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周六，俞煊起了个早。
前一天晚上许郝神神秘秘来他房间，问他能不能替李槿如去开家长会。
起初俞煊没说自己去不去，而是问：“你妈不去？”
许郝低着头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我妈要买菜，打扫卫生，她去不了。”
俞煊看着许郝的反应能猜出大概原因，知道不完全是他说的这个理由。
果不其然，在李槿如知道俞煊要去开家长会后就把许郝说了一顿。
看得出来许郝压根就没跟李槿如提这件事，而她也不是因为没空去不了。
谁知许郝不满地反抗：“哎呀，我哥生病又不是没好！”
李槿如微怔。
俞煊见状眉头一皱，“许郝，你那手是残废？”
小孩张嘴就要反驳，在看见他哥的脸色登时又不敢了，老老实实跟李槿如比着手语。
李槿如只是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出门前李槿如还是按照老样子嘱咐了一些话，让俞煊多带件外套别再着凉，有什么事及时发消息。
许郝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小脑袋不断转向窗外。
他点头应了好几下，手上却没一点动作。
“哥，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俞煊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这才几点。”
许郝跟没听见似的，二话不说拉着他的手就推门走了出去。
俞煊回头跟李槿如挥手，意思让她进去。
对方在门口没动，一直看着他们下楼，她的表情又呈现出了刚才的愣怔，好像在想事情。
下了楼俞煊才说：“小好，你这段时间和你妈妈的交流是不是少了？”
“没有啊。”许郝兀自往前走着，有些心不在焉，“我妈翻来覆去就只会说那些话，我都能背下来了。”
俞煊看着他头顶的发旋：“你妈很关心你。”
许郝没声儿了，过了片刻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不过许郝也就蔫了那么一小会儿，想到他哥要给他开家长会立马又重新亢奋起来，跟他叭叭了一路。
小学离家不远，走十多分钟就能到。
许郝下周才正式开学，学校每到一个新学年就会在学期开始前组织一次家长会。
俞煊领着许郝找新教室，见许郝走到门口还磨磨蹭蹭不肯进去，他问：“干什么，你社恐？”
“哥，等一会儿。”许郝说着，脑袋东张西望。
他正要开口说话，许郝已经朝着走廊的另一边挥了挥手。
对方是个和许郝差不多大的小女生，两个人熟络地聊起天，俞煊跟对方的家长面对面，也不得不点头打个招呼。
正聊着，俞煊察觉到小女生不断瞄着自己。
许郝也同样注意到，不等小女生说话就抢先开口介绍：“这是我哥！今天来帮我开家长会。”
小女生眼睛亮了一下，“哇，你哥长得真好看！”
许郝一张脸写满骄傲，仿佛带着光，“那是当然。”
俞煊在他得意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许郝嗷了一声，然后就看见不远处的郑启霖。
“郑老师好！”
小孩儿声音尤其响亮，对方转头看见他，对着他笑了笑。
来的时候俞煊就听许郝提起过他们班主任，他率先打招呼：“郑老师好，我是许郝的哥哥。”
“你好，刚才许郝妈妈还在给我发短信说哥哥来学校。”
郑启霖摸了摸许郝的头，眼尾眯出淡淡的细纹，“许郝，你是不是长高了？”
许郝闻言一喜：“真的？我妈天天在家煮牛奶给我喝。”
“加把劲赶上你哥。”郑启霖随和一笑，对着俞煊说，“许郝家里的情况确实不方便，你能来开会也好。”
俞煊看着一旁许郝明显高涨起来的情绪，点了点头。
开家长会的时候学生要在门口待着。
许郝的位置正好靠窗，俞煊注意到他弟一直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来回窜。
俞煊时不时看见许郝和几个同学炫耀，隐约听见他得意洋洋地说座位上的人是他哥。
笑声从走廊上穿进来都能听见。
俞煊被几个小屁孩来回盯，偏偏还是群刚上小学三年级不懂得收敛的小屁孩儿。
他一不能瞪二不能凶，就怕会影响到祖国娇花的心理健康。
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把许郝收拾一顿，教育他什么叫低调。
这时，旁边的家长突然找他说话：“你是许郝的表哥？”
俞煊：“嗯。”
对方中间有细微的停顿，随即道：“往常他们家都不来开会，偶尔见他奶奶会过来，这还是我头一次看见许郝家里的亲戚。”
他说着叹了声气：“话说回来许郝也是命苦，父母听不见也说不了话，不过好在这小孩儿是个能说会听的。”
俞煊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但听出字里行间透出的同情还是感到不舒服。
随口应了一声，他没接话。
郑启霖开了一个小时的会，重点说了一些开学注意事项和整个学年的学习规划。
这一个小时里许郝已经跑不见了。
俞煊在门口找了一圈，最后在楼梯口听见了许郝和他同学的声音。
同学：“许郝，你妈妈怎么没来？”
许郝很快道：“我妈忙，她让我哥来。”
俞煊站在楼梯口没动，听见许郝的回答若有所思。
楼下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哥哥不是哑巴，那是不是以后都是他来开家长会了？”
这一回许郝停顿了片刻，再度开口时语气有些低落：“是这样的。”
俞煊正要抬脚下楼，突然背后传来郑启霖的声音：“许郝哥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动作一顿，转身走出楼梯口，楼下正在聊天的两个人浑然不觉。
两人去了个宽敞的位置，俞煊听见郑启霖说：“这是我第一次见许郝开家长会这么开心。”
他抬起头看对方，不明所以。
郑启霖没有兜圈子：“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许郝当着同学和家长的面儿哭了。”
俞煊眉头拧起，他心里清楚，许郝会哭肯定不是因为被批评。
“通常我都是和许郝妈妈单独联系，所以基本不会叫他们家来开会，但许郝那次却执意把他妈妈叫了过来。”郑启霖说，“开完会后许郝问他妈妈我都说了些什么，他妈妈说不知道，她听不见。”
俞煊怔住：“是因为这句话？”
“是的，她说完这句话以后许郝就哭了，她很自责，一直在给许郝道歉。”
俞煊心头一刺，有点难受。
郑启霖转头看着他。
“许郝其实是个很开朗的孩子，但他会在意旁人的视线，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接受不了陌生人一直盯着他看，只因为他在和家人交流的时候用了手语。我和他谈过几次，但我始终认为，亲人的鼓励要远远大过于我们这些局外人。”
俞煊蜷了蜷手指，这番话不光是在说许郝，也影射了曾经彷徨逃避过的自己。
许郝在楼梯间说的话扎根似的令他记忆深刻，再加上郑启霖说的那些话，俞煊一时半会儿心情很复杂。
“哥？”
直到许郝从楼梯间上来，他这才回神冲着许郝笑了一下。
“走吧。”
许郝的表情立马变得怪异：“郑老师是不是批评我了？”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那你为什么冲着我笑？我良心很不安。”
俞煊：“……”
是应该不安。
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俞煊蹲下来和许郝平视，语气认真。
“小好，你刚才和同学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你听见了？”许郝不可置信地抖了两下。
俞煊点头，神色凝重：“嗯，我听——”
许郝下一秒嚎出来：“哥我错了！我不该在背后说你坏话，说你臭脸凶人恐吓未成年，再给我一次机会呜呜……”
“……”
你必须良心不安。
“可以，”俞煊一秒回到拽里拽气的姿态，“我给你一次被我揍的机会。”
许郝的脑袋摇成一个拨浪鼓：“我们有话好好说。”
被许郝这一打岔，刚才还沉重的心情瞬间消弭不少。
俞煊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许郝小心翼翼看他：“哥？”
“没什么。”他还是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说。
俞煊看着许郝：“想去玩吗？”
……
-回来了吗？
俞煊看着手里边李槿如给他发的微信消息，思忖两秒回了过去。
-我带小好在外面吃，晚点回去。
他发完消息，转头寻找许郝，小孩儿在影院门口张望的身影很明显。
俞煊走过去：“你想看电影？”
他扫了一排海报，有两部喜剧的和一部催泪电影。
许郝笑了一下摇摇头，没说话。
“想看就看。”俞煊在手机上挑选影片，“要看哪一部？”
闻言许郝喜笑颜开，点了其中一部评分高的，表情跟刚才比起来要真情实感多了。
俞煊又给许郝买了桶爆米花和可乐，检票进场后，许郝跟在俞煊身旁好奇地环顾四周，最后看见大屏幕的时候差点叫出声。
许郝的声音透着兴奋：“哥！这是我第一次来电影院！”
俞煊嗯了一声：“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你带我来吗？”许郝偏过头看他，眼底藏着期待。
他动了动唇，话好几次到嘴边都说不出口，最终反问道：“除了我还有谁？”
“没了。”许郝笑嘻嘻的，看得出来是真开心。
托俞煊的一掷千金，许郝在外面吃跟玩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两人看完电影，从老城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
又路过上次那家小卖部，许郝对他说：“哥，我想吃冰棍。”
俞煊想了想，今天没吃冰的东西：“去挑，只能吃一根。”
门口依旧是那个店老板，她打量了俞煊一路，跟在他身后整理货架。
他一眼看穿对方的意图：“我有钱，不会偷东西。”
店老板尴尬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会。”说完她就转身去门口了。
俞煊还没完全戒掉烟，拿了一包糖。
许郝还在冰柜里挑挑拣拣，店老板的脸色都差了，好几次想开口阻拦都没拦成。
“没找到想要的？
“没有，”许郝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看着可怜，“我想吃小布丁。”
见乐了一天的小孩居然有要蔫下来的趋势，俞煊直接看向店老板。
店老板在一旁早听见了，耸了耸肩：“都在里面了，没找到就是没了。”
许郝说来就来：“哥……”
“别吵。”
俞煊正想着怎么哄许郝，突然视线一定，一个小男孩兴高采烈地越过他们，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根小布丁。
兄弟两人心照不宣，当机立断挡住了小男孩的路。
小男孩惶恐地看着他们：“你、你们要干什么？”
下一秒俞煊开口：“十块钱，买你手里的小布丁。”
“……”小男孩大抵是觉得对方有病，毫不犹豫摇摇头。
“二十。”
小男孩瑟瑟发抖，没说话。
对方的眼神扫过来：“一根五毛钱小布丁你居然还想要三十？”
“……我要自己吃。”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促狭的笑，俞煊转头看见了齐殊。
他眼底的笑意还未收干净：“大晚上不回家，在这里威胁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