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 许辞
秋日的清晨，四五点钟凉意还是很重。钟意打开窗户，寒风肆无忌惮的挤进了房间。
外婆家很小，但是在街区众多的破旧房子里还算是最干净整洁的一栋。以前钟意很喜欢这里，她六七岁的时候，一家人都挤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很挤但很温馨。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
钟意一晚上都没睡着，她干脆收拾一下就直接到学校去了。
四中是这个小县城唯一的一所高中，前几年才从职高升到普高，只要是初中不辍学的人都能继续来读书，自然升学率也不高，甚至一年也考不上十个人。
钟意来的时候校门还没开，她本来是想站在门外等会的，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什么习惯，只要是路过的没一个不盯着她看，毕竟难得在四中校门口看到这样“勤奋好学”的学生。
钟意不想一直被他们当猴看，她找了一个矮墙踩在石子上翻了上去，稳稳的跳了下来。
还不错，找到了翻墙的好地方，以后迟到就不用担心了。
四中很大，初高中部都在同一个校区，钟意只是把高中部逛了一圈，就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多人。
她打量了一下今天自己的穿着，挺正常的啊，比昨天那套绿色的正常多了。不至于引得这么多人围观吧？
难道是她的头发？看来得找时间染回去，太招摇了，本来她也不喜欢，单纯是为了气她老爸。
人来得越来越多了，她干脆躲进了老师办公室，门没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依旧是一个字：大！
办公室很空旷，墙上张贴了历年被录取的人员名单。她数了一下，只有18年录取了超过十人，其他年份也都不超过六七个。
只是很奇怪的是，高二年级的每次考试成绩，第一名居然次次都比第二名高出100多分，而且就这个第一名没有名字也没有照片，不会是转走了吧？
“钟意？”
在钟意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叫住了她，她有种做贼心虚的惊吓感。
叫住她的是一个30来岁的男人，很高，至少比172的钟意还高了半个头，不过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戴着个眼镜还挺温柔。
钟意在照片上看过她，叫吴睿，是她这次的班主任。
“吴老师好。”
“你好，你好，来坐吧。”
老吴拿着他用了好几年的手机，上面是钟意的照片，还是她黑发的时候。
这张照片还挺好看的，钟意突然觉得她黑发好像比蓝发更好看。
“是省一中转来的吧，这可是个好学校。”看来老吴还不知道她是被开除的，“没事，虽然我们不能跟省一中比，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像我们这次高二年级的第一名啊，前几个月参加数学竞赛，还拿了全国第二名呢，那可是相当厉害。”
钟意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看起来他对那位年级第一可是相当满意。
那次数学竞赛她知道，含金量挺大的，第一名是她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当时成绩出来后还跟她抱怨了半天，说什么第二名就比他少了三分，还是个不知名小县城出来的，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没想到居然是这里的。
确实很厉害，虽然她成绩不好，但她还是挺佩服这种聪明人。
“我们学校虽然人员复杂，但给你分配的也是重点班，当然跟省一中没法比，你们省一中啊……”
“好的，好的，谢谢吴老师。”
眼看着老吴又要吹嘘一番，钟意及时打断了他，刚好上课铃也响了。
重点班就在办公室的旁边。
朗读声在钟意进来的时候戛然而止，一瞬间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她，随即又发出阵阵私语。
“同学们安静一下啊，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从省一中转来的，重点高中的学生啊，特别优秀，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特别优秀？她看起来像是优秀的样子吗？
“嗯……”她尬笑了一下，“大家好，我叫钟意。”
她话音刚落，底下又是一阵骚动：
“哇哦，好漂亮啊。”
“大美女！”
“省一中的人到这里来？”
“染这种头发，哪里像个学生啊。”
钟意：“……”
美女出场总是伴随着赞美与流言蜚语，她已经习惯了。
“你坐哪啊？”这句话是老吴说的。
“？”有没有搞错，这应该是她要问的吧。
钟意白了一眼，这么啰嗦的老师她还是第一次见，“那后面不是有两个空位吗，我坐那。”
“啊，那有人坐……而且他不跟别人做同桌。”老吴有些犹豫，“许辞，你知道吗，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数学竞赛第二名啊，也是年级第一，这孩子成绩特别好……”
“许辞？！”她差点没叫出声来，是昨天晚上帮她的那个许辞？竞赛第二？年级第一？
没搞错吧？
“没事，我跟他挺熟的，他不会在意。”
钟意直接拎起书包就跑了下去，啰里八嗦的，这班主任当的一点威严都没有。
许辞说不想要同桌就真的不给他安排吗？为什么一个老师要这么听学生的话？就因为他是竞赛第二、年级第一？
钟意表示不服，凭什么惯着他！
一节数学课听得她头晕目眩直打瞌睡，不过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搞得她睡觉都不安心。
许辞是上完数学课来的，他帽子压的很低看不清脸，但是他耳朵上那颗银白色的小圆钉，钟意认得。
“辞哥，今天来这么早？”
“嗯。”他把帽子摘了下来随口敷衍了一句，刚抬头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座位旁边的蓝毛怪。
许辞薄唇轻抿，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钟意靠在椅子后背，朝他招了招手，一脸坏笑，“辞哥，好巧。”
“嘭！”许辞把手里的书扔在桌子上，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说不出来的嫌弃。
钟意撇了撇嘴，“昨天的事谢谢你啊，我不喜欢欠人情，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可以……”
“不需要，还有不要再跟我讲话了。”许辞的声音不大，但是现在班上很安静，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们两人。
气氛有些尴尬，其实钟意倒觉得无所谓，大不了互不理睬。
只要无关生死，她都觉得无所谓。
“许辞。”林黛薇走过来叫了他一声，是他们班的班长，剪着个朵拉头，看起来是个乖乖女。
她瞪了钟意一眼，继续说道：“你……你要不跟我换一下吧，你跟何乐为，你们两个男生坐，我来跟她坐吧。”
钟意：“？”
是不是有点误会？
她看起来就这么让人为恐避之不及吗？
许辞难道不比她更像不良少年？
他应该是昨天晚上把钟意送回去后又去剪了个寸头，看着更刺眼。
许辞叹了口气，有点烦躁，“不用了，你有什么事吗？”
“哦，对了。”林黛薇把一张试卷放在桌子上，“这是你的试卷，老吴帮你批改了，就错了两题。”
“谢谢。”许辞语气很冷淡，把试卷拿过来后就没理她了。
林黛薇走之前还不忘用眼神警告钟意，这是把她当情敌了？
钟意也回了她一个白眼，懒得管，反正她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
许辞这张试卷是省一中的月考卷，138分，也不是很优秀啊，虽然钟意那次只有20几分，但是她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可是满分！
这就是第一名跟第二名的差距。
钟意从第二节课开始就一直睡到了放学，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也没想到会睡得这么沉。
她揉了揉头发，发了一会呆后还是决定先去把头发染黑。
天已经完全黑了，学校门口还有几盏大灯照着。
一路上她已经路过了好几家理发店，不是嫌太low了，就是一群老阿姨的手艺不太行，听说车站那边有比较好的理发店，还有大型商店，甚至还有一个酒吧。
这么一说钟意就来兴趣了，虽然路有点远但总比躺在家里好，谁叫她刚刚睡了一觉起来精力充沛。
今夜月色很美。
干燥的秋风吹过来凉凉的，周围是成群的小摊，满满的烟火气。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为生活奔波劳碌的人，以前她父母刚开始创业的时候一年都见不到几次。
钟意很庆幸她父母给了她最好的一切，即使她母亲去世了，父亲再婚，即使继母处处针对她，但是她父亲是爱她的，给了她太多胡作非为的勇气。
越往前走人越多，逐渐繁华起来，广场前聚集一帮老太太跳舞，孩子们也跟在一旁玩耍。
钟意点燃一根烟，按照导航路线离目的地应该还有不到10分钟。
钟意突然瞥见一旁三四辆机车，她又想起来昨天晚上许辞带着他不要命似的在路上狂飞，有点想吐。
不远的转角处似乎有人在骂架，骂得挺难听的，看情况应该是有人在打架。
钟意看了看周围，这一段路黑漆漆的，几乎没什么人走，难怪要挑这里打架。
钟意把烟扔进垃圾桶里，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大不了假装看不见。
“叫啊，怎么不叫了？不是挺嘴硬的吗？”一个高马尾的女生拿着手机怼在一个男生脸上。
男生低垂着头，看不清脸，只是浑身上下都是血。说话间又有人踢了他一脚，他咬住嘴唇闷哼一声，从始至终不曾求饶一次。
钟意以前也打过不少架，不过，她基本都是看的那个，很少动手，也不会把人打成这样。
好多血，就像她妈妈和外婆出车祸那天。
会死吗？
窒息感瞬间涌上心头，她只想逃离这里，赶紧走。
可是好巧不巧，她踩到了一个易拉罐。
声音把那群人都吸引了过来，他们看着钟意，目光全是恶意。
钟意被盯得心里又些发毛，她转头就跑，眼泪止不住的流，快要不能呼吸了，脑海里全是妈妈去世时的场景。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力气很大，她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有点崩溃。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种事都要让她遇到？
为什么她要来这里？
为什么糟糕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