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无声
古道仙山。
小屋里。
“小少爷，这么着急收拾东西干嘛啊。”李桑桑百般不情愿，但还是张开惺忪的睡眼，开始忙碌的收拾东西。
许乐见李桑桑把自己的东西也收拾在里面，说道：“不用收拾我的东西，就收你的。”
李桑桑心里一咯噔，立即停下收拾，愣了半天，望着许乐，低声哭道：“小少爷不要桑桑了吗。”
许乐见李桑桑那素白的脸旁无声地滚落一滴眼泪，心里仿佛被重重的灼烧了一下，不由得过去抱着安慰她。
自从来到剑宗圣地后，许乐壮了不少，也高了许多。本来比李桑桑低半个头的他，现在却超过了半个头。他将李桑桑抱在怀里，脸庞轻轻贴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我们只是暂时分离一下，虚龙界过后我就来接你。”
李桑桑将头埋在许乐怀里，感受这熟悉的气息和心跳，心里失落落的。她虽然没有问太多小少爷修行上的事情，但她毕竟是个观察细致的人，早就从许乐的身上读到了离别的思绪。她明白，这次离别蓄谋已久，可她，可她不敢问，不敢想，只有真正等到这天的时候，才有勇气顺从命运的安排。
她忽地推开许乐，生气般的不理她这唯一挚爱的亲人，独自在一旁收拾东西。
许乐觉得很对不起她，可是虚龙界一行凶险万分，后面的结果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他不能让桑桑在剑宗圣地冒险。倘若告诉桑桑，以她的脾气，说不定又会出现在虚龙界。
他觉得这只是一次小小离别，不应以两人沉默的方式分开，于是带着笑脸，去帮桑桑收拾东西。
一走近时，却恍然看到桑桑在整理他的东西，放在自己的收纳袋里。一时间许乐的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桑桑才没有理许乐，神色冷得可怕，她在赌气，脑子里全是想着：“既然你不要我了，我就把东西全部带走，把你的也带走，哼。”
收拾好东西已是大半夜，许乐带着桑桑御剑离开。他们看到了不语长老，那长老并未说一句话，而是假意没有看到这两个人。
路过剑宗圣地外门，许乐特意落下，找到了胡老二两个大汉，他之前说过，要带一些东西给他们。
“这是几十颗元石和十几瓶灵液。”许乐将一个包裹递给眼前一脸茫然的大汉，又说道：“你们好好努力，争取下一次进入剑宗圣地。”
胡老二有些意外的接过包裹，笑呵呵道：“感谢大哥。”又看到李桑桑在许乐身后，背对着他们，一语不发的，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桑桑这是怎么了？”
许乐笑了笑，道：“他没事。”
看着许乐离开的身影，胡老二看了看一旁的大汉学芳，拉着他的手，非常暧昧的说道：“他们就像小两口吵架似的。”
胡学芳瞪了胡老二一眼，道：“许大哥有情有义，不要背后说他的坏话！”
“芳子，你不会看上许大哥了吧！”胡老二愁着脸，不敢相信地问道。
胡学芳啐了一口，骂道：“呸，你这个负心的汉子！”
…
一路上，李桑桑都没有说话，她赌气，赌自己的气，赌许乐的气。
许乐在一旁自说自话，“那地方挺好的，你一定住的惯。过阵子我就来接你。不过有一点，可不能去捉鸡了。”
“哼。”
“ 哎，桑桑，你陪我说说话呗。说不定几天我就回来了。”
李桑桑看着那轮冷清的月亮，抱着许乐的双手更加紧了，云层渐散，她已然看到了下方灯火璀璨的城市。
很快，她就知道这是南朝城，那座烟雨楼就像灯塔般耸立在云层里，让人找到了方向。
许乐御剑径直而去，掠过烟雨楼，来到了一旁的小安寺。
还未靠近便是一股香火气息袭来，使得月光都温暖了许多。
寺里的灯火微亮，有僧人提着灯笼在走廊上行过，木鱼声和诵念声悠悠扬扬地在寺间来回，使得一切都是那般安然与宁静。
许乐落在那棵银杏所在的院落里，见地上石板整洁无暇，倒映着夜空星月，在轻轻的诵念声中，仿佛荡着点点星星的涟漪。
他本想将李桑桑安放之后，再去寻找闻雨师父，却没想落地之后，就看到了坐在屋檐的老和尚。
“闻雨师父。”许乐带着李桑桑走进那尊光明圣洁的佛像之体，深深的行礼。
“你来啦。”闻雨师父双手合十，明亮的眼睛看着许乐后方的小侍女。
许乐之所以会选择小安寺，就是因为闻雨师父给他的那种安定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僧人有诸多的因缘际会，此事倒只有麻烦他了。
“深夜叨扰，还请师父不要怪罪。”许乐语气缓慢，双手合十道：“望师父慈悲，让桑桑在这里居住一阵子，他日定当酬谢。”
老僧人微微而笑，用一种无惊无怖的神色看着许乐，道：“小施主，世间万物皆是因缘际会而成，那些不容承受的果报，其实在因之时已有现象。正所谓菩萨畏因，众生畏果。你既然担忧这位小施主生命安全，又何必去种因呢？”/
许乐一笑，笑自己居然听懂了老僧人的话，笑自己不是菩萨，而是众生，“师父，你说有因有果。可是那些做了因的人，至今还逍遥在世，至今还在节节攀升。那些杀了人的人，至今还在杀人，还要杀曾经杀漏了的人。他们的果报呢？”
“阿弥陀佛。”老僧人叹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因果之业，生死相续…”
许乐道：“我不管他们的果报何时到来，只要我活着，他们的果报，就是我！”
“阿弥陀佛。”老僧人不再言语，他知道命运的大手在操控的每一位无辜的人，佛是他们心如死灰的最后归宿。
还是那间屋子，许乐和李桑桑走了进去。
他对李桑桑说：“桑桑，你一定不要离开小安寺，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李桑桑冷哼了一声，别过小脸，独自坐在床头，不理小王爷。
许乐轻叹一声，没有再说话，走了出去。他觉得很难受，觉得对不起李桑桑，更觉得李桑桑不该用这般冷漠的态度对待这场分离。
看着许乐最后消失在大门外的夜色里，李桑桑忍住了想奔出去的冲动，而是坐在原地，咬着牙，苍白的双手紧紧掐着大腿上的肉，眼泪如雨点般滴落下来，滴在那已出现血迹的肌肤上，疼痛犹如一针一线在缝补密密麻麻的伤口。
她终于大声哭了出来，只是在那宁静的诵念声中，她那悲泣的声音就如昙花一现，转瞬消融在安详的夜色里。
她因悲伤过渡而沉睡过去。在很久很久以后，她才会明白，在面对这场分别的时候，她的行为对另一个人的伤害是多么深刻。
…
许乐没有去古道仙山，甚至没想过和不语长老告别，因为进入虚龙界之后，就意味着他将不会站在剑宗圣地的立场了，他要站在自己的立场做事，同时站在剑王府的对立面。
他去了奇境，去了韩江雪的洞府。
韩江雪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主要是修行的元石、灵液和符文。她没有李桑桑那般情思细腻，她的心非常冰冷，流着复仇的血液，跳动着深沉的恨意。
见到许乐，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笑，这位曾经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少年，就像小时候凝结在她手臂的冰霜，早已消融无踪。
“老韩。”许乐见韩江雪又恢复了那中冰冷不易近人的模样，心中难免不爽，加上刚才被李桑桑堵得心烦意乱，见到韩江雪这般高高在上的样子，更是有气，直接很不礼貌的这样叫道。
韩江雪好似并不在乎，她抖了抖身上的单薄衣衫，里面微红的肌肤若隐若现。玉手端起一杯清茶，望着窗外西沉的月亮，道：“来喝杯茶吧，今后我的手只会沾血了。”
许乐喝了清茶，一夜的疲惫顿然消失，只是想起李桑桑，还是会觉得有些堵。
“你有些心不在焉。”
“虚龙界到底是干什么的？”许乐问道：“我以前只听秦侯说主要是争夺龙元的，龙元到底有什么用？”
韩江雪缓缓道：“虚龙界就是一场被安排的屠杀罢了。我们要越过千山万水，最后到达龙池，合力将里面的伪龙斩杀，然后将龙元夺在手里。只要手里有龙元的人，就能在燕王朝有一席之地，同时他所在的势力，就会得到燕王朝的扶持。”
“不过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要杀人，要把全部的龙元夺在手里，才能利用传送阵离开那里，否则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看来，这是一场无法回头的路。”许乐幽幽说道，抬眼便看到一缕曙光从地平线上挤出来。
“到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