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康老师，这是你们班的两个学生。”阚东站在他们身后，“进去吧，好好上课。”
班主任挺瘦，个头不算高，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他撂倒。他没表情的时候看着刻薄，这会儿笑起来竟然有些和蔼：“麻烦您了阚主任。”
班上几十道视线同时看过来，俞煊手指缩了缩。
这视线一直持续到他们走进班，俞煊迟迟没听见班主任安排座位，两人站了多久这视线就持续了多久。
俞煊和讲台上的班主任演默剧似的你看我我看你，他忍不住提醒：“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班主任摆摆手，很是宽容：“没事，下次注意看时间。你们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旁边的人率先走上去，黑色短袖在一片红色校服里格格不入。
但齐殊和俞煊不同，他对这些视线丝毫不在意，整个人呈放松的状态，可依旧站得笔直。
“我叫齐殊，殊途的殊。”
俞煊微怔，大脑短暂宕机了几秒之后，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对方语气平静，不含一丝波澜，在说完这句话时心有灵犀似的朝他看过来。
两人视线蓦地对上，俞煊眼皮一跳。
齐殊途。
这个名字他只看见过一次。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封蓝色情书，还有一张没用过的创口贴，夹在告白信封里——
他扫到刺哥脸上有着异曲同工处的粉色创口贴，这一刻觉得非常、极其扎眼。
即便是记不起情书内容，但落款的几个字犹如刻进他dna里一般印象深刻。
【兢兢业业修车工，齐殊途】
俞煊：“……”
这段时间他俩隔三岔五见次面，俞煊除了觉得眼熟以外没别的感觉。
直到这名字一出来，他才终于对上号。
他妈的。
他妈的？？？
齐殊居然就是上辈子给他写情书的那个修车小子？！！
“草”
如今见到本人，俞煊立马撇开视线，脸上的情绪极为丰富，三分震惊四分尴尬，还有剩下三分的“我在做梦”
“同学，到你了。”
齐殊往旁边移了两步给他让位，动作自然。
俞煊现在看见创口贴就鸡皮疙瘩直冒。
头脑风暴间，口中的名字正要脱口而出：“我”
齐殊看了他一眼。
俞煊想也不想就道：“我暂时不想说。”
台下同学：“？？？”
“但我不介意你们叫我哥。”
“”
空气安静了有几秒。
没意识到自己占了全班的便宜，班主任干笑两声：“你挺幽默啊。”
俞煊问：“我可以下去了么？”
“啊，行，你俩个子高，就坐后面那两排吧。”
俞煊走过去一看，斜着的一前一后。
岂不是转个头抬个眼就能看见他？
抱着“总比被齐殊一直盯着好”的想法，俞煊正要拉开最后一排的椅子——
一只手先搭上了椅背。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手腕上的黑绳松松垮垮地坠着。
明明走在他身后的人不知怎么就先他一步。
齐殊：“我的位置。”
俞煊抓着椅子：“标你名字了？”
齐殊淡淡扫他一眼：“我比你高。”
“”
班上的人大多素不相识，新来的两位第一天见面就火药味十足。
班主任见状赶紧打圆场：“齐殊要高一点，那同学你就坐前面吧。”
扎着小辫儿的无名同学猛地松开椅子，一脸不爽坐在了前排靠过道的位置。
脸上仿佛写着“敢惹我就鲨了你”。
班主任：“”
圆场好像没打好。
“你们之前认识吗？”
说话的是俞煊同桌，扎着马尾，看着挺腼腆，好像主动找他说话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这个问题让俞煊愣了两秒。
上一世他没来过几次，按理说齐殊见过他的几率其实不大。
那还虚个毛。
“不认识。”但俞煊还是对齐殊有意见，“打过一架。”
腼腆同桌默默坐远。
班主任叫康纭国，康纭国给他们开了个班会，讲得滔滔不绝，主要内容是复读这一年的学习计划。
班上除了俞煊以外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很认真。
不管怎么说，给他写情书的人就在身后，他怎么坐都不自在。
椅子动了一下。
俞煊立马扭头，“你有病？”
齐殊正盯着窗外看，闻言看了过来。
这时他后桌把桌子往后撤了点，表情尴尬：“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推了一下桌子。”
“”
应激了。
片刻后，他的椅子又动了一下。
俞煊下意识看向齐殊，“没完没了了是吧？”
后桌双手合十，满脸惶恐：“对不起对不起！”
俞煊：“。”
他在齐殊看过来之前转回去，觉得自己神经衰弱不少。
良久后，后面终于没动静了。
康纭国开始聊起了建设祖国和远大理想，不能玩手机，俞煊没一会儿就感到眼皮一阵沉，声音逐渐飘远。
眯个几分钟应该问题不大。
这么想着，俞煊习惯性用手撑着脑袋。
意识逐渐飘远，椅子突然被人踢了一脚。
这一脚就把俞煊弄醒了，火气蹭的上来，头发丝儿里都写着烦躁：“你想死？”
“助人为乐有错？”齐殊说，“让让，你同桌要出去。”
脸上的烦躁下去了点，俞煊起身给人让道。
正要坐回位置上，他的校服领子忽地被人拽住。
“你他妈最好有事。”
齐殊松开手，“下楼领书。”
他这才注意到班上少了一半人，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俞煊的同桌已经下去了，和他一起下楼的不仅有齐殊，还有齐殊的同桌，叫郭嘉延。
他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铁了心要跟齐殊保持距离。
郭嘉延似乎是怕他寂寞，叫了他一声：“哥，你高考多少分啊？”
俞煊脱口而出：“三百多。”
“是没考好？”
“这是我考得最好的一次。”
“……”
俞煊知道他分低，但既然下定决心要努力，就没必要害怕别人怎么想。
郭嘉延又注视他同桌：“齐殊，你考多少？”
“两百七。”齐殊语气平平，仿佛理所应当地接受了这个分数。
听见这数字，俞煊没忍住回头看他一眼，破天荒在脑海中冒出“这不是有手就能考”的想法。
郭嘉延的声音已经扭曲了：“这也是你考得最好的一次？”
“不是。”
“没事，你们提升空间大，努力一年可以提不少分。我五百多，想去的大学没去成。”郭嘉延尽量开导他们，“高考志愿你们填了哪儿？没准运气不好滑档了”
“清华。”
“北大。”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郭嘉延：“”
那确实该滑。
楼下不少人领书，正排着队。
俞煊见上一批领完的同学手里估摸着有十几本往上的数量，自己掂量了下可能得花十年才能把所有知识消化。
这会儿一堆人围在书堆旁，想挤也挤不进去。
齐殊往旁边看，见俞煊站在另一侧靠在门上，眼角平直，看着非常不高兴。
灯闪了两下。
光在他身上分割出明暗交界线，左手的纹身恰好被淹没在黑暗里，看不清。
齐殊的目光落在他那双价格昂贵的球鞋上。
俞煊直起身，余光止不住旁边一扫。
齐殊凭什么离他这么近？
他往前面刚走两步，后面的学生突然毫无预兆往前挤。
齐殊整个人贴在他背上。
俞煊：“”
下一秒他应激似的往旁边躲开：“靠，谁特么准你贴过来？”
没等齐殊说话他就转过脑袋，过了几秒，忍不住又往旁边瞄。
同时齐殊将视线转过来。
他看了他一眼。
不会是要表白吧。
俞煊正要怼，就听见齐殊说：“别盯了，我看不上你。”
“…………”
俞煊差点被气笑：“那不叫盯，那叫不屑的打量，ok？”
齐殊表情有些许变化：“你承认你看我了？”
“你特么有屁就放。”
他看着齐殊眯了下眼睛，接着把头转了回去：“没事，看你像熟人罢了。”
罢什么罢，不能罢。
俞煊说：“不熟，没见过。”
“你叫俞煊？”
他斩钉截铁：“不是。”
“呵呵。”
“？”
你再呵一下试试？
“周六，网吧门口，你那位戴眼镜的小同伙就这么叫的，你应了。”齐殊补充，“对了，在你出来之前，你同伙还说‘等我的好兄弟俞煊出来就干死你’。”
“”
他决定第一个刀王皓。
另一边，上晚自习的王皓打了个喷嚏，扭头就道：“我知道我的存在影响你的班级地位，但凡事都要有个公平竞争，有本事当面上，背后嘀咕我算什么英雄？”
“？”同桌：“你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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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晚自习是九点五十下课，老师再拖会儿堂就到了十点。
俞煊从楼里出来，有大部分人和他一样往宿舍的方向走，另外小部分人则是走读。
“俞煊，你在哪个寝室？我俩一块儿回去呗。”通过领书和两次动椅子，郭嘉延已经自来熟地打好了前后桌关系，还通过齐殊知道了名字。
俞煊头也不转：“208。”
“同桌，你回家啊？”这时他听见郭嘉延道。
俞煊看了眼正在往大门走的齐殊，闻言他应了一声：“嗯。”
齐殊就是走读的其中一个。
郭嘉延说：“那你家挺近，我也想走读来着，但我妈怕影响学习效率。”
齐殊否认：“我骑车。”
两人聊了几句，郭嘉延跟齐殊打招呼：“行，那你路上小心。”
“好。”
俞煊见齐殊望着他没动。
好什么？
你倒是走。
片刻后，齐殊朝他点了点头：“明天见，”停了一秒，似乎在思考措辞，“斜角桌。”
郭嘉延：“？”
俞煊：“。”
手里的书包差点就飞出去了。
到目前为止，齐殊走读成了唯一一件好事，至少下了晚自习后见不了面。
俞煊尽量安慰自己。
不就是一年么，装傻充愣就混过去了。
他跟郭嘉延在楼梯间分别，楼道上零零散散开了几扇门，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最里面传出来。
“最好别再让我遇见那个拽粤语的傻逼，不然我非收拾他！”
“别跟他一般见识。”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俞煊正好走到宿舍门口，他毫无征兆推门，差点撞到里面的人。
“我草……”
那人忽地止住，208寝室里四个人同时侧目朝门外看。
俞煊往里面扫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一胖一瘦两道身影上。
放学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