃杀之气。
陆世军是很爱研究这些的,付柔不爱看,跑到旁边一个印染的专区看工艺品了。
后来又看了几个展馆,不过都是陆笙笙不太感兴趣的。
中午在园区里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去了野洲博物馆。
博物馆里收藏着从魏晋南北朝时期到新中国成立时期的各类艺术价值极高的藏品。
有字画、扇子、服饰、茶具、桌椅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前人做不出来的。
金缕玉衣工艺之复杂精细,九九凤冠色彩之绚烂,上古青铜器之历史厚重感,无不让人叹为观止。
当然,也有有趣的,比如博物馆卖的周边就丑萌丑萌的,跟博物馆里的东西简直是两个世界。
“看一看啊,可爱的小泥人,三十一个。”
陆笙笙正在路边等裴靳之买水回来,就看见对面围了一群人。
走过去一看,小摊贩正在为一个小女孩刻泥人,十分钟不到,就刻好了一个惟妙惟肖的泥人。
“小妹妹,你要不要刻一个?”
“可以自己刻吗?”
“可以,没问题。你想刻个什么呀,我可以教你。”
“我想刻个人。”
小摊贩教了陆笙笙基础的方法,然后陆笙笙就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开始刻了。
“小妹妹,你都不用照着图片刻的嘛。”
“不用,我记得。”
“哦,那一定是很多年的好朋友吧,就像我和这些泥人儿生活了这么多年,我闭着眼睛就能捏出来形状了,哈哈。”
“是啊,很多年,很重要的朋友。”
陆笙笙虽然是第一次刻,但好像特别有天赋,二十几分钟就刻完了,她刻得很认真,连衣服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小摊贩夸了句“真像啊”。
陆笙笙还奇怪他难道认识裴靳之,转念一想可能是生意人的场面话。
“是很像。”
她听到了裴靳之的声音。
“靳之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吱个声啊。”
裴靳之也是刚到,陆笙笙爱喝的草莓味汽水那队人很多,裴靳之排了很久才轮到他。
他看陆笙笙刻得认真,就没打断她,就这样静静站在她身后,看她一笔一划雕刻出熟悉的模样。
不用参照就能画出,不用看见就能在脑海中浮现的人,裴靳之也有。
“老板,我也想刻一个人。”
“好嘞。”
小摊贩开心地给裴靳之拿材料。生意来了,挡都挡不住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老板翻了翻黄历,发现今天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陆笙笙往旁边挪了挪,裴靳之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就开始捏泥人。
他骨节分明的手在黏土上按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印子,然后把黏土分开,在掌心搓成小小的圆形,再搓出椭圆的长条,把底部按成扁扁的三角形,画出竖条纹路。
这是我吗?陆笙笙在心里偷偷问。
她怕问了,万一不是刻的她,多尴尬啊。
渐渐,裴靳之手中的黏土变成了一条小美人鱼,裴靳之又刻上了鱼鳞,然后在头部捏出了陆笙笙的模样。别说,还捏得挺像的。
小摊贩看着,一个捏得比一个好,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同行比不过他的原因找到了——高手在民间!
“小美人鱼陆笙笙,送给你。”
裴靳之把吹干的小泥人用盒子装好,递到陆笙笙的手里。
裴靳之用银色的闪粉铺在了鱼鳞上,陆笙笙举起来看的时候,尾巴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陆笙笙简直爱不释手。
“那你的就叫小帅哥裴靳之吧,不许嫌丑哦,靳之哥哥。”
原来陆笙笙还觉得自己做得挺好的,跟裴靳之的一比,就不够看了。
“不会嫌弃的,笙笙。”
必定,爱若珍宝。
四个人汇合的时候,陆世军问陆笙笙手里提着的是什么。
“嘘,子曰:不可说,不可说。”
这可是他们俩的独家秘密。
说完,陆笙笙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坐到了回酒店的车上。
“这孩子,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