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民国二年时
严英弈像是感受不到胸口的剑，笑得更加开心了。他知道自己遇上这尊煞神是躲不过了，还不如不躲呢，反正死之前见一面叶音也就知足了。
这至少可以证明他们所做的没有错。他朝沈照笑着，一点点往前走。那把剑越戳越深。
“沈照，你们坚持的东西都是无用功，总有一天，我们会胜利的。”
叶音震惊了，不是，哎，这，构建者一点都不反抗的吗？看着沈照丢掉手里那把剑，还有地上严英弈的尸体。她觉得有点魔幻。
“叶音！门开了，出口出现了！快走！”程虎回过头大喊。
其余的任务者一直都在杀院里突然冒出来的纸人，还有已经化成厉鬼的吴涵雁。没有头颅，但是神出鬼没，很难对付。
至于白家老爷，已经被吴涵月拿着那根长钉子戳死了。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满院已经没有梦境的活人。
有叶音和沈照的出手，吴涵雁的阻拦毫无用处。他们很快就打开了白府的门。街上一片漆黑，尽头处仍然是熟悉的亮光。
在打开府门的一刻，雨终于落了下来。打在人身上甚至有些疼。到白光的距离看似很短，实际上很远。他们需要不停跑。
沈照在离开白府的时候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叶音骑着汉堡往那边赶。苏好好又冒出来，死皮赖脸的趴在汉堡身上。
“叶音，载我一程！谢谢喽！为了感谢，我给你算了一卦，你出去有血光之灾，记得避一避！”
苏好好说话太快了，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叶音。对自己的卦象很有信心。
叶音朝她竖起中指，然后一脚把她踹了下去。说自己有血光之灾，那自己就先让她混蛋。叶音没再回头看苏好好，专心往出口跑去。
骤雨落下，冲刷着白府地上的血迹。高朋满座，锣鼓喧天。一场荒唐的婚事让白府变成了死宅。
吴涵月坐在雨中，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妆容，她努力睁眼望着荒凉的一切。她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姐姐了。
“哈哈哈哈哈”她突然笑了，分不清眼泪还是雨水。
她从雨中爬起，跌跌撞撞走向白府大门。红布和灯笼散落一地。
冷笑过后，吴涵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她要让整个泾州都知道所有人的恶行。她要带着所有人下地狱！
一笔一划，一横一竖全落在门板上面。
民国二年，远在德国的我收到家里的加急电报，匆匆结束一年的留学生涯赶回家。
回到家后，我才知道姐姐被父母囚禁起来。因为她在外祖家结识一个药店伙计，私自成婚，还有了一个孩子。
吴家为了隐瞒这件事，暗中处理了很多知情的家仆。姐姐挺着怀胎十月的肚子，亲眼看到父亲一枪打死了她孩子的父亲。
当时我就在旁边，姐姐哭着求我，让我救救他们。我不知道，我觉得都是这个人的错，他害得我姐姐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于是我亲自上去补了两枪，害了我姐姐的人只配下地狱！
只要这个人死了，姐姐就会重新变成原来温柔懂事的姐姐。后面姐姐被父母亲关起来，他们给姐姐的屋子外面钉满了木板。
我曾经偷偷进去找过姐姐。她那时候瘦的脸颊凹陷，形容枯槁。整个人皮包骨头，只剩下一个凸起来的肚皮。那里面就是她的孩子。
我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抚摸过肚子里的孩子，隔着一层衣服，我好像感受到里面的心跳。姐姐那时候突然睁眼，眼神悲戚。
“阿月，你可怎么办啊。”
我那时候不明白姐姐的意思，只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的鼻尖周围充斥着她身上好闻的焚香味。
我的胞姐吴涵雁，只比我大半个时辰。从小她就格外懂事乖巧，在父母眼中，她就是大家闺秀典范。而我因为叛逆不听劝，被父母送出国留学。
在国外的日子里，姐姐总给我写信。她告诉我在外祖家养病时遇到的趣事，她说她遇上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会带着她一起在梨园看戏，听评书。还会送她自制的香料。
每每在国外撑不过去的时候，我就会细细阅读姐姐的来信。就好像我也在和她一起经历这些欢乐，或是悲戚。
后来我回家，姐姐很少跟我讲话。她总是沉默地坐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对着那面铜镜，梳着她又黑又长的头发。香炉里缓缓升起燃起来的香料。
我很难过，晚上的时候，我偷偷跑去她的房间，想和小时候一样和她一起睡。可是姐姐再也不理我了，她拉着床帘，背对着我，沉默不语。
唯有一次，姐姐愿意同我讲话。那是她生完孩子后，整个人更加消瘦。
我很害怕她知道自己的孩子被掐死了。但那天晚上她轻轻抱着我，和小时候一样拍着我的肩。
她眼神很淡，就像一阵风，根本抓不住。我摸到她背上凸起来的肩胛骨，然后再也忍不住，抽噎起来。姐姐轻柔地擦拭我的泪水。
“阿月，姐姐不怪你”
那天晚上我哭得很厉害，醒来之后，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那之后，姐姐不见了，母亲说她被送去了外祖家养病。
实际上，姐姐已经死了。我睡着的时候，姐姐摔碎了镜子，自戕而亡。我知道了一切，我姐姐和白嘉鹤订下婚约。
我姐姐的丑事被父母藏起来，不敢让白家知道，她们是要我回家顶替姐姐出嫁。而白嘉鹤意外死后，白府也心照不宣隐瞒了这个消息。
这两家都不想错过对方带来的巨大利益。
我在姐姐死后，查到了白嘉鹤死讯。于是我父母明面上不愿意我赔给一个死人，实际上他们多占了白家的便宜，两家商量好一起出演这场戏。
我告诉白家，姐姐已经病逝了。但是他们并不在意，提出让我嫁。太可笑了，他们从来都不在乎谁嫁谁娶，只想要一个牢固的合作理由。
而白家还想给自己真正死去的儿子结一段姻亲，用更多地契、金条来换。父母亲甚至很乐意，我的姐姐到死都要被他们利用！
我吴涵月在此立誓，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我要让满泾州人知道，白吴两家所有人不得好死！
——
吴涵月重重划下最后一笔，身子顺着门板滑落到地上。她嘴唇发白，颤抖着，最终慢慢闭上双眼。而白府最后一道哭声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