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娣娣娣娣娣
见状，大姐抿嘴偷笑，知道城里知青看不上散装的酒。
无论好坏，总给人一种劣质的感觉。
“哎，那种是什么酒？”
沈青笛眼睛尖，发现小仓库门口有四个大酒箱子，外面印刷着北大荒的粮仓图案。
她觉得很有意思，便指着箱子问大姐。
“这是新来的货吧？小刘，你刚搬来的？”售货员大姐拎出来两瓶，看了两眼发现之前没有卖过。
旁边叫小刘的售货员忙完了，点点头，扬了扬手中的货物单，“早上才来，牌子就是北大荒，酒厂新出的。
是用高粱和小麦酿造的，口感喝起来清透柔和，不像那种烈酒喝完烧胃。”
因为是她和酒厂的人沟通的，算是接受了简单培训，所以讲解起来头头是道。
一听是自己家乡生产的特色酒，原来那位售货员顿时眼睛都亮了。
“哎呀妈呀，同志，你就拿这种白酒得了。我们北大荒的粮食可好了，白酒肯定更好喝，价格也合适。”
趁同事介绍的时候，大姐已经把进货单拿在了手里，上面自然也有售价。
四十二纯粮烧，价格是六块两毛钱一瓶。
中规中矩，拿来送人绝对是有面子的。
“那就给我拿这种，来两瓶吧。”
沈青笛笑吟吟的说道。
顺便又挑了一些鸡蛋和吃的零食。
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把空间里的掺进去。
“同志，要这么多鸡蛋，吃不了就坏了。”
售货员大姐见她长得乖巧大方，免不了说几句大实话。
北大荒的人普遍如此，热情奔放好客。
鸡蛋售价是七分钱一个，这年头百姓经济还没得到提升，家家户户过得非常拮据。
所以供销社也切合实际，开设了专门的优惠制度，可以以物换货。
民间甚至还流行了一句俗语：鸡蛋换盐，两不贴钱。
因为鸡蛋拿到供销社可以抵五分钱，而一市斤盐巴的价格恰恰就是五分。
但没有人会全部换成盐，那得吃到好几个月了…
大家会精确计算，如何才能维持更久的家用。
换两分钱的酱油，再换两分钱的火柴，最后来上一分钱的盐。
瞧瞧！五分钱够一大口家子吃很长时间了。
“我们家人口多，吃得了。”
知道大姐是好心，沈青笛客气的回答。
摘下肩上的背篓，水仙婶把背篓底部垫了稻草，软乎乎的，装在布兜里的鸡蛋直接就放在篓子里。
沈青笛弯腰的瞬间，余光扫到玻璃柜里摆着一排铁盒，上面印刷着花花绿绿的山水画。
“这是装茶叶的盒子吗？”
问题讲出来，自己就先否定了。
大概八九公分的高度，扁扁的，薄薄的，最顶上还有个小口打开。
这种容器用来装茶叶，难免有些繁琐复杂，难道每次使用时往外倒吗？
大姐很麻利的从柜台里掏出两个不同颜色的，一款天蓝色印着红牡丹，一款墨绿色印的是宝塔湖水。
“这是专门用来放散烟的，自己也可以把烟卷得细长一点，塞进去方便出门揣兜里。”
沈青笛恍然大悟，村长喜欢随身携带大烟袋杆，直接往烟斗里塞烟丝就能抽。
而村里有其他的叔叔大爷们，用的是成沓的烟纸，长方形的那种。
供销社里就有裁剪好的烟纸，就放在盒装烟的旁边，白色的整整齐齐。
但是乡亲们抽的可不是买来的烟纸，他们为了节省钱，会进行二次利用。
家里有孩子上学的最方便了，因为有现成的材料用。
这年头买本子的钱也是笔难办的开支，所以小孩就学会了用两面写。
正面一本用完了，再反着用，字写得特别特别密集，全部用完后基本没有空隙了。
然后本子就沦落到了男长辈手里，也许是爸爸，也许是爷爷。
反正是要榨干本子的最后一点用处。
“谢谢，你放回去吧，我要买盒装的烟。”
沈青笛本来觉得那两款烟盒特别具有年代气息，准备给田叔买一个的。
可突然想起来，前几日上工，她有幸和一位抽自制卷烟的大爷分配到了同组。
大爷叼着差不多和雪茄一样粗的烟，咕嘟咕嘟冒烟气，气味超级浓郁，简直要把沈青笛给熏晕了。
而村长的就没有这么夸张，他的烟味也有，却达不到熏到脑仁疼的程度。
准备物资的时候，沈青笛并没有找到产自于七十年代的香烟。
时代太久远了，就算是现代复刻出来，里面多少都会有差距。
售货员把梯形的烟架直接搬下来，摆在柜台上面给她展示。
别看村里的村民们不舍得抽盒装烟，但供销社的香烟种类真多，至少得十几种。
沈青笛猜测，此种货物的消费群体应该是镇上的居民，又或者是买来送领导求办事的。
“同志，最便宜的有七分钱一盒的丁香，八分钱的农丰。但是它俩抽起来特别的辣嗓子，要不你看看这几盒。”
大姐已经瞧出来了，女知青不止长得好看，兜里更是揣得满满当当。
所以开口介绍货物时，就不会再去只顾着价格。
傻子都知道，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买东西要选质量好的。
“大铁桥一毛三分钱，大运河的是三毛三，华新牌是两毛九，还有大生产、迎春、洪泽湖、光荣牌……经济牌也来了，八分钱一盒。”
大姐嘴皮子功夫真厉害，叭叭叭叭一口气讲完了巨多的烟名，听得沈青笛脑瓜子嗡嗡作响。
旁边的售货员见她有点发蒙，笑出了声，“同志，你要拿不定主意，可以买一个烟盒，然后多拿几种散烟。
这样的好烟，三分钱两根，大前门和黄金叶两分钱一根。”
好坏立马分出来了，丁香一盒才七分钱，而它只能换三根大前门或者是黄金叶。
沈青笛对烟没有研究，只知道有一款是叫丰收的，号称是干部烟。
于是她问售货员，“咱们这里有丰收烟吗？”
没有也无所谓，售货员肯定以为丰收烟是首都的特色。
结果大姐飞快的从一堆烟里找到了丰收烟，“有嘞，这玩意儿送干部最合适了。”
“那就来一盒吧。”
沈青笛很痛快的答应，把递过来的丰收烟放进背篓里，继续查看。
这次来的早，她有很多的时间可以闲逛。
烟不像酒需要买两瓶，只要一盒就可以，有时候太热情反而会令人拘束。
空间里有许多的好东西，若是沈青笛一股脑的送给田家，那也太奇怪了。
以后田叔和水仙婶和他相处起来，也会很尴尬，双方的关系如同站在一杆不平衡的秤上，使劲往沈青笛的方向倾倒。
全部买完了，售货员大姐给算了算帐，丰收烟是两块钱一包，加上两瓶酒还有之前的鸡蛋。
“同志，一共是十六块两毛七分钱。”
有零有整的报数，沈青笛从兜里把准备好的递给她。
这个举动又让售货员们暗暗感叹，城里人的素质就是高啊。
同样是一堆毛票，沈青笛从兜里掏出来时，就是干干净净的一沓子。
毛票的摆放也是从大到小，依次放在你怀里一起。
平时收其他客人的钱，全都被揉搓秤一团，然后慢慢捋平。
虽然捋平后的钱看上去也挺整齐，但表面上皱皱巴巴的纹路却一点都没消失。
甚至浸满了汗液，攥在手里湿漉漉的，特别粘手。
“同志，这也是新到的小人书，里面的故事可多了，不过适合四五岁、七八岁的小孩子。”
找零钱的时候，大姐观察到沈青笛盯着小人书，马上出声说道。
小人书一本一本摞在柜台上，封面很简单，就是放大的主人公。
里面采用的是图画加文字的形式来进行描述故事。
成年人哪有闲工夫看这种没用的书籍，所以供销社没有进文字多图画少的连载故事书。
而是选用的大篇幅用图画，偶尔会加几句讲解的儿童绘本。
沈青笛觉得好奇，打开翻了几页，发现虽然书页发黄轻薄，但是画上的图案都挺真实的。
简单勾勒出来的主人公，惟妙惟肖，还添加了色彩。
相当于现代的漫画书了。
“我买这四本，多少钱？”
挑了几本适合沈北方看的小人书，主要是猴王的连环画和唐代的历史人物。
沈青笛直接将小人书放在背篓里，付给了售货员四角钱。
一毛钱一本的小人书，在这年头也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拥有的。
采购完东西，沈青笛背着竹篓离开了供销社。
她没看见，身后有一群身影匆匆地撵上了自己的脚步。
刚过了一条大路，沈青笛正在左顾右盼的找合适位置，准备避开人群单独行动。
“小姑娘，可怜可怜我们吧，求求你了！带娣，盼娣，念娣，莱娣！你们四个快点来磕头，给姐姐磕头！”
中年女人戴着土黄色的头巾，脸色灰扑扑的发暗，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身上穿的衣服补丁摞补丁，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外面裹的包被也是脏兮兮的。
她尚不是最可怜的，跟在屁股后面的四个小丫头才叫凄惨。
每个人的小脸蛋脏的看不出本来样貌，头发没有梳成小辫子，也没有给剪成短头发，直接就乱糟糟的盘成一团。
带娣，盼娣，念娣，莱娣……
沈青笛的表情一言难尽。
一个中年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后跟着四个孩子。一家六口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尤其是在白净的女孩对比之下，更加明显。
身处在供销社门口，来来往往全都是买东西的人。
见有热闹看，全部停住了脚步。
沈青笛目测女人的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只不过因为生活贫寒没条件保养，导致看起来得有四十多岁。
“大嫂，你拦住我有事吗？”
“磕头，给姐姐磕头，这是你们的亲姐姐，救命活菩萨啊！”
女人把她的问话当耳旁风，一个劲儿的让四个孩子下跪。
众目睽睽之下，小丫头们已经傻眼了，呆滞无神的愣在原地。
见状，女人恨铁不成钢的拿脚去踹闺女，一角一个，连踹了四脚。
“大嫂子，你如果再打孩子，我现在就走。拦住我有事吗？我没空跟你瞎叨叨。”
沈青笛平生最烦的便是拿孩子出气的人，无论男女，看见就烦。
这句话果然好用，女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堆满了笑意。
操着地道的乡音，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可怜可怜我们吧，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没吃饱饭？回家吃啊，我是从村里来镇上买东西的，又不能给你做饭。”
沈青笛淡淡的反应，并没有表示同情的意思。
光听四个小丫头的名字，她内心就怒火冲天。
重男轻女的家庭，是整个时代的败类。基本就是拖累了闺女，又把儿子惯坏了。
“那个……刚才我也在供销社里，看见你买东西了。哎呀，好多的鸡蛋嘞，你帮帮忙，给我点吧！”
女人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视线围绕着背篓打转，似乎跃跃欲试的想去抢夺。
“原来是预谋好了的。”沈青笛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转身面朝女人，把背篓藏在身后。
这时，围观的群众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女人本来要带孩子去供销社买麦乳精的，结果发现又涨了一毛三分钱。
兜里揣的是正好的钱，多一分都没有了。
供销社又不能赊账，实在没办法，准备暂时先不买了。
转头就看见沈青笛在大兜小兜的往背篓里塞东西，光是那一兜子鸡蛋哟，就把人给馋死了。
“给你生鸡蛋？不行，我要拿回家吃的。”沈青笛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人，居然开口向陌生人讨要东西。
“哦哦，那我不要鸡蛋了。”
没想到女人特别爽快的就放弃了，嘴角扯出笑容，大声嚷嚷道，“那你给我换成钱就行！我可以去买麦乳精了。
姑娘，我看你也是不差钱的人，你借给我五块钱，我去给我家大宝贝蛋子买两罐麦乳精！”
“妈妈，我想吃糖，那里面就有卖的。”
地上站着最小的女孩，弱弱的说道，小手可怜巴巴的指着供销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