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众人中药，进城受阻
前天夜里，众人在白山外一处废弃驿站外过夜，自启程以来，周家一行从未在城里下榻过，一方面是因为跟随周家的村民们并不富裕，难以承担城中吃住花费；另一方面是担心敌军追过来，一旦住在城里，遇到敌军攻城，那宛如瓮中之鳖，不但担心城破被屠城，更担心危难之时被守城将士关在城里或是推上城墙。
当时在驿站外的除了他们，还有其他逃难的村民。到了夜里，张云堇被一阵鬼祟的声音惊醒，看见十几个村民模样的汉子在他们身边四处翻找，而不远处两人应该是从周彦平身上取到一个荷包，打开里面竟全是金银，因此二人惊喜发出大的响动。
云堇二话不说，翻身跃起，一脚朝着二人踢去，二人被踢在地，其他十几人也被惊到，反应过来不但不逃，反而向着云堇聚过来。
这几人都是强壮的农家汉子，结实有蛮力，手持木棍，围攻着云堇，云堇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武艺了得，亦能应付得过来，但他讶异的是他们之前穿过周围一百来号人走过来，竟无人发现，现下更是毫无顾忌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一分神，后腰不慎受了一闷棍，其他人顺势猛攻。
正待云堇不敌之时，周彦安和张云苍二人醒了过来，周彦安上前帮衬张云堇，张云苍呼叫身边人。云堇见二人醒来，心中安稳下来，二人联手，那些人自然不敌，处于劣势，勉强应对几招，转身奔逃而出。
云堇正欲追上前去，彦安急忙叫道：“阿堇，回来！”不知前方还有没有居心叵测的人，万一这一去又遇到一批贼子等着他入套。周彦安也忙走近欲叫醒其他人，刚才勉力过了几招，现下他的脚竟还软着，没有几分力气。
周家一行人都毫无反应的沉睡着，旁边和他们一道的临溪村人和之前在此处的村民也都如此。此刻他们都知道今夜怕是中计了。要不是云堇及时醒来，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纷纷叫醒众人，张文远父子见大家这种情况，心中直呼大意，给大家切脉，又细细检查大家之前的吃食，知道不过是马兰花做的最普通的蒙汗药，只需要昏睡几个小时便可醒来。
为何那么多人中招，药应该是下在驿站外那口井里，晚上，众人在此露宿就是因为此处取水方便，且地势宽阔平坦，药量较少，不易察觉。
晚上众人都取了井里的水做饭，村民们自赶路以来晚上多是喝粥，干粮要做来第二日中午裹腹，白天都要赶路，没有那么多时间停下来埋锅做饭。离了家乡，现在没有了耐以生存的田地，只能能省就省。晚上他们喝的是一锅汤多米少的稀粥，再加上几日来的全力赶路，故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日，众人浑浑醒来，才知道昨夜的凶险，纷纷检查自己身边的行囊，有少数几家身上银两果然不见了，自是在那哭天抢地。但当时那些人应该是直冲着周家一行人过来的，毕竟他们一行马车多，看着较为富庶。
周家人在最中间的位置，那几家应该只是被顺手牵羊，周彦平，周林德几人随身的钱袋都不见了。好在周家女眷顾忌着男女大防，多是睡在周彦安几人旁边的马车厢上，故而还未来得及受到侵扰，否则对周彦欣几个小姑娘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这件事给周家众人敲响了警钟，准备动身时，召集大家集结，周彦安宣布为了以后避免这次的危险，以后每晚会轮换着守夜，各家壮年男子均要参与，每六人一队，以后大家每夜出一队人轮换巡视。
今夜大家在这山洞落脚，且只有他们一行人，本来是比较安全的，但此处离官道不远，因此还是安排一队六人守夜，又叮嘱大家行动时必须两两一起。
天色渐渐亮起来，雨后的大山，雨珠从树叶上滴滴滑落，地上的水洼波光粼粼，云雾在山间缭绕游动。
周彦安站在山洞外，望着被雨洗涤过的山、树、地面，仿佛一切都焕然一新，雨悄然拂去了山林的尘埃，也无声洗礼了万物的心灵。空气都清新的像是被洗过一般，没有一点浑浊，仿佛一切都被大雨冲刷而去。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山河破碎，百姓浮沉，大雨能洗刷掉清苑城的血，却洗不掉北月国将士做下的恶。
周彦安捏紧了拳头，眉间紧蹙，极力压下心中的怒。身后轻微声响，肩上披了一件玄色大氅，转头看见是张云苏，她一脸担忧，声音却很温和：“山间风急，小心着凉！”
周彦安看着她，近来接连赶路，她消瘦很多。白天一直在车内颠簸，还要照顾三个孩子，晚上停下来又一刻不停的同李婶子几人一起准备一家几十口人的吃食。
心疼的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识后缩了一下，周彦安还是稳稳握住了，她的手掌冰凉，周彦安将她两只手拢在掌心揉搓着：“手怎么这么凉，你别担心，就快到真元了，多留意自己身体。”
云苏点点头，“嗯，他们拾掇好了，我们动身吧！”
众人装上马车牛车，放上自家家当，扶着老人，牵着孩子，走下坡回到官道，上了马车，继续赶路了。
今日的官道上行人越来越多了，有几家结伴而行的，同村同族结伴的，相互扶持向前，大家分别拉着人力板车、牛车、骡车或是马车。也还有几十上几百人一起的的富贵人家或是世家大族，一辆辆的马车，马车旁边还有手持武器身体强健的家丁护院，紧紧的护着马车，速度极快的超过他们。
马车里，孩子们透过帘子看着外面陌生的景色。像出游似的欢声笑语，丝毫不知当下的危急。
云苏看着身边三个小孩儿玩耍嬉笑，不由露出笑容，掀开马车的门帘，这样能够透透气也能和外面的周彦安说说话，“彦安，你说此次攻打大雍的是胡虏，胡虏之前不是曾与大雍签订盟约一起攻打北齐蛮子的吗？怎么现在矛头指向大雍了？”在梦里，云苏和孩子们糊里糊涂的死去，这会云苏自是想明白更多的实事。
周彦安解惑道:“当年，官家不顾大相公以死相劝，与胡虏结盟攻打二者中间的齐国；又担心睿王重掌兵马，驳回睿王爷带兵伐齐的请求。任用自己身边亲信宦官童媼相带兵攻齐，屡屡碰壁。在大雍的牵制下，本就日薄西山的齐国被势如破竹的月国攻下，只余残部四处逃散。”
“去年月国不是将北方六州归还大雍了吗？怎么后面月国毁约了？”
“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月国虽然归还了六州，然而燕京居民大部已被月国俘往北边作奴隶，大雍所得的只是“城市邱墟、狐狸穴处”残破不堪的一座座空城，粮食金银更是洗劫一空。今年本是约定归还另外四州，然而月国自去年六月初上任皇帝去世后，新任皇帝起初还有遵循约定之意，然则年初月国两位主将都持反对意见，反对归还领地的声音越来越多，因此被拖延至今。”
云苏感慨：“一将功成万骨枯啊，月国君主和将士为了他们的私欲攻打大雍，苦的还是百姓。月国狼子野心，看来不是好惹的。大雍这是赶走豺狼，迎来虎豹啊！”
周彦安也不禁叹气，“现在看来，当初沧渊之盟果真错了。此举无疑是与虎谋皮，唇亡齿寒，齐国本是内部腐朽，摇摇欲坠，不足为惧，有他横亘在中间，也算是一道天然屏障，可如今，这道屏障没了，迎来了强敌。”
隅中时分，赤日还未到正空，周家一行赶到望都近郊，人越来越多，众人加快步伐，赶到城门，外面聚集了约几千人，城门口几列士兵守着，稀稀拉拉有人入城，周彦安忙叫周青几人去打探，不一会，周青回来，面色凝重：“爷，望都城戒严，进城要收取进城费，每人二百文。”
周围村长一行人一听不禁大吸一口气，要知道，就算是风调雨顺，农家子一家省吃俭用，辛苦做活一年到头也存不到十两银子，再加上北方这两年赋税加重，生活更是苦难深重，加之贫苦农家人口多则十几口，这样一笔进城费难以负担。
周彦安看着村长道：“叫他们众人商议一下吧”。
村长无奈，走到旁边和众人说明情况后商议。
周彦安扫视周围一圈，看了看把守的城门口，嘴角讽刺一笑，月军都打到城门外了，还在发着战争财的美梦的，真是一个好毒计。望都城是直线南下必经之地，如果要绕道，则要多花上好几天的时间，且道路崎岖难行，现在后有月军，时间关乎着生命，谁也不知道月军什么时候会攻打过来，现下还真不得不中计呢。
一柱香后，那边还没个结果，周彦安上前询问。
“商议的如何，我们最好尽快入城”。临溪村的人也不富裕，可他们自己有地有收入，而且周家地多，也都是花钱雇人耕种而非佃出去收租，常年有短工长工做活，就算是小事，平日里邻里邻居都是相互帮忙，但是周家都是给了丰厚报酬的，因此村人们这点钱应该还是有的。周彦安实在想不出来会有什么变故。
村长有些尴尬，无奈的说道：“他们舍不得……”。
话未说完，就有人嚷道：“我们农家人，好几两银子呢？”是一位四十几岁的妇人。
其他人闻言也有几个附和着，“而且我们为何要一直往前呢，离这么远了，想必那月国胡虏也过不来了”。
还有人尖酸刻薄的说：“是呀是呀，我们不若举人老爷您，家境优渥， 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银两。”
救急不救穷，今日但凡哪家真的没钱，他们自是不可能坐视不管，可是如今这些人摆明了糊弄赖上他们呢。
云苏听了这些话，简直气笑了，如若没有彦安带着他们离开，清苑被攻破已经被屠城，他们这会早去地府了，还能在这里和他们掰扯。
“你们也知道北月国那些混账胡虏屠城的残暴恶行，此处并不安全，不知道他们何时会打过来，我也不敢保证前方就是安稳没有危险，但是我们周家是要尽快离开这里的，在下言尽于此，我们马上就出发，如果要跟上的就跟上吧。”
周彦安说完，周家一行人随即动身向城门口而去，交了进城费，士兵凶神恶煞的警告大家尽快出城，切莫在城中逗留，应是怕城中人多心生不满借机生事呢，进入城门，又看见几列士兵匆匆而来，为首一人骑着马和周彦安一行擦肩而过，周彦安看着身后一行人，只有少数几家没有跟上来，其他的有些虽不情不愿，但看着村长跟着，也还是跟上来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后，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那群士兵把城门重重把守住，其中为首的士兵对之前守城的领头人道：“大人说了，加到一两银一个，干了这票，我们就和大人去南边。”那些犹豫着要不要入城的人此刻又是如何的懊悔呢！
出了城，又开始马不停蹄的赶路，第二日天将擦黑的时候，终于赶到定州城外，此刻城门已然关闭，城门下的空地已经有很多人在此处了，周家一行没有挤到墙根地下，已经有很多人挤在那里了，因此他们只得退到二里外官道边的一处空地，旁边是一处土路，应是通往定州州府治下其他县城的路线。
周彦安等人安顿下来后，照旧让张云堇几人去打探一番，此刻他们已经回来:“姐夫，这定州城怕是不能过了，定州城昨日午时就已经关闭，今日一直未开”。
周彦安不解，“为何如此，这城中主官在想什么呢？”
“不知原因为何，今日也有耐不住的百姓聚众在城下议论，胆大的还在此喊问，但是并没有人出来，也未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