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铁匠铺里的铁娘子
第三十九章 铁匠铺里的铁娘子
晴天霹雳炸在铁匠铺里，老板娘子被五雷轰顶。
“铁匠被官差剁脑壳了，官差甲是行刑官，那家伙动作利索，一刀下去，人头落地！”
“自己打制的鬼头大刀砍自己的脑壳，快到河滩上看去呀，河滩上聚集好多人了，·····”
“未必是铁匠吧，他娘子这些天老往衙门跑，挎一个腰子篮，送了许多好的酒菜还有银子，上下作一番打点，还不是要去救刘大锤子的命！”
“衙门开口就是要钱，姚眼镜是张血盆大口，铁匠铺能有多少银子，比不得裁缝铺吧？”
“船裁缝关进去还不是出来了，红皮老鼠关进去还不是出来了，红皮老鼠好像还发了胖，姚眼镜只养肥猪···”
“不跟你争了，重要的话说三遍，船裁缝有鲜花娘子呢，那是怎样的人物，是个仙女，整个石桥再没有比她更扎眼的，可是你看，铁匠铺的娘子，···嘿嘿嘿嘿···”
“铁匠铺娘子，那一身肥膘，不把姚眼镜给压死才怪呢···”
“所以，刘大锤子要被姚眼镜砍脑壳，用他自己打制的鬼头大刀砍！”
“砍个脑壳有三两银子的赏钱，那么多的官差，如今日子都过得凄惶，官差们不争得打破脑壳才怪呢！”
“···你们还在这里哆嗦，看看别人吧，早就过河了，你在这边看看，河滩上好多人，你要早点起来，说不定能够看到鬼头大刀剁刘大锤子的脑壳呢！”
“刘大锤子平常一副铁板身板，脖子硬得跟铁筒似的，····”
“走吧走吧，一会儿看铁匠铺的怎样收尸吧？”
“收尸？刚才没有听到官差喊吧，三天不准收尸！”
“这回怪了，往常先把人叫过去再砍脑壳，这回怎么先砍了脑壳再叫人去看？”
“怕刘大锤子劲大吧，听说抓他的时候是给他上了脚套子的，像抓一头疯牛一头野猪一样！”
“刘大锤子可比野猪厉害！”
“快走快走，待会铁匠铺子里的出来了，可是有好戏看了！”
铁匠铺娘子被锣声和官爷的吆喝声惊醒，开始还迷迷糊糊的，昨夜里还琢磨着，今天怎样往衙门府第送酒菜，隔夜准备了一些吃食，通宵没睡好觉。
自从老铁匠进了衙门，铁匠铺娘子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一下子改变了她往床铺上一倒就呼呼入睡的习惯，人确实瘦去了许多。
街坊们的说三道四是从窗户外面传播进来的，这让铁匠娘子心里发慌，她听着听着，就清醒了。
昨夜里还梦见刘大锤子从衙门里回来了呢，他整个一个人回来了，官差们没有对他怎么样，姚眼镜只是图他的铁匠铺子，他一个手艺人没有罪过。
有人从铁匠铺经过，着急去看河滩上砍脑壳的事情，随意发着这样那样的议论，外面的说道从窗口传播进来，断断续续传进她的耳朵。
铁匠铺娘子是个火暴脾气，听多了这些议论，从急躁得心里没有方向到勃然大怒。
首先她只是把外人的说道当作谣言，自打铁匠进了衙门。这些不三不四的鬼话整天在街坊里传播着，有的人好像不咀嚼舌根就怕被人当成死鬼！
可是，谣言只要传过三遍，谣言就成了事实。
天啦，这可不得了了，铁匠果然被官府砍了脑壳？
他娘的，老娘五大三粗的咋啦？鲜花娘子是仙女，你们去沾点仙气闻闻她身上的玫瑰桃花香呀，她还不是一个残废的老婆，我们铁匠至少不是残废！
铁匠铺娘子起了床，耐着性子没有发作，若是按照她平时的脾气，可能跳下床，开了门，冲着这些咀嚼舌头的人一顿臭骂
那样的话，这些人还不是得乖乖地溜走？
她有一身抡大锤的蛮力气，街坊里谁也不敢跟她造次。
这会儿她倒是忍耐了些，却把心中的恐惧积攒的更多。
外面传播进来的流言越来越多，说的话越来越让她听不下去，铁匠娘子就没法再忍耐下去了。
尤其听到鬼头大刀已经剁掉了铁匠的脑壳，铁匠娘子怒火中烧，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洒落下来。
没有来得及多想，她寻到火炉边捡起一把大锤往肩头上一扛，一边规整着才套上身的衣衫，一边咒骂着姚眼镜和官差们，开了门拴，连铺子的门也没有来得及关，一路小跑一路哭嚎着往桥头上奔。
铁匠娘子上身只套了个小褂，几乎没有袖子，倒是挂上了平时抡大锤才穿的围裙，那围裙漆黑，破了好多个洞，记录着她和铁匠的创业历史。
急着过桥去看热闹的人陆续出屋，有的人回头看她这一轮风景，快要跟铁匠娘子面撞到面。
有的人已经跑在铁匠娘子的前头，顾不得后面的事情，河滩上的事情对他们太有吸引力了。
也有人是跟着铁匠娘子屁股后面的，他们才得到信息，或者起身慢了些，让别人抢到了前头。
铁匠娘子一边往前冲，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呼天抢地，有人看到她紧握大锤的那只手在发抖，仿佛要地动山摇。
街面上一时热闹起来，她的出现成了新的风景。
男人多看到她身上的一团鲜肉，被小褂和围裙遮掩着，却争着看外面的新鲜，把小褂和围裙挤出几条口子，鼓出来一团团带皮的肥肉，要是平时，一定会吸引了那些馋鬼直流口水。
女人不多，尽是些胆大和好事的婆娘，不守规矩，也像男人一样急于看河滩上的究竟，她们怕错过了人生中的一曲好戏，鬼头大刀砍脑壳的事情，并不会每天都发生。
何况这个剧目全石桥的人都期待了好久好久。
大家对它赋予了许多的幻想，这中间体现出每一个人的文学智慧。
何况是，铁匠自己打制的鬼头大刀，用来剁自己的脑壳呢！
这要比所有人原来想象的更有趣，更出人意料了！
天底下最有趣的事情，也不过如此吧？。
但，她们看到铁匠娘子肩头上扛着大铁锤的样子，一派的虎虎生威，一派的势不可挡，他们一个个惊的目瞪口呆。
“天啦，铁匠娘子这架势，是要跟官差们拼命了，她一锤子砸下去，不管是谁的脑壳，铁定会脑浆迸裂开红花绽白花！”
男人的惊叹声更是把女人引导到恐惧的深渊。
女人也有胆子大一些的。
“铁匠娘子这是要去砸官差的脑壳呢，还是要去砸姚眼镜的脑壳呢？”
“她一身的力气，也未必是官差的对手呀，人家人多势众，手里还有鬼头大刀，你个妇人家，就别自己上门找死了！”
“她是要去砸姚眼镜的狗脑壳吧，那家伙活该被大铁锤砸稀巴烂，当个知县大老爷，尽干的缺德事情，没为百姓做过一件好事，贪财好色，活该不得好死！”
“衙门都关着的呢，她进不去，就算能够进去，姚眼镜有那么多的官差护着，她能行吗？”
“抡大锤有什么用呀，她要有裁缝娘子那身段，铁匠早从衙门放出来了，我还等着他打一套家伙什呢！”
“可惜了裁缝娘子那身材相貌，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鲜花不插牛粪插哪里呀？插你那把干柴棍？”
女人还是多一些同情心的。
有女人想去拉住铁匠娘子，一个女人家，就是有一身蛮力气，肩头上扛个大铁锤，那也不是官差们的对手，这是去送死呀。
一个刚被剁了脑壳，一个又去送死，那孩子怎么办，家就没了，整个一个家破人亡呀！
有女人咒骂男人的没用，就不知道上前把娘子肩头上的铁锤给夺下来，免得她去送死当冤鬼。
甚至有人大喊大叫：
“前面的男人你们是死鬼呀，还不快点夺下娘子肩头上的大锤，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情啊！”
“你去夺呀，你是铁匠娘子的敌手！”
这些人是图着看一场好戏的，谁也不愿意去接这个茬。
其实，理智地想，大家就都会心知肚明。
夺下了大铁锤有什么用嘛，人家能够善罢甘休吗？
这个可怜的家伙看到自己的丈夫身首异处，就算是赤手空拳，那也得跟人家拼命呀！
她拼不过官差们，该会不会从石桥上跳下去，或者滚到仙溪河里下洞庭湖喂鱼，或者一头撞死在桥头上，撞死在官差的怀里，都是可以预见的吧。
这可是让那几个善良女人担心的。
这事情要是落到她们身上，只有滚仙溪河这条路可走了，她们扛不起大铁锤，也没有裁缝娘子那鲜花一样的美貌，她们是最没有用的女人。
可是，看到她肩头上扛着一个大铁锤的样子，顿时生出畏惧来。
谁也没有力气拉住这个女汉子，她那一身蛮劲，听说三个汉子也别想近身，别说是尖脚的女人了，别说现在还扛着一个大铁锤了。
听人说过，铁匠不在家的时候，有人深更半夜里去撬过铁匠家的门，那可是吃了豹子胆，让铁匠娘子提溜着扔进了仙溪河！
到了桥的西头，从南街和北街赶过来的人往桥面上挤，大家见到她，老远的有人为她让路，因为她是这一曲戏剧的主角。
“快看呀，刘大锤子的老婆来了，她是要跟官差们拼命，瞧她肩头上的大铁锤，不把姚眼镜的脑壳砸开花才怪呢！”
“砸姚眼镜的脑壳？刘大锤子的脑壳都被官差砍掉了，在河滩上蹦得老高，血洒了一河滩，招了一窝苍蝇！”
“她这是去送死！五大三粗顶个屁，还没有裁缝铺的娘子管用吧，裁缝铺娘子那身段儿，人家就救活了自己男人！”
这些无聊的话，更是激越铁匠娘子的怒气，无异于火上浇油，把她内心的恐惧燃烧成怒火。
桥面上行走正急的人也不约而同地让她，或者躲避到桥墩的一小片空处，或者就势往桥面栏杆上靠，反正不会耽误她一个人优先通过。
太阳升起，朝霞让她披了一层灿烂的绸衣，晨风把她身上的围裙和短褂掀起，她的背上不时暴露出雪白的皮肉，时隐时现。
有人甚至看到了她胳肢窝里的几根长毛，这是因为她一手紧握大铁锤的把子，那只胳膊自然得抬起来，形成一个雄纠纠气昂昂的架势。
最耀眼的是她肩头上那个长把大铁锤，晨光照射在铁锤上，发出银光，似是要跟初升的太阳较劲。
铁匠铺娘子冲过了石桥，她没奔衙门府第，直接往河滩上跑。
这时候，有人看见，在石桥上，华篾片的女人和棕刷子的女人也奔跑着过桥，她们一定是要追赶上铁匠的娘子，她竟然敢跟官爷们拼死，一不小心就会丧了命。
她们还害怕，铁匠娘子拼不过官差们，一时想不开就投了河，那可是无法挽回的悲剧啊！
仙溪河东岸西岸的人，桥面上行走正急的人，还有河滩上已经饱足了眼福的人，都被铁匠娘子奔跑的英姿给惊住了，这后面还追赶来一前一后的两个女人，真是不错的画面。
铁匠娘子扛着大铁锤，疯子一样往前奔着。
她一点也没在意脚底下会有石头可能绊脚，那是很可怕的事情，她要是被脚下的石头给绊着 了，准定会摔倒的，往前扑个狗啃屎，摔个满地找牙，那才惨不忍睹呢。
这会儿，铁匠娘子的词典里没有那些东西，她得冲到河滩上去，她得三锤五锤砸破那些官差的狗脑壳，砸他们个满地开花，猪脑浆洒落在河滩上招苍蝇。
她得把铁匠的脑壳抱到怀里，把他的脑壳跟他的脖子粘到一起，接起来。
是的，那一定能够接起来的。
她痛恨衙门里的知县大老爷，还有他的一帮酒囊饭袋。
那都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铁匠娘子得跟官差们拼一命的，怎么着，那鬼头大刀都是我们铁匠的手艺呢，淬火的时候可是老娘一屁股坐下来尿的尿，要不然有那么风快风快的吗？
如今你们却拿鬼头大刀砍了铁匠的脑壳，你们丧尽天良！
老娘就不信，老娘操起鬼头大刀剁不下你们的狗脑壳，老娘要砍得姚眼镜的狗脑壳发白茬茬，鲜血喷到九霄云外。
老娘要剁了你们衙门里所有官差的狗脑壳，老娘就不信你们的颈脖是铁打的，铁打的也要用钢刀刃砍断筋。
铁匠娘子一路咬牙切齿，一路上脚板踩得石头发软，上了桥，踩得桥面板子要成粉，桥梁桥墩直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