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渔船
从零陵到猇亭的刘备大营,走水路一般是五天的路程。然而主河道途经猇亭,吴军见到十艘大船经过,是一定会登船搜查的。
一旦发现船上都是粮草,吴军定会全部没收,以供己用。
好在荆南水系发达,从零陵到猇亭上游,还有一条支流,很少有商船经过,大多都是渔民在那里捕鱼。
这次关平运粮走的也是这条支流。
冬天的河道,水流量很小,水位也低,更何况还是条支流。好在关平用的都是小型船,吃水不深,外面看上去和渔船没什么区别。
关平的船队,一路上,遇到很多渔船。正好关平的船上也有一个零陵的渔夫。关平好奇地询问:“这么冷的天,为何渔民都会选在这个时候出来捕鱼?”
这个渔夫于是耐心地向关平解释起来。
“冬天温度低,河流中的鱼不怎么灵活,加上水位低,反而是捕鱼的好时候。
附近的渔民,都会趁每年这个时候,编织好渔网,捞上几网,打上来的鱼用盐腌好,晒干。这样过冬的食物就有了,一直能吃到明年开春。”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 一艘艘渔船在关平身边驶过,关平看了半天,似乎想到了什么。
“停船!你去问问这些渔夫,他们的鱼卖不卖。无论集市上什么价,我们出双倍买他们的鱼。”关平对一旁的船员说。
“都是吃的,鱼不比稻谷营养价值高,正愁粮少呢。”关平暗自心想。
关平的船停了下来,慢慢向一旁的渔船靠去。只见船上的渔民,一个个分工,正在处理刚打捞上来的鱼。
最左边的人,从刚打上来的渔网里,把里面的死鱼一条条扔出来,剩下的鱼倒到船头的船舱里。
中间的人,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正在杀鱼。一柄尖刀,去鳞,剖腹,清掉内脏,甩到一旁。一气呵成。
最右边的人,则忙着把盐抹在杀完的鱼身和鱼腹内,然后用草绳串着晾在船尾。
船员立刻朝着渔船上正在忙碌的渔民喊道:“老乡,你们船上的鱼卖嘛?我们可以出高价买。”
只见坐在正中间杀鱼的渔民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关平的船,然后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阿,老乡,我们是做生意的,现在过冬粮食少,所以想买一些鱼回去。“
那渔民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忙碌起来。“我这鱼不卖的。”
船员依然不想放弃。“为啥啊?这么多鱼,你们也吃不完,我们给的价高点不就成了?”
渔民一边摇着头,一边抽出忙碌的右手,朝船员摆了摆手。“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鱼老早都被猇亭的吴军给包了。他们五十钱一斤鱼,全收。他们的船还在前门的河道口,等着收鱼呢。”
关平闻言,有些坐不住了,走上前喊道:“老乡,钱的事好商量,只要你们把鱼让给我们,我们可以出一百钱一斤。”
那渔夫侧着歪过头,看了一眼关平,然后放下手中杀鱼的刀,在身上擦了擦手,径直地走到船边,一脸为难地看着关平。
“不是我不卖,就算我卖给你们,你们也带不出去。前面正在打仗,江东派人把下游所有的河道都封了。我们捕得鱼都要上交。”
说完,渔夫抬起略显粗糙的手,指了指前方的河道。关平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那里有好几条支流,通往猇亭的那条支流上,隐约可以看到有一艘官船在那守候着。
渔夫一声叹息,说道:“现在还好些,以前吴军来,都是直接抢我们的鱼,连钱都不给。后来,见我们都不出来捕鱼了,才答应用钱买鱼。但也只是记账,没有现钱。”
“记账的话,你们怎么去城里市集买东西?”关平不解地问道。
渔夫的眼中突然渗出了泪水,他用手轻轻擦拭。“说是年底可以到江陵换些粮食或者布料。”
关平听完,一拳砸在船沿的杆子上,愤愤地说道:“这和抢有什么分别?”
“我是没有办法,家在江陵,不得不回去。”
“这样,你们把鱼一百钱一斤卖给我们,我们给现钱,然后你们就和他们说,今天没捕到鱼。”关平临时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们会搜船,到时他们发现了,也会把所有的钱拿走。”渔夫正在犹豫着。
这是一个船员从舱内走了出来,先向关平行了礼,然后便问边上的人。“船怎么停了?”得到回答后,便又走回了船舱。
渔夫看着这一幕,又细细看了看关平这一溜的船队,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
“你们不是渔船,难道你们是蜀汉的人?”渔夫瞪大了眼睛问道。
关平见渔夫已经发现,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渔夫有些吃惊,但很快便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我们的鱼,你们可以全部拿走,我们分文不取。”
关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这是为何?”
渔夫说道:“我的儿子,本来是关将军手下的士兵。有次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是关将军把他从战场上救了下来,我们一家才能团聚。虽然关将军最后战死了,但是他的这份恩情,我们一家都不曾忘记。
我的妹妹,嫁到了零陵。官府无偿借给他们农具和种粮。她的孩子也可以在零陵的书院读书识字。最近关将军的儿子直接减了全城一半的税赋。
他们父子,对我们荆州百姓恩重如山。反正这钱,我们也拿不走,倒不如就把这几船鱼送给你们吧。”
渔夫说完,便转过头,和船上的其他人,耳语了几句,然后他们就把附近的渔夫都召集了过来。
渔夫们和关平船上运粮的农夫,急忙把各艘渔船上的鱼装筐,搬到了关平的几条船上。
关平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关平最后还是坚持给渔夫们留了一些银子,但能不能带回家里,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告别渔夫后,关平的船队继续前行。
关平站在船头,一阵风吹过,关平的眼中似有风沙,有些酸疼,又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