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因果
宛疆。
“青寒,你知道栀言前些日子去哪了吗?为什么最近几日都把自己关起来,也不肯见我。”
“嗯?连你也不肯见?”青寒问道。
“这么说,你也没见到她?”白祁问。
“殿下,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情。”栀言开了门,只露出一半脸来,看着门外的青寒和白祁。
白祁和青寒互相看了看,有些诧异。
白祁说:“好。”
白祁进了房,栀言便关上门,从后面抱住白祁,将头靠在他后背上,低声说:“殿下,我们可不可以,早点成亲,就在庆典过后,好不好?”
“栀言你……发生什么了?”
“殿下可以不要问吗?我……”栀言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也不是很过分的要求,我答应就是了。”白祁轻叹一声,感觉到栀言的异样,便松开栀言的手,转身发现栀言在轻啜。
白祁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才发觉她的眼睛泛红,像是哭过好几日。
“栀言,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哭了?”白祁俯下身,担忧地询问。
栀言环抱住白祁的脖子,哭道:“殿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很害怕有人抢走你。我只是有点幼稚……”
“怎么突然想这么多?既然我要与你成亲,我便只一心一意对你好,不会朝三暮四。更何况,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这些不都是你所期盼的吗?”白祁轻轻拍着栀言的后背,安抚道。
“殿下说话算话。”栀言哽咽地说。
“当然。”
凝霜城。
方仪庙。
“你是谁?”南汐见裴月来到慕容棠的住所,并且她敏锐地察觉到裴月的气息凛冽而威胁,警惕起来。
“你没有资格知道。”裴月对南汐不自量力的行为嗤之以鼻。
南汐挡在她面前,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裴月和慕容棠很相似,却又说不上来的相似。
“里面的人是谁你可知道?若是惊扰了你担当的起吗?”
“呵,就凭一个被慕容郝秘密追捕的长公主?哦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长公主。”裴月轻蔑地看着南汐,毫不掩饰嘲讽的笑容。
“你!那又如何,这长公主依旧是楚夏的长公主,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南汐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好对付,暗自蓄起灵力。
裴月见状,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师兄,柳佘,因为你而设计陷害凌萧入了巡捕司的狱,你说你该如何?你究竟有没有放下,你心里清楚。不过你放心,我只是与你主子说说话,一会就出来。”
南汐听闻裴月的话,震惊之余收起了灵力,看着裴月。裴月经过南汐身边是,南汐低声问道:“你究竟是谁?”要知道,几乎没人知道柳佘是她师兄,包括凌萧。
“我?如果说这是一个局,而我便是,唯一的局外人。”
门被推开,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南汐,不是说了不要进来吗?我诵读的时间还未到。”慕容棠正闭目,跪坐在方仪像前,背诵着经文。
“看起来,他抽走了你的记忆。”
慕容棠闻言,转头看见裴月,警惕地后退了一些距离。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裴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走向慕容棠,“堂堂长公主,居然落魄到如此地步,还真是叫人,心疼……”
裴月蹲下,捏住了慕容棠的下巴,强行将一颗药丸塞进慕容棠嘴里。慕容棠想吐出来,却发现自己早已下咽。
“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也没什么,等时间到了,你自然会明白。”裴月苦笑道,“你该好好休息的。”
宛疆。
“钰儿,你今日不该是流音的最后一次考核吗?”白祁问道。
“嗯,正准备走。”聂沐怀将琴收好,“倒是你,等我回来,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突然改变婚期了。”
“就是我与你说的那样,没有别的原因。”
“是不是,等我回来吧。最近几日各国都不是很安宁,我心头总有不好的预感。”聂沐怀捂住心口,叹气道,“这一次试炼,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心口总是闷得慌。”
“要不,叫巫怜珠来看看?”
“白祁,你是不是没事找事?”聂沐怀皮笑肉不笑,狠狠瞪了一眼白祁,“庆典就要来临,各州各郡都忙着,她也怕是抽不出时间来。”聂沐怀忽然记起先前巫怜珠给她开的方子快吃完了,确实该去找她看看这偶尔会犯的病疾。
初云阁。
“大长老今日竟有空?”聂沐怀见着祭司绫芮,有些讶异。
“虽然因为庆典的事情总是抽不开身,但是今日的试炼不一样,若是能成,成的无悬念,可是若是出了差池……”祭司绫芮止住了话头,其用意明显。
“劳烦大长老挂念。”聂沐怀向祭司绫芮道谢。
“其实今日来此,除了保证小姐的安危,还有一事我想拜托小姐。”
“大长老这是哪的话,你心系宛疆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若是办不了什么,钰儿自当竭尽全力帮助你。”聂沐怀好奇祭司绫芮会拜托她什么事情。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日来,水晶球察觉到主上的身上有愈加浓烈的魔族气息,我做臣子的本不该插手过问主上的事情。可是这魔族气息并不是一般的魔族气息,而是鲛人一族。”
“鲛人?!”聂沐怀回想起禁地里的那只鲛人。
“是的,小姐应当是明白的,鲛人一族擅长蛊惑人心,我怕主上会因此而迷失自我。所以还请小姐多留意留意主上的状况。”祭司绫芮的语气依旧是恭恭敬敬,中规中矩得让聂沐怀有些不自在。
“如此,钰儿明白了。劳烦大长老操心了这么些天,钰儿会留意哥哥的状况的。”聂沐怀说道,“那么,钰儿便先行一步,参加今日的试炼。”
“预祝小姐考核顺利。”祭司绫芮看着聂沐怀进了流音的试炼殿,她的眼眸深沉,叹了口气又道,“抱歉主上,我不能放任这鲛人祸害宛疆。”
试炼殿。
“你来了,聂大小姐。”
聂沐怀一踏入试炼殿,莲的声音便响起,接着他便渐渐显露真身,在聂沐怀面前鞠了一躬。
聂沐怀从第一次见到莲便觉得他像是一个清冷做事却又果断决绝的人,今日他出的试题,相比椿和芙,应当是要难上许多。
“族里还有事要忙,所以我希望速战速决。”聂沐怀把琴放下,看着莲说。
“其实今日我也不会太为难你,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那我很乐意。”
莲伸出手,手中便幻化出一粒种子,他将种子随意丢在土里,说道:“这是一颗莲花种子,我希望大小姐你能通过你的乐音来使它生长,不过我希望它会开出并蒂莲。”
“还真是,不会太‘为难’我。且不说要使这莲花开出并蒂莲,单说这莲花生于水中,而你却将它丢弃于土中。”
“我说过,不会太为难大小姐。”莲打了个响指,种子所在的地方便渐渐成了一块小水塘,“那便请你开始这次试炼。”
并蒂莲,茎杆一枝,花开两朵,可谓同心、同根、同福、同生的象征。
聂沐怀轻抚上琴弦,弦音流转,时“峨峨兮若泰山”,继而“洋洋兮若江河”,一如旧时伯牙与钟子期,相知可贵,可知音难觅,终却痛失知音。
琴音流转而出莹莹光芒,星星点点缀入小水塘里,致使那种子慢慢抽芽,生长,开出花苞。聂沐怀见状,继续弹琴,可她发觉自己无论怎么弹下去,她所给予的力量都无法与那花苞融合,叫它开出花来。
渐渐一曲终了,聂沐怀起身,对莲说道:“看起来,我似乎要失败了。”她对莲笑了笑,而莲此刻半眯着眼,看着她蹲下身子去抚摸那两朵花苞,却是露出难以捉摸的笑。
“可是大小姐别忘了,我今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至于考核过不过,于我也不重要,因为是你的话,一定会过的。”莲的眼眸里透着势在必得,挑起一抹笑。
聂沐怀的手早已抚上花苞,听闻莲的话似乎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回过神时却发现晚了。在她触摸那两朵花苞的时候,花苞却渐渐的开了,从花苞中所涌出的力量包裹着聂沐怀,在她错愕的眼神里,倒映着莲的身影。
聂沐怀被这些淡淡的粉色荧光萦绕着,透过这些光芒,她看到的却不是试炼殿,而是——
“莲域,是不是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聂沐怀看见纷纷大雪之中,有一抹鲜艳的红色。有个女子正抱着一个似乎受了重伤的男人,而他们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米色长袍的男人,头发没有束起来。聂沐怀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世间万物的法则,有因必有果,你种下了什么样的因,便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是不是因为柒音?”
“原因在你,而不是你身边的人。”男人蹲下身子,“你可知,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多少人受此牵连吗?别怪柒音,他已经尽全力在护着你了。慕江无言,可是它会给出答案,你该回去的,别留在人间了。回去慕江边吧,为你的过错救赎。”
“莲域,最后一次了,这次过后,我便随你回去。”
“你可知,一直以来因为时空甬道出了问题,你并不是回到了过去,而是磨灭了所有人的记忆,重复了这段时间。已经来过两次了,你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巨大的灵压。若是你依旧坚持这一次,我怕你会因为流失太多灵力而陷入沉睡。”
“抱歉,我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可是,最后一次,莲域,就这一次了,好不好……”那个女子在抽噎。
“那这一次,我帮你改变因的。可是这个果,你将独自承担,哪怕你会痛苦万分,哪怕结局并不如你所愿。”
“只要最后他不再死于非命。我心满意足。”
聂沐怀想看清他们的脸,雪却越下越大,风雪迫使她闭上了眼,再一睁眼,却已是不同的场景。
“这里是,楚夏的苏州吗?”聂沐怀自言自语道,却疑惑自己明明没到过苏州,却能说出来,“咦,下雨了吗?”
聂沐怀伸出手,发现确实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来。她看见远处的桥上来了一个撑伞的女子,似乎在等着谁。
聂沐怀想跑过去看清楚她的脸,眼前的景象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不要!”她迷迷糊糊看见那女子扔了伞,纵身跳入湖里。
聂沐怀想向她跑去,可是眼前的景象却是渐渐散去,又幻化成了另一场景。
她看见这一次,徐子安在她面前中了箭,依靠在她的肩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她耳畔说道:“钰儿,别自责了,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你只需要记住,我,很爱你。”
“不要!”
聂沐怀从幻境里挣扎着醒来,回过神发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切,都会是真的吗?”聂沐怀低着头,捂着心口。
殿下,真的是你。莲的面上意味难辨。
“小姐,抱歉,这次是我的疏忽。我没发觉这并蒂莲沾染了魔界气息,才使得小姐陷入幻境。”莲致歉道,随后睁眼,抬手,“不过,小姐该忘了这一切的。”
一阵荧光过后,聂沐怀的眼神变得木讷,关于方才的记忆渐渐淡去。莲却发现,聂沐怀身上的玉佩似乎在吸收自己的力量,散发出强大的气场来。当莲想要制止时,已是为时已晚。
玉佩散发出的力量将莲弹至试炼殿的墙上,他也因此而受了很重的内伤,嘴角溢着血。
在别处的芙和椿察觉到莲的气息的波动,相继赶到了试炼殿。
“莲,这是怎么回事?”椿将莲扶起来,忽而看见聂沐怀身前的并蒂莲,还有她身上发散着光芒的玉佩,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不该如此的……”
芙听闻椿的话,也注意到了那并蒂莲,道:“莲,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明明心中早已定数,却还偏要做这件事。”
“我说了,我想做什么,都与你们无关。”莲推开椿,强撑着身子走到聂沐怀的面前。
“莲!”椿想拦住他,却被芙拦了下来。
他蹲下来,他的气息已是十分微弱。他用手指抹了点血,按在玉佩上,道:“小姐,我并蒂莲之灵,莲·尹愿与你缔结契约,我愿成为你的守护灵。”
“你……”聂沐怀抬头看向他,可她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幕中,因而有些迟疑。
“小姐,请您一定要答应我。我知道,您一定不想让方才看见的一幕发生,我可以帮助您。”
聂沐怀虽然还是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好,莲·尹,我愿意认可你,成为我的守护灵。”
“契约已成,莲,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芙出声问道。
“是与否,如今说着也还早。”话毕,莲便渐渐消散,“抱歉小姐,我该去休息了。不过我在此祝贺小姐,通过了试炼。”
聂沐怀看见她面前的那朵并蒂莲也在慢慢消散。
“对了,小姐,容我提醒一句,小心凤流年,小姐最好离他远点。”
“……”聂沐怀沉默着没有回话。
“莲!就算你和她签了契约,他日她恢复了前世籍位,依旧会怪罪你没有遵守约定,擅自做主。”芙站在莲的身边,道。
“我做事,也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莲,你该改一改这个脾气了,现如今你已不是万花之主,曾经的一切早已毁于一旦,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芙生气地质问着莲。
“够了,芙,别再说了。”椿上前拉住芙。
“让她说。”莲开口道。
“莲,你不会以为你这么做就能挽回一切吗?我告诉你,痴心妄想!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当初你不珍惜,偏偏要自作主张。我们在这里替她守护一千年不好吗?届时位列仙班,复兴我族终会是指日可待,你如今出了差池,便是要全族陪你一起承担这过错。”
“说够了?”莲说,“那就回去吧,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养。”
“死不悔改。”芙丢下这句话,便离去了。
“莲……”椿还想替芙说几句,对上了莲的眼神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椿,有些事情,我不想说的太清楚。”
聂沐怀回到自己的庭院里,脑袋里依旧是方才的最后一幕画面。
“如果那个不是梦,那会是未来吗?”聂沐怀忧愁地看向庭内的那棵开满淡红色花朵的紫薇树,偶尔落下来几片花瓣。
“罢了,等会还有舞蹈课,先将琴放进屋里吧。”
按着宛疆的规矩,聂沐怀恰好是在庆典那段日子过生辰,她的十六岁生辰。作为聂家之女,该在庆典上献上一舞,之后实行礼制,掌管其中一州。
而她要学的舞蹈,恰是宛疆里流传最久的舞蹈,水云月。凤流年前些日子送她的生辰礼,正是她的舞蹈服,由北月的冰蚕丝纺布制成,轻盈柔软,是舞服的上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