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晚一千块
龙五很缺钱。
呃，好吧，这世上很多人都缺钱。
只不过，龙五绝对比在座各位看官更缺钱。
因为，他欠了一屁股债。
注意，这句话的主语是债，不是屁股。
拆东墙补西墙的信用卡，以及年化利率超过36％的网贷。
一旦沾上这样的债务，很多人就入不敷出。
只能想方设法拼命赚钱，用自己辛苦换来的微薄收入，试图填平这个无底洞。
然后，你就会绝望地发现，窟窿越来越大。
龙五也一样。
他迫切需要赚钱，来填补窟窿，以免个人征信全面崩盘。
借钱的原因很简单。
一句话。
为朋友两肋插刀，却被朋友插了两刀。
当初，为了帮助某个所谓的好兄弟，他不但刷爆了几张信用卡，还毅然开启了“网贷”这个潘多拉魔盒，从多个平台顶额借贷。
借钱一时爽，还钱泪汪汪。
等到龙五看清那个“好兄弟”的本来面目时，对方早已换掉手机号，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黄鹤一去不复返，原来是个大忽悠。
至于对方承诺的一周还钱，无非是缓兵之计，好向更多的人借钱。
于是，龙五莫名其妙就背负了一笔巨额债务。
为了赚钱还债，除了送外卖的主业之外，龙五啥活都接。
当然，违法犯罪的不干。
对了，他卖力不卖身，去鸭店出卖色相伺候阔太太那种事就算了。
晚上10点。
又是一波宵夜外卖高峰期。
龙五送到最后一单时，隐隐感觉有些奇怪。
从附在包装袋外面的纸条上看，这是一份爆炒肥肠外加一盒饭。
下单人非常豪气，另给了44块钱小费。
不过后面的备注，就有点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房门密码，直接开门进去，把饭菜取出来放在客厅餐桌上，
记住，务必把筷子竖直插在米饭上面，不然差评。”
龙五搞不懂这是啥毛病——
送货地址肯定没人在家。
否则直接开门就行，不用把密码告诉外卖员。
既然没人在家，点外卖给谁吃？
还有，你说你把房门密码随随便便告诉外人也就算了，大不了事后改一下。
可是让外卖员把饭菜摆好，还要把筷子插上去，你真当我孤陋寡闻，不知道这是啥意思吗？
心里犯着嘀咕，不过看在44块钱小费的面子上，急需钱的龙五，仗着年轻气盛，还是依照吩咐，送餐上门。
地址是一个上世纪九十年代建成的老旧小区，年久失修，暮气沉沉。
这种老小区都是小高层，一梯两户，没有地下车库，也没有电梯，所以二手房价格比较便宜。
龙五要去的楼层在顶楼。
楼道里灯光昏暗，龙五的体力不错，一口气跑上七楼，来到了701套房门口。
楼里楼外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古旧。
唯独面前的这扇防盗门，看起来新装不久，还安装了新款的指纹密码锁。
这种锁可以用指纹解锁，也可以输入密码开门，是“忘带钥匙综合症”患者的福音。
龙五按亮密码锁，输入纸条上的密码，门“咔嗒”一声就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走廊远处的吸顶灯，有一丝光线照在门口。
虽然猜到家里没人，龙五依旧推开门，站在门口喊了一嗓子：
“有人吗？”
没人回答。
龙五暗说，这家主人心可真大。
万一碰到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到时候家里丢了东西算谁的？
不过龙五不是这种人。
他是个明白人。
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入室盗窃不仅容易被抓，也没啥好偷的——
钱都在手机里。
手机需要人脸或指纹。
不需要人脸指纹的笔记本和平板，需要开机密码。
不需要开机密码的家用电器，不是太重搬不走，就是卖不了几个钱。
你说入室之后除了四顾茫然，还能干嘛？
龙五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子，按下开关。
“啪”！
灯不亮。
这就有些古怪了。
龙五没有犹豫，打开手机电筒，先照了一下屋内。
原来不是灯不亮。
而是屋里的天花板上，根本没有安装电灯。
那个开关，说白了就是个摆设。
这是一个套二的小户型。
目力所及之处，里面的陈设很简单，空空荡荡。
只有几件不值钱的仿古中式家具，不像是居家过日子的所在。
更重要的是，龙五感觉不到房屋里的人气，阴森森的，应该许久都没有住人了。
这些都不打紧。
反正龙五的任务，只不过是送个餐而已。
他径直走进屋里，来到客厅那张八仙桌旁。
八仙桌后面是一排排的壁柜，似乎放着什么东西，都用红绸布盖着，看轮廓应该都是四四方方的小匣子。
龙五不去管那么多，他把餐盒摆放在桌上打开来，再依照要求，将一双筷子直挺挺插在米饭上。
做完这一切，龙五想了想，掏出身上的烟盒，取出三根香烟，点燃后竖立在桌上。
烟雾缭绕，但并不散发开来，而是互相缠绕，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凝结不散的烟团，看起来像是一个奇怪的符号。
对于这种现象，龙五不太明了，只知道有点不对劲。
他低眉垂目，低声默祷：
“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天主。生死簿，黄泉路，不受世间苦。”
说也奇怪，话音刚落，那烟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引爆一样，一下子散得无影无踪。
龙五的爷爷，是还俗的道士，据说有点真本事。
他自幼就从爷爷口中听说过许多神神叨叨的事物，所以对各种超自然现象有一定的了解。
只不过龙五小时候很贪玩，对于爷爷传授的东西，他只记得十之一二。
等到他长大想学真本事的时候，爷爷早就驾鹤西归，正应了那句话：
少时不知嫂子好，老了后悔没去搞。
正因为爷爷的言传身教，龙五从小胆子就很大。
读高中的时候，他家离镇上学校有几公里远。
晚自习放学后，他都是一个人拿着手电筒，骑着单车走夜路。
途中要穿过大片的野地，他也完全不觉得害怕。
除了那盒饭和点燃的香烟之外，龙五没有触碰客厅里的任何东西。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能够感觉到，似乎有一股冰冷的气息，附着在自己的手上。
那阴冷的气流，沿着手指慢慢往上蔓延。
仿佛是一条蛇正缠绕在手上，令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龙五没有迟疑，径直走进卫生间。
他把亮着屏幕的手机放在台面上，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他洗得很认真。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就像是抚摸着情人的身体，迟迟不肯停手。
直到他搓完双手的每一寸肌肤，才意犹未尽地关掉水流。
龙五可以确信，他的手刚才接触过餐盒的部位，彻底洗干净了。
现在，那股从手部传来的冰冷感，已经消失不见。
看来他记得没错。
洁净的水，可以涤荡不洁之气，清除外界传导给身体的负面因素。
残留的水珠，从水龙头“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落在台盆里。
发出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尤为清晰。
原本亮着的手机屏幕，突然灭了。
就在明暗交替的一瞬间，龙五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前的镜面上，自己的身影后面，突然掠过一张诡异的脸。
背后有人？
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会条件反射回头去看，即便卫生间里失去了光源，很可能什么也看不见。
但龙五的反应，要比多数人镇定自若。
他不顾双手还湿漉漉的，马上伸手去摸手机。
他清楚地记得，手机放在洗手池台面上的位置。
可是当他的手摸到那里时，却没有摸到手机，飞快地摸向四周，同样没有！
见鬼了！
龙五没有惊慌失措，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
他依旧没有回头，而是不紧不慢地摸到挂在墙上的擦手布，缠在手上，然后狠狠地一拳击打在镜面上。
“砰！”
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龙五只觉眼前一亮，那是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
再看那部手机所在的位置，正是龙五方才摸索过的地方。
此地不宜久留。
龙五拿上手机，反身出门，重新把门锁好。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夜里11点半，龙五决定收工回家。
就在他骑着电单车避开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闯红灯快速横穿马路时，手机突然响了。
他没有停车，扫了一下来电号码，不认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耳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是个女人甜丝丝的声音，口气也很客气——
“请问是龙先生吗？”
龙五的第一个反应，对方是推销员，不是卖房产就是卖保险，这两种人打电话都特有礼貌。
他有些不耐烦：
“啥事？”
对方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有条不紊：
“我这里有个来钱快的活，你接不接？”
龙五想也不想，反问道：
“违法吗？”
此前，他真遇到这档子事。
在他送餐的路上，有个不开眼的家伙，让他送一个包裹，一公里的路程开价两千块钱。
这摆明了有问题。
当时龙五不动声色，接下了这个单子，转头就拨打了报警电话。
果不其然，警察到场拆开一看，满满一袋子的粉，还顺藤摸瓜抓住了几个人。
事后，龙五还得到了警方的口头表扬。
此后他遇到类似情况不明的事情，都要先问一下是不是违法。
对方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回答：
“当然不会。是这样的，我手头有兼职的工作，一个晚上的收入是一千块钱，你有没有兴趣？”
龙五心说一个晚上一千块，帅气如自己，就是出去卖，应该也不值这个价。
那究竟是什么业务？
他的好奇心泛滥，问道：
“你说清楚。”
“电话里说不清，咱们见面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