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齐殊的耳边隐约响起耳鸣声，他这才僵硬地转头看了眼呆滞在原地的男人：“你看见了，这个女人有多爱我爸。”他话里有话，程铎不可能听不出来。
程铎支吾道：“但是那也……我对你妈妈是真心的。”他几次抬眼看着齐殊的脸色，生怕自己说错话。
“真心”一词在齐殊听来很讽刺，他没说话，也不再去看嚎啕大哭的女人，转身离开。
入秋，小城市一旦到了傍晚温度就会骤降。
应该是快要下雨了，树叶婆娑随风飘动，空气中的气息裹着一丝潮湿，侵了几分凉意在齐殊的骨子里。
街道两旁偶尔传来属于这个地方的喧嚣闹腾，但在齐殊的耳里只剩下无限嗡鸣，化作成密不透风的窒闷感在他胸口不断徘徊。
逆着光，齐殊突然看见了路口的身影。
俞煊应该在冷风中等了许久，露在外的两条手臂抱在一起，但还是很有范，面上不肯表露出一分。
这会儿看见齐殊出来，俞煊原本倚靠在车门上的身子一下站直。
令人烦扰的嗡嗡声被一道明朗散漫的嗓音破开了，俞煊冲他笑了一下：“这是谁家的男朋友垂头丧气的？像个落魄小狗。”
齐殊动了动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好歹我也是跟踪狂。”见齐殊还在发愣，俞煊说，“忘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齐殊也跟着他笑了一下，音量却压得很低：“没忘。”
俞煊抽出手，保持着刚才的随意懒散姿态，朝齐殊张开了手臂：“抱一个？”
“抱，”齐殊说，“不过不是在这儿。”
他说完，蓦地攥住俞煊的手腕，把人带进一旁黑漆漆的小路上。
说是小路，其实就是两栋楼被隔断留出来的一条道，无人经过也没有灯，像是被这座城市遗忘的一角，无论他们做什么也没人知道。
齐殊微垂着头，眼睫毛挡住了为数不多的光线，连同眼睛一并坠进深夜里。
他对着俞煊开口：“抱。”
只一声，俞煊就心软了。
齐殊伸手把俞煊抱进怀里，紧绷的神经因为这份亲密逐渐变松懈，如同从冰窟里逃出来的幸存者，负重前行后终于找到了唯一火源，此刻他所有的感官都只对着俞煊开放。
俞煊在齐殊的后脑勺上薅了两下：“顺顺毛。”
“看见你就顺了。”齐殊在他耳边说。
俞煊故意逗齐殊：“哎，你之前没来的时候我还挺冷的，但现在不觉得了，你是不是什么小太阳？一靠近就暖呼呼的。”
似乎是笑了一声，齐殊吐出的温热气息悉数扑在俞煊耳尖上，导致他有一阵感到酥麻。
“晚上哪儿来的太阳。”
俞煊凶着语气：“你懂不懂比喻？”
路口突然窜出来两道人影，男人追在女人的后面，看上去有点狼狈：“芸筝，等等，我俩的事儿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你看不见那混蛋的态度？”谢芸筝带着哭腔，“废物！”
抱着的人隐约有挣动的迹象，俞煊想也不想捂着齐殊的耳朵：“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齐殊不动了，过会儿闷声道：“听着像念经。”
“哦，”俞煊改口，“阿弥陀佛……”
“这好像是念佛。”
俞煊不耐烦：“没完了？”
路口的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直到楼上有住户开窗，齐殊这才终于起身：“走吧，回家。”
“嗯。”俞煊摸了摸鼻子，跟在齐殊旁边肩并着肩。
回到家，俞煊问齐殊：“你饿不饿？”
“有点儿，”齐殊说，“家里有点菜，我去做？”
俞煊直接拒绝：“我去做。”
闻言，齐殊略显狐疑地看着他：“你会做饭？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等着。”俞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完就进了厨房。
齐殊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看着俞煊捣鼓的背影，心想还挺有模有样的。
折腾了有一个小时，俞煊把做好的菜端上桌，打了两碗热腾腾的白米饭上来。
他颇为自豪地说：“就这卖相，我都能出去开个餐馆了。”
“要开也是开画室，开什么餐馆儿？”
眼前这桌菜确实看着不错，至少看上去能吃。
俞煊见齐殊夹了一块儿茄子，接着就是不停地咀嚼，也没给评价，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样啊？”俞煊被盯得皱起眉，寻思这什么毛病，吃个茄子还能把语言功能吃没了？
直到他自己夹了个茄子，刚嚼没两下就呆滞了。
齐殊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挺好吃的，有种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美味。”
俞煊：“……”
俞煊：“你直接说没熟就行了。”
他盛了一碗鸡蛋紫菜汤给齐殊：“你尝尝这个。”
齐殊一口气喝完，这次主动感慨：“想去看海了。”
“？”
俞煊喝了一口——草！这么咸！
齐殊是怎么一口气喝完的？
几乎是立马黑了脸，先前在齐殊面前信誓旦旦结果被现实狠狠打脸的感觉让俞煊有点尴尬。
他有点火：“不吃了。”
“怎么就不吃了，挺好吃的。”齐殊轻笑，“不吃多浪费，这个茄子重新炒一下就行。”他说着把茄子端进厨房，又切了两个西红柿。
俞煊没别扭多久，他走到齐殊旁边：“你真想去？”
“嗯？”齐殊没反应过来。
“看海。”
齐殊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呼气声，听上去就像是在低笑：“我就是随口一说。”
“但我认真了。”俞煊紧跟着说，“齐殊，你想去看海那就去看，想去爬山那就爬，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和你一起。”
齐殊没说话。
俞煊说：“你还记得你上回帮我找回来的水草玛瑙么？那平安扣就是我在西藏买的，当时有个老妇人主动拿了一堆饰品给我挑，她说她来找我是命中注定，如果我买的话会有好运，但如果什么都不买的话我就会被霉运缠身。”
齐殊打趣俞煊一眼：“所以你就买了？”
“对，花了我三千多，”俞煊想着也觉得不可思议，他顿了顿，“我是不是被骗了？”
“没有被骗，你遇见了我。”齐殊忽地笑了，“也可能是我的好运。”
俞煊愣怔一秒，后知后觉想起来好像就是从齐殊帮他找回水草玛瑙起，两个人的关系就在逐渐转变。
“原本是送给我爸的，”俞煊说，“但现在看来好像值了。”
齐殊嗯了一声，他这才终于回答俞煊之前的问题：“我们这一片全是山，看都看烦了。”
“那就看点别的。”俞煊下意识说。
听见齐殊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了，总之俞煊心里不是滋味。
他忽然有点烦，具体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更像是无名火，又或者是对着齐殊完全没办法的无措感。
嘴里啧了一声。
齐殊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空出来一只手揪住了俞煊的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儿我们以后再商量，等高考结束想去哪儿都行。”
实际上俞煊听见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消点火了，但他还是把齐殊的手拍开，面上无动于衷：“你最好是。”
齐殊乜他一眼，叫道：“靓仔。”见他还是绷着脸，齐殊摇摇头，“脾气真冲。”
片刻后，俞煊突然开口：“要不然我找个麻袋把那个男的打一顿得了。”
齐殊面无表情，但语气颇为认真：“你现在去找他，谢芸筝会直接去你小姨家闹，信不信？”
“那你现在怎么想？”不用问，俞煊十有八九能猜到谢芸筝找齐殊说了什么。
“不怎么想，随她吧，这是她自己的生活。”齐殊说完，带了点调侃的意思，“别担心我了，本来脾气就差，到时候真起冲突我还得拦着你跟谢芸筝。”
闻言，俞煊皱起眉：“怎么说得像女朋友和老妈同时掉河——”
话说到一半，俞煊及时止住，对上齐殊的眼神有点脸热，他压着眉眼：“我不是那意思。”
“嗯。”
懒懒地应完一声，齐殊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俞煊：“………”
热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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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和画室的十一都只放三天。
俞煊一早来到画室，看见陈守和女生有说有笑地走进来，有点意外地看着他们。
陈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
女生很是干脆：“我们在一起了。”
他点头：“恭喜。”
和女生说了几句话，陈守过来找俞煊：“俞煊，谢谢你啊，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和她肯定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主要是你自己想清楚了，我没帮上什么忙。”俞煊说。
同时他也在想如果不是陈守，他也不会去找齐殊问什么“误会”。
想到后面的发展，俞煊居然有点不好意思，陈守疑惑地看着他：“你咋了？脸咋突然这么红？”
“……热的。”
来不及放飞心思，俞煊很快又回到了高强度训练中。
晚上十点半的时候画室里已经没多少人了，陈守看了他一眼：“俞煊，你还不走？”
俞煊：“画完就回去。”
他们画室可以留下来接着画，最后一个走的人锁门。
“你太拼了，那我先走了啊。”
陈守说完就走了，现在整间画室只剩下俞煊一个人。
密闭无人的空间突然变得阒然，唯一能发出响动的只剩下俞煊手中的铅笔。
这个时候，俞煊的手机震动起来。
电话是齐殊打来的。
“怎么了？”俞煊不自觉带着笑意说话。
“出来领外卖。”
“外卖？你给我点了？”俞煊说着朝门口走，“大晚上吃什么外卖——”
眼前的人让俞煊怔了两三秒，对方开口说话的同时也在耳边响起：“主要是领对象。”
“什么时候到的？”俞煊表情有瞬间松动，心里泛起高兴。
“就刚才，我去出租屋找你了，看见灯没开。”齐殊四处打量了一下，“就你一个人？”
“嗯，大家都回去了，我们老师也没在。”俞煊回到位置上，见齐殊两手空空，“我外卖哪儿去了？”
“就是我。同城快送，随叫随到还不收钱，想吃就吃。”齐殊指了指自己。
最后一句话差点让俞煊咳出来，他故意拉着脸：“别骚。”
齐殊不来的时候还能静下心，俞煊这会儿做什么都有种欲盖弥彰的味儿。
主要是心痒痒的。
齐殊扎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帮他削铅笔。
俞煊看他露出来一截光洁的脖子，突然就很想上手——
“这种程度可以么？”齐殊拿着削好的笔给他看。
俞煊挪开视线，语气冰冷：“可以。”
过了片刻他再度开口：“齐殊途，你要不出去吧。”
“……”
“我发现你挺碍眼。”
齐殊没来由笑出声：“这话你已经对我说过很多次了。”
这句话让俞煊深陷思考，他以前经常这么说齐殊？
仔细回想，好像是。
啧。
正想着，齐殊一言不发起身拉上窗，他说：“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你冷？室内有空调。”
“那，有监控么？”齐殊望着他。
俞煊忽地顿在原地。
监控孤零零地待在角落，而它探不到的死角处，俞煊看着齐殊一点点朝自己靠近，想说的话化成一缕缕呼吸，和齐殊的交织在一块。
唇瓣上多了一道温热的触感，俞煊的眼皮不安地颤了颤，几次想要睁开却都没能做到。
两个人在画板的遮挡下笨拙胡乱地亲吻着，室内明明没有开空调，但俞煊感觉整个人都快被烧穿了。
真就应了他那天的话。
小太阳。
紧张、兴奋，心脏藏在胸膛底下疯狂跳着。
停滞的时间终于开始缓慢走动，齐殊勾蹭着俞煊手腕上的纹身和手绳，往后撤回身子——
“啵——”清脆的一声。
俞煊：“……”
这他妈是嘴碰嘴能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