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复仇记之谁才是猎人（十七）
打好饭菜排队付款的时候，齐明玉随意地打量了餐厅一眼，视线无意中落在墙上的电视上，只这一眼却让他怔愣在原地。
被收银员女孩叫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曾助理见他整个人失了魂一般，关心地上前拉了他一把，“齐先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齐明玉心中一团乱麻，本想问他，但视线再看过去。电视上的节目已经跳转，他只好先压下慌乱的心神，摇摇头，“没事”
付了款后，两人端着餐盘找位置坐下。
一直想着刚刚看到的事情，齐明玉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他潦草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道了一声先回病房，留曾助理继续吃午餐，他便离开了餐厅。
出了餐厅，齐明玉没去电梯口，而是去了安全楼梯通道。
想到刚刚电视里放的新闻，还有那几道熟悉的身影，他划开手机，深吸一口气，输入了齐咏志的电话。
他极少给对方打过电话，偶尔的一两次电话，彼此之间也都只是寥寥数语，因此此刻的他既担忧又忐忑。
然而电话并没有打通，那个人的手机关机了。
说不清失落还是放松，齐明玉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即想到那几道熟悉的身影，他咬咬牙又拨出了一个记住的号码。
电话嘟了几声被接通。电话那头齐家村村长的大喇叭似的声音，伴随着哄闹的背景声传过来：“喂，喂，哪位？”
“三青叔，是我”齐明玉连忙回道，“明玉。”
“明玉？齐明玉！”听到是他，村长的声音突然炸响，语气中全是怒火，“你终于舍得打电话来了。”
“三青叔？”齐明玉心底咯噔了一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村长大呼，随即想说什么，手机便被另一个人抢了过去，“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齐明玉！我告诉你，千万别做梦，不还钱，你们父子两躲在哪里，我们都会把你们找出来。md，一家子都是骗子，呸。”
齐明玉颤抖着手差点拿不稳手机，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得来一通骂声。然而电话那头也没管他回没回应，不断有人抢过手机插-进话来，一道道都是他熟悉的声音。
“你以为装作不知道，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你故意手机关机的是吧，就是不想让我们找到你”
“还钱，你爸卷钱跑了，你作为他的儿子，必须要给我还钱”
“你说你不知道，你骗鬼呢”
骗子，跑路，白眼狼，这样的字眼不断传入耳朵，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惧袭上心头，此刻的齐明玉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听见过，恍惚下连手机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都没发现。
所以他之前看到的新闻都是真的，一家养老机构的老板卷钱跑路，直到受害者找上门来，机构里的员工才发现老板跑了
那个老板是齐咏志，受害者是齐家村的人，甚至可能还有更多
齐明玉想要不去相信，然而他骗不了自己，只因为他知道，齐咏志这个人是真的有可能做出这些事情的
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嘿，小哥，要去哪里呀？”
“我，”齐明玉张了张嘴，说了公司的名字。
上了车，出租车师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这么一副模样，又想到他是从医院里出来的，自以为了解到了什么，很是同情地给他递了一张纸巾，“擦一擦吧”
齐明玉接过纸巾，僵硬地朝他道谢：“谢谢”
纸巾擦在脸上，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冷风吹过，凉意顺着泪痕直透心底。
齐咏志其实有很多次，都在他面前表露过想要干一番大事的想法，他知道，这大事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他不敢出声也不敢拦，就像鸵鸟害怕了会将头埋进沙子里一样，他也一直在躲起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便能当做不知道。
可为什么会是齐家村？为什么要选择齐家村？
车里的摇滚音乐已经换成了欢快的圣诞歌，车窗外不时闪过布置好的圣诞树，一对对情侣牵着手走过，车窗渐渐模糊起来，齐明玉慢慢伸出手擦去一块，发现窗外竟然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这边，回到病房却找不到他的曾助理，差点急疯了。
他上上下下跑了几层楼都没见到齐明玉的身影，不断打电话过去，手机那边却是关机的，他立马打电话给了秦延之。
“什么？”秦延之惊得一下子站起来，焦急地在办公司来回走动，“你说他当时就看起来脸色不好？他当时在做什么？”
曾助理稳了稳心神：“当时我们正要付钱，但不知道齐先生当时看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就变了，他当时在看电视，但我顺着他视线去看的时候，却没发现什么问题。”
秦延之顿住了脚步，他骤然想到了什么，急道：“电视上面是不是在放新闻？”
“是，”曾助理道，“当时放的正是午间新闻。”
“我知道他在哪了。”
此时，秦延之的心突然就像是被谁拿锤子重重锤了一下，又闷又疼，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从齐咏志开始进入他布置的圈套开始，他便不敢见齐明玉的面，甚至连视频电话的时候都害怕漏出什么情绪出来，他不敢提醒曾助理，便是害怕在他还没露破绽的时候，反而让齐明玉发现曾助理的不对劲，可现在
“去振新大厦”
齐明玉到达振新大厦的时候，地面上的雪已经下了薄薄的一层。
”哎，小伙子，还没找你的钱呢“
下车后，齐明玉的心思全在了远处那群隐隐约约围在公司门口的人，根本没听到师傅的叫声。然而跑到近处，齐明玉却突然胆怯了。
他在害怕，害怕去面对那么多人的憎恶与恨意，害怕曾经给过他善意的人露出悔意。
他想找个角落躲起来，然而腿脚发抖地让他挪不开步伐，直到有人发现了他。
“齐明玉！”
“这小子过来了”
“呸，帮着外人来骗我们自家人！”
“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可能会相信那个骗子”
“要是早知道你是只白眼狼，当年那些饭我就是倒给我家阿旺吃，也不给你”
“以前你姑外婆也伸过手帮你，结果这次你爸把她的养老钱全骗走了，她都急病了，现在还在医院”
“你说你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当人家儿子的会不知道？我们都在这里闹了几天了，你人才出现”
齐明玉瞪大了眼睛，他的耳朵一直嗡嗡在响，然而这些话依旧一丝不拉地涌进耳中，丝毫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齐明玉对村里人的感情，其实很复杂，在他被那个人打的时候，在他饿得寻草根吃的时候，是他们偶尔的帮助救济，才让他一点点撑了下来。
可在他被齐咏志收养后，日子渐渐过得比以前好的时候，开始厌恶起他来的也还是这些人，村里的孩子骂他欺负他的时候，也很少再有人来帮他。
想靠近却不敢靠近的关系，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只好选择远离。考上了大学，离开了齐家村，仿佛便离开了那些童年时候的伤害，只记住了当年那些对自己的好。
于是，每次只要存下了钱，便会寄一些给村长，给那些曾给予过自己善意的人。
齐家村对他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割舍不断的存在。
被人不断推攘下，助听器掉在了地上，咔嚓一声被人踩碎。世界突然变得寂静，反而让齐明玉清醒过来。他抬头眨了眨眼，眼泪滑下，他突然弯下了膝盖。
秦延之赶到的时候，便看到了让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咚”地一声，齐明玉重重地跪了下去，随之而起的，是清脆到连最外层的人群都听得到的骨骼裂开的声音。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齐咏志欠的钱，我来帮他还。”这一刻，膝盖上再钻心的疼都不及心里的痛，齐明玉努力扬起头，“请给我一些时间，一个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辈子，我现在才二十二岁，就算活到50岁，我的一辈子也还有二十多年，总能还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