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一中运动会只开展两天，复读班不用参与课间操评比。
现在是大清早，但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不过好在没过正午，阳光照在人身上只会暖洋洋的。
操场上的人头熙熙攘攘，台阶上坐着不少班级。俞煊站在上面找十六班，乌泱泱的一片找起来挺费劲，但他还是一眼捕捉到了某人的身影。
齐殊早就在里面坐着了，他今天穿了一件短袖和运动裤，看上去清爽利落。
此刻他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正安静地听着郭嘉延说话。没有表情的侧脸自带了些许锋芒，看上去就不平易近人。
这时康纭国率先看见他，招手让他下来：“俞煊，这儿。”
直到听见康纭国的声音，齐殊才终于有了反应，下一秒两人的目光蓦地对上。
齐殊迎着暖阳朝俞煊看过来，脸上的凌厉感瞬间削弱了。
这一刻俞煊的呼吸仿佛都变慢了。
不知为何，他没来由联想起上回齐殊叫他“靓仔”的模样，眼底有了几分波动，旋即不自在地转开头。
“别站着了，快过来坐下。”
一直到郭嘉延开口叫人，俞煊这才结束了犹豫，顺理成章在齐殊身边坐下。
也许是两人挨得太近的原因，齐殊的膝盖必不可免地和他的碰在一起。
似乎能感受到对面传过来的温度，俞煊心底升起异样，竟鬼使神差般没有挪开腿。
而齐殊则像是没有注意，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俞煊见状难免松了口气，两秒后又倏地愣住。
他为什么会有种窃喜感？？？
见班上的人都来齐，康纭国说：“我看大家都积极报名了，很欣慰。但是同学们一定要注意，安全第一，比赛第二，拿不拿第一名无所谓，重在参与”
“我们肯定不给康总丢脸！必须冲第一名！”班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十六班瞬间沸腾。复读班在平日里压抑久了，恨不得这一刻利用运动精神全部把压力释放出来。
“哎行行行，感受到你们的热情了，”康纭国笑了笑，“我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别受伤。”
俞煊的项目一个早上一个下午，跳高排在上午的第三项。
齐殊都排在下午，因此早上就给同班同学加油打气送水什么的。
各项运动陆陆续续开始，十六班的人瞬间空了一大半，俞煊还在原地自我纠结，脑袋乱得像一团浆糊。
“你很热？”这时齐殊突然问。
“没有。”俞煊说。
齐殊静静地打量他一眼，下一秒语气染上点笑意：“那为什么你的脸这么红？”
闻言，本就心虚的俞煊更是浑身都激灵了一下，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齐殊就这么歪着脑袋看他不知所措，两只眼睛似乎有弯起来的弧度。
隔了好一会儿俞煊才找了个不怎么样的理由：“运动会，我兴奋还不行？”
“你兴奋还会脸红？”好像联想到什么，齐殊说完这句话就噤了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想到哪里去了。
俞煊蹙眉，很快转移话题：“你练得怎么样？要不要打个赌？”
齐殊终于没再追问：“你想赌什么？”
“就赌拿第一，没拿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齐殊点点头表示同意，后想到什么，又问：“那如果我俩都拿了第一怎么办？”
“多简单，互换条件呗。”俞煊撑着脑袋，扫了他两眼，“不过说实话，你跑三千米我觉得悬，还是乖乖等着被我支配吧。”
“瞧不起人？”
“哎齐殊！”楼梯下面传来一道声音，两人同时侧头看过去，就见那人一步跨三个台阶然后坐在了齐殊旁边。
对方见俞煊一直盯着他看，还以为他认不出自己了：“拽哥，你又记不得我了？我是全律。”
“哦。”俞煊语气淡然，又补充道：“别这么叫我，叫俞煊就行。”
全律似乎有点惊讶，估计是寻思着对方怎么转性告诉自己名字了。
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很快又对齐殊说：“齐殊，你报了啥项目？怎么没见你去检录？”
“三千米和200x4的接力，都在下午。”
“那我俩是对手啊，我也报了个接力。”
“不止我，你的对手还有他。”齐殊往后仰，露出旁边的俞煊。
这两个看着就不像体育差的，全律挠头，干笑了一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俞煊冷漠开口：“我没有感情。”
齐殊挑了个眉：“附议。”
全律：“”
早上的项目很快就轮到了俞煊的跳高。
俞煊去检录的时候遇见康纭国，对方见他一脸木然，认为他是被迫拉着报名的。
康纭国忍不住操心：“俞煊，你是我们班唯一一个跳高选手，一定要小心，不能跳咱就认栽，别逞强，丢点脸也没事儿，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俞煊说：“不至于。”
康纭国显然没听进去，一脸郑重：“我会带上十六班为你加油的，你就放心跳，但是千万别磕着脑袋。”
“您是有多不信任我？”俞煊冲他一笑，“走了啊。”
他说完，往康纭国身后看了一眼，齐殊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默默和他对视。
齐殊说：“加油。”
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俞煊已经很久没有跳高了，这两天他只练过几次，一米七的高度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太大难度，还算轻松。只是此刻看着其他班的几个选手都跳过去了，难免有些紧张。
跳高其实是一个很有看头，过程也很短的运动，因此这个时候场地周围围上了不少学生。
一眼望过去看不见外面，形成一堵人形墙。
而这堵墙中还有一个人，俞煊隔着距离与齐殊相望，心里那股紧张的感觉反倒消了不少。
终于到了俞煊的顺序。
十六班的同学在此刻喊声最为激烈也最团结，这片加油声中混了个其他班的，王皓的声音最明显：“煊哥！给我碾压他们！”
俞煊没回头看，朝他们招了招手，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反而更拉风。
前面俞煊分别跳了一米七和一米七五的高度，最后来到一米八。
这高度对俞煊来说很有挑战性，但他在成功过了两次之后信心倍增，此刻就是全场的焦点。
“草，不愧我兄弟，帅我一脸！”王皓说。
齐殊没接话，目光一直注视着俞煊。然而就在这时，俞煊蓦地转过头来，望向十六班。
“加油俞煊！”
十六班的同学喊得卖力，俞煊仅仅勾起嘴角，旋即把头转了回去，认真地装了一波逼。
这个过程不超过五秒，但齐殊知道俞煊刚才是在看自己。
俞煊深呼吸了一口气，动身起跑的霎那间，齐殊的呼吸有那么一秒钟暂停了。
眼见着他助跑一段距离，在接近横杆的瞬间背对起跳，矫健身姿如同化作一道轻盈但锋利的线，衣服下摆随着风被轻易卷起露出一截腰腹。
俞煊跳过去了。
同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一米八！背越式牛逼！”
“卧槽帅炸了！”王皓兴奋地嚎了一嗓子。
俞煊起身时下意识朝齐殊的方向看，内心的雀跃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结果不等他找到人，王皓和郭嘉延就一把扑了过来。
“煊哥你太牛了！第一名啊！”
康纭国也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一改之前的操心样：“不错啊俞煊，没看出来这么厉害。”
“还行。”俞煊虽然表面这么说，但藏不住眉梢上的喜悦。
他在学习上陪跑太久，猛地在运动会上拿第一感觉很爽。
齐殊这时候才走过来，朝他递一瓶矿泉水：“辛苦了。”
俞煊学着他平时那样，眉毛得意地向上一扬：“看见了？第一名，你现在想反悔可没机会了。”
齐殊也跟着笑：“看见了。”
俞煊是十六班第一个拿第一的，这无疑鼓舞了不少人。一个上午过去，十六班又拿了两个第一，康纭国的脸都要笑酸了。
下午是俞煊的最后一个项目，也是齐殊的第一个项目。
两人检录之后进场，俞煊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棒，齐殊第二棒。
齐殊过去之前跟他说：“别紧张。”
“我还好，你别紧张就行了。”
“嗯，是有点。”
俞煊抬头看他。
齐殊想也不想：“一想到你要朝我飞奔而来，我就淡定不了。”
俞煊倏地一愣，骂了句“有病”后扭头走了，然而俞煊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的走路姿势在齐殊眼里十分僵硬。
俞煊在心里骂了齐殊好几遍，心想这人就会误事，整理好心态后看见了站在他旁边的全律。
全律看见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嗨俞煊。”
俞煊：“别套近乎。”
全律：“”
事实证明俞煊的胜负欲确实强烈，发令枪一响他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他还听见了全律来不及落地的那一声“卧槽”。
200米没有多远，俞煊很快就看到了齐殊的身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刚才说骚话的缘故，他逐步跑近齐殊的过程中脚步乱了一下，竟险些摔下去。
他看见齐殊的脸色有细微的变化，同时紧跟在俞煊身后的人趁机反超他。
俞煊压下心底的慌乱，提速跑到齐殊面前将手里的接力棒递了过去。
齐殊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伸手接过接力棒的时候手指似有若无地轻轻蹭过俞煊的手背，下一秒转头和别人争分夺秒。
加快的心跳没有缓下来的迹象，俞煊下意识握住刚才被齐殊蹭过的那只手，觉得这天气更燥了。
他们这一组最后得了第二名，不算差的成绩。
郭嘉延以为他难受，安慰他：“没事煊哥，第一组是体育生，跑不过其实也正常。”
齐殊却拧着眉问俞煊：“受伤了？”
俞煊怔了怔，很快踮了下脚：“没。”
闻言，对方的眉宇忽地一松，齐殊说：“下次注意点儿，还嫌在一中不够出名想摔第二次？”
“靠，你不说骚——那句话那我能出错么？”俞煊不客气的反驳。
“你俩发生了啥？”郭嘉延觉得气氛有点微妙。
“没事。”俞煊探头搜了一圈周围，“王皓在哪儿？”
“哦，跑一千米去了，说是快离世了。”
三人来到操场边，看着身后背着数字“5”的胖子在跑道上累死累活的身影，不约而同都有一种对方下一秒就能栽下去的既视感。
郭嘉延“啧啧”两声：“这数字真不吉利。”
俞煊点头表示认同：“再跑该哭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王皓表情一皱，脸上滚下了不知是汗还是泪的不明液体：“我不跑了！我快死了呜呜呜——”
“”
画面太美。
1000米跑完，王皓得了个倒二，原因是倒数第一中途晕倒了。
俞煊对着他露出了赞赏的眼神：“你能跑完已经很坚强了。”
郭嘉延说：“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名！”
齐殊想了片刻：“我也觉得。”
“谢谢你们敷衍我。”王皓说着忿忿不平，“最让我难过的其实不是成绩，而是我旁边那货居然有女朋友陪跑，陪跑！当着阚东的眼皮子底下！现在谈恋爱的都这么嚣张了吗？我心里不平衡！”
“这都要嫉妒，没出息。”俞煊态度淡然。
王皓摇摇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王皓他们班上的水喝完了，他只能拖着即将残废的腿去买水。
齐殊已经在热身了，他问俞煊：“你等会儿要来吗？”
“来哪儿？”俞煊精神恹恹。
“看我跑步。”
“”
俞煊拉着脸：“不来。”
齐殊垂着眼睫，闻言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但俞煊就莫名感觉他不高兴的样子。
更心烦了，矫情。
俞煊没再管他，转头往十六班的休息场地走。
他看了眼装矿泉水的箱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还有水么？”
班上一人回答他：“没了，都喝完了。”
俞煊又往操场上瞥了一眼，几秒后从某人的身影上收回视线，然后双手抄兜，漫不经心地往学校门口走。
几分钟后他手里拿着两瓶水，半路遇见狂补水分的王皓。
对方已经榨干了一瓶，一看见他就如同饿狼扑食：“水！煊哥救命！”
“滚蛋。”俞煊嫌弃地推开他，“自己买。”
“不对啊，你不是比完了吗？”王皓疑惑一瞬，“那这水你给谁的？”
俞煊冷硬道：“我自己喝。”
王皓狐疑地看了他几眼。
他没再久留，赶紧往十六班的方向走。
又怕半路遇见其他人和他要水，俞煊特意把水藏起来点，虽然短袖没多大作用。
俞煊找了个空台阶坐下，隔着距离看见了操场上的人。
三千米长跑已经开始了，齐殊的身高在里面很明显，短袖随着风朝着后方微扬飘动，勾勒出他的身材比例，一双笔直的长腿更吸睛。
比起其他男生有些长的头发，齐殊的短发更干净爽快，不会被风吹乱。
俞煊刚才接力跑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一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齐殊这会儿保持在第三名的位置，正在匀速跑，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一旦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俞煊的注意力就一直没分散过。直到操场边上响起一道女音：“齐殊！加油！”
这时齐殊正好从操场另一头跑过来，而刚才喊加油的女生见状立马跟在齐殊的身边。
操场边上瞬间熙熙嚷嚷起来，俞煊听见不少起哄声，同时也看见那个女生和齐殊一起跑步的身影。
“我去，齐殊也有陪跑了。”郭嘉延的语气带了点看热闹的兴奋。
“哎，煊”郭嘉延转头一看俞煊沉下来的脸色，瞬间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