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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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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时不知是她自己想歪了,还是江砚刻意为之,总之这话说得颇具歧义。

    她回避着视线站起身:“有点晚了,我回去了。”

    “不用车夫送你?”

    宋时瞄他一眼,上次说他车夫不过是一种调侃,他还给记上了。“我可不雇佣童工。”她不甘示弱地怼回去。

    “童工?”江砚指了指自己,“三十二岁的童工?”

    “马上就三十三了。”宋时又扎上一刀,“不过幼稚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你比我还小两个月。”江砚戏谑地说,“小朋友,你叫我童工?”

    宋时傲娇地扬起头:“我可不是小朋友,和你不一样,我是三十二岁的大人。而且比你成熟,我的心理年龄也是三十二。”

    “你嘛。”她一只手抚着下颚,“心理年龄大概……”她琢磨着合适的数字。

    “十六吧。”江砚先说出口。

    宋时抬眼看他,一时愣怔地说不出话。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十六岁,他们分别的年纪。

    直到宋时回了自己家,也没想明白这话的含义。

    有时候她也希望自己还是十六岁,刚上高中。虽说家庭不完整,但好在身边有交好的朋友,遇到烦心事就找她们倾诉。在学校整日对着书本学习,翻来覆去地做题。有时枯燥,但更多的是内心的充实。

    不必对着国外陌生的环境发慌,不需思考未来发展的方向,不会觉得人生的前路曲折无光。不会撞完南墙头破血流了,还在家人面前嘴硬说自己没事。

    像是行走在白茫茫的雾霭中,她满心彷徨。

    终于在某一日,她鼓起勇气告诉母亲,她想回国了。

    妈妈没有生气,只是沉默一小会儿,问她是不是想念爸爸了。她回答没有。其实,她们都知道这话是骗人的。只是妈妈没有无情地当场拆穿谎言。

    她很多年没有见过爸爸了。那些在国外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漫长,久到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对父亲是想念还是儿时留下的执念。

    但她没说出口,她回国不是因为父亲。她只是想逃避,想放任自己。主观地逃离那个她不喜欢的地方,那个需要假装很开心,很自在的家。

    她想这个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一个地方属于她。于是,她飞回国内,回到这个她熟悉的城市。如同飞在空中的风筝终于收了线。

    她找寻着自己的归属。哪怕十多年过去,这个城市已经改天换地,她依然保留着曾经对故乡那份最亲切的依恋。

    那么,江砚呢?她不清楚为什么江砚说他自己的心理年龄是十六岁。他也想重回那个青葱明亮的少年时光吗?

    于是,宋时带着这个问题去寻了周公下棋。

    第二日,工作室又是开会集体讨论。

    为了深刻反映当前社会普遍存在的家庭问题,张清溪已经改了许多遍稿子。

    “很多老一辈的人总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在他们眼里,子女是他们的所有物,可以打骂也可以赏罚。他们在儿女身上寄托了自己未完成的希望,总说是‘为了你们好’。”张清溪说。

    “可我总以为,父母与子女是平等的。孩子并不属于父母,因为每一个人都只属于他自己。他们有血缘上的牵绊,但同时也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人格与尊严,需要彼此尊重与理解。”

    她接着说:“孩子的出生由父母决定,他们擅自把新的生命带到这个世界,自然要为这个决定负责。要养他成人,要教他做人。反过来,对于培养照顾自己的父母,子女自然会存有爱意,待自己有能力后,照顾老去的家人。”

    “所以,无论是谁,无论是作为子女还是父母,都会不自觉地付出爱。关键在于付出是一种自愿的行为,不应该以索取为前提,也不该以付出为枷锁去绑架别人。”

    “再说回来,现在许多父母只生不养。我所指的“养”并不是单纯地喂饱孩子的肚子。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精神层面的陶冶是极为重要的。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需要及时自省自查。他们有责任教会孩子最基本的是非与良善。”

    宋时无奈叹气:“这需要陪伴,需要两代人平和地共处。但在当今社会,中年人大多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的压力已经逼得他们喘不过气,每日为了赚钱拼尽力气,哪有多于的精力去陪伴孩子?”

    何问沉着脸说:“许多孩子都从抱怨哭泣到被迫理解。或许长大后,他们也成为了自己曾经埋怨过的那一类父母。”

    会议室的气氛降到了最低点,每个人都深知其中的无奈。

    我们卑微地跪倒在现实面前,仰望高悬于天边的理想。同时,我们也明白这中央有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其实,没有被现实打压地抬不起头,就已经超越一大部分人了。太多的人为了饱腹,连仰天望月的时间和力气都不剩了。

    更有甚者,他们早已麻痹自己,我不需要那轮月,是我自己抛弃了它,然后拖着家庭的重担继续前行在泥泞的土地里。

    偶尔回头,孩子兴奋地指着天空说,今晚的月亮真美。他们童真的眼里满是星光。大人随意地迎合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抬头看看。”孩子不理解。

    “早看过了,看腻了。”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曾经兴奋地仰望天空的孩子成为了低头前行的大人。

    一代复一代。

    我们理解了父母的辛劳,僵持半生,对父母说不出一句谢谢。扭过头又倔强地希望从身后的子女口中听到。

    我们一生都在期盼父母能意识到他们曾经的疏忽甚至过错,但最后只能落寞地与自己儿时的委屈和解。或许此时,身后的孩子也在等待我们低头。

    等不到的,通通等不到的。

    张清溪合上文件说:“这就是我们现在的这个案子最需要体现的社会问题。”

    “我觉得可以将不同家庭环境下长大的人放在一起,形成性格处事上的鲜明对比。”何问提议。

    “就算家庭不是那么幸福,孩子也不一定会成长得很糟糕。”宋时忍不住反驳。

    就像她,父母天天吵架又闹离婚的,她如今也找到了自己真心热爱的事业,生活平静充实。就像江砚,自小父母就没怎么陪伴过他,但他如今也有了所处领域的成就。

    他们的性格虽说不上完美,但始终秉持本心的良善,从未生过恶念。

    何问摇摇头:“但或许会因此变得冷漠自卑,抑或是压抑胆小。我指的影响不是会变成反社会的恶人,但不良的家庭多多少少会使人变得消极。”

    宋时低下头,眼神飘忽不定。对于这一点,她深知自己无力反驳。

    -

    周末宋时约着罗沁出门逛街。正好罗沁家附近有座新开的商城,两个约定在那里见面。

    周末人流量大,她们进了几家服装店挑选几件心怡的春装,走累了打算进星巴克歇会儿。

    罗沁率先推门进去,迎面撞上了出来的于观年。

    他明显一愣神,呆立在那儿。

    “不好意思,可以让一下吗?”罗沁见他一直没有动静,主动开口道。

    于观年皱紧眉头,沉重地吐出一口气,让开了门前的位置。

    罗沁不再看他,大步往里走。点完单后,两人面对面坐下。

    透过玻璃窗,宋时望见门外的于观年站在转角口,直直地望着罗沁的背影。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落寞地离去。

    罗沁毫无觉察地微笑着,抬手在宋时面前挥了挥:“发什么呆呢?”

    宋时瞧着着她自在欢快的表情,心想还是不说惹人心烦的话了。

    “你今天这么主动约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罗沁随性地翘着腿问。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该来问问你。”宋时神神秘秘地放低了音量。

    罗沁一下被勾起了兴致:“你真的观赏了日出?”

    “如果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会怎么想?”宋时正了正神色说。

    “有就有呗。”罗沁顿了两秒钟,突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提声道,“你还不如说太阳从西边爬起来呢,这更有说服力。”接着,她做作地咳嗽一下问:“谁这么厉害能引得你心动?”

    “就是一个朋友。”宋时喃喃道,“我还去试验过了,他大概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她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对自己结论的肯定。出于严谨考虑,她补充:“我是这样觉得,但不是百分百确定。”

    罗沁更为惊喜:“勇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啊。”她说完端起咖啡喝了口。

    “但是我又感觉他在勾引我。”宋时满脸认真。

    罗沁听了差点喷出来,被呛得抖了两下后,她缓过气急切地说:“什么叫勾引?他冒犯你了?”

    宋时明白她是误会了,摇头道:“没有冒犯。只是我觉得他在刻意诱惑我,就是……”她组织着语言,又觉得自己短时间内说不明白,不自觉地加入了手势。

    罗沁看着她手舞足蹈地表达了一大通,就听清楚了有效信息“诱惑”二字。

    “哪头死野猪敢来拱你这个小白菜啊?”罗沁越听越不对劲。

    “不是野猪。”宋时觉得江砚的样貌与野猪相去甚远,忍不住替他辩驳,“他再怎么算,也该是头帅气的小香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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