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倒戈
自时寒进入庭审后, 这还是第一次认真将目光落在小皇帝身上。
其实他和南若瑜一样,一进来就看到坐在审判席上比别人矮一截楚明远。
诺兰侯爵和小皇帝有血缘关系,俩人都拥有一双点墨般的瞳仁, 就像黑曜石镶嵌在冷白瓷器上, 黑白分明。旁人一眼看过来, 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他们的眼睛。
时寒眼型狭长漂亮,眼尾微挑, 是一双似笑非笑略带薄凉的凤目;楚明远五官还没长开,一双微圆杏眼,瞳仁大而明亮。
小皇帝每次生气都会努力把眼睛瞪得更圆, 像只炸毛的名贵猫咪。
时寒只要不搭理他, 过一会儿楚明远就无趣地直甩尾巴,要不然就会想法子再搞点事,让日理万机的摄政王不得不放下手中政务,来揍这个小惹事精。
——也没有哪次真收拾了的, 一旦时寒恼火,立马就有一群老臣呼啦啦地凭空冒出开始护崽子,同时坚称自己绝没有监视皇宫, 而是“在花园散步, 不小心看见”的。
八年时光,一眨眼间, 楚明远都长这么大了。
还不如小时候可爱。时寒心里犯嘀咕。
先帝驾崩那会儿,时寒只是个调皮捣蛋的半大的少年, 对父母的记忆一半靠影像,另一半靠想象。
没有家庭做出示范, 自己的感情史更是一片空白, 十几岁的少年人又怎么会带小孩呢?
时寒早早继承爵位, 每日除了接受宫廷的精英教育外,其他时间都泡机甲训练场里——他的父亲时广海是国防大臣,家中存有大量的军工资料以及详尽的太空星仪图,时寒从小就对这些东西十分感兴趣。
机甲是星际中最高尖的武器,脖颈是婴儿身上最脆弱的部位。
时寒向先帝作出承诺后,缓步从寝宫走出,脑海里只掠过一个念头——必须将婚事提上日程,我可搞不定那个咿哇乱哭小家伙。
这是楚明远对他人生轨迹的第一个影响。
最起初,结婚的目的是赶紧把楚明远这口“锅”甩出去。
那会儿时寒对未来伴侣的认知是:负责奶孩子就行。
拥有同样认知的人不仅仅是他,还有精明的财阀以及各种政治投机者。
许多富豪都想将儿子女儿嫁给时寒做“偏房”,刚开始时寒不理解,后来才明白——控制住年轻的摄政王就能掌握斯里兰80的政治资源。
斯里兰内忧外患,马尔博罗家族虎视眈眈,这些人的如意算盘却打得噼啪作响。
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当时保皇派也考虑让摄政王与帝都星的贵族进行政治联姻,借助帝国的力量,让摇摇欲坠的斯里兰在夹缝中喘口气。
“正房”的位置留给门当户对,“偏房”和“长子”就不是大臣能插手的事了。贵族阶级享有“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的特权,养情人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时家出情种,少年人容易为爱奋不顾身,于是十五岁的诺兰侯爵在自己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变成一只抢手的香饽饽。
大臣和财阀们争先恐后地引起他的注意,他们像在进行一场赛跑,奖品是时寒。
不管什么出身,只要能抢先诞下侯爵的长子,就能在以后的夺权中争到一席之位,带领整个家族跻身血统贵族行列,进入金字塔顶尖的社会阶层。
至于儿女的幸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成王败寇的道理谁都懂,一场豪赌罢了。
可这帮人机关算尽,最终唯独没能算准少年的叛逆心。
时寒没有选择更容易的那条路,而是将手中的刀刺向了星系内部。
摄政王大刀阔斧地铲除异己,保皇派损失惨重,实力大大削弱,弄到最后,除了纪大学士以外,朝堂上再也没人敢跟他拍桌子叫板。
不仅如此,时寒还以买卖爵位作诱饵,假意笼络垄断集团,将这群贪婪无度的吸血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三年后,摄政王正式成年,预期中的政治联姻不仅没有发生,反而被他从流浪星带回一个黑户。
最令人们大跌眼镜的是,过了段时间,时寒宣布和“黑户”订婚。
到那时,整个斯里兰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无人敢发表不同意见。
时寒的锋芒甚至惊动了遥远的帝都星,也因此引来更多好奇——什么人才能征服这一柄锋利无双的“帝国之刃”。
最终人们大失所望:沈念只是一名普通学生,拥有姣好的相貌以及几分艺术才气,仅此而已,在上流社会群体中根本不够看的。
时寒的选择也颇为令人费解,他在向所有人表明态度,谁也别想控制他做任何事情。
门不当户不对,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颇具争议,于是“花瓶”、“金丝雀”、“玩玩罢了”……订婚宴后,各种负面声音接踵而至。
沈念受到影响,变得越来越心浮气躁。
他停止学业,积极参与政事,甚至要求时寒将国防科技部的实权下放给自己。
彼时斯里兰饱受星盗骚扰,国防科技部带头研发最新型的机甲。
时寒将研发成果定位为“星盗克星”——既拥有太空高速行驶,能攻克机甲跃迁的难题,又要保证自身的强火力输出能力,还要机动性强,必须从操作性能方面实现精准刺杀。
轻甲和高火力的结合听起来简单,实际上需要突破四千多项技术瓶颈,科研经费是无底洞,更别提他们还需要与之匹配的高利用率能源,那又是另一项大工程。
财政赤字的问题刚有好转,时寒顶着巨大压力启动这个项目。
这一时期,国防科技部所有阶段性报告都必须直接向摄政王本人汇报。
时寒没有答应沈念的请求,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会成为俩人之间的一道隔阂。
真正让他们爆发冲突的,是时寒让沈念进宫照顾小皇帝,引得沈念极大得反感。
俩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时寒考虑的是随着楚明远逐渐长大,亲政前需要培养一批心腹。沈念要掌握实权,完全可以先从小皇帝入手。
他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叔侄俩脾气都不怎么样,以后起冲突的话,起码还能有人在中间周旋,而不是像那群老臣般没完没了地煽风点火。
沈念却不能理解他的用心——当时他也无法预见,短短几年后,一个叫江乘舟的青年在楚明远亲手扶持下,迅速成为手握重权的功勋贵族。
时寒一直不觉得自己那句“目光短浅”有错,沈念确实不是块从政的料。
不愉快的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楚明远冰冷的语气将时寒从庭审现场卷进遥远的回忆当中,又将他从记忆的漩涡里拉回现实。
“你难道以为贵族都是傻瓜,盲目拥护一个神棍?”
时寒眨眨眼,小皇帝面容逐渐清晰。
小孩子有自己的主意,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对待。
只可惜时寒不是别人。
他不吃这一套。
时寒嗤道:“你难道不是吗?被人哄得掉水里的傻子,我记得挺清楚的。”
果然,楚明远听他提起当年落水的事,圆眼一瞪,眼底顿时燃烧着熊熊怒火。
“这么大的人了还只知道窝里逞凶斗狠,过去我怎么教你的?连马尔博罗都处置不好,还得我给你收拾这烂摊子。”
楚明远被训得眼眶发红。
南若瑜的目光先是瞅了瞅时寒,又瞅了瞅楚明远。
时寒待楚明远和洛安是两种极端——他对小皇帝事事严格,基本没几件满意的事。对雪貂却十分娇养,洛安拆家吃金属,重量迅速增加到炮弹级别,时寒都没说过她一句。
睡前故事更是楚明远想都不敢想的事,以摄政王的威力,估计是听完晚上会做噩梦的程度。
到底是从小接受严格教育长大的,楚明远很快控制情绪,反唇相讥:“不必摆出一副长辈姿态,摄政王流淌的是高贵的人类贵族血统,兽人怎敢在孤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还是说,你在质疑老侯爵夫妇对彼此的忠诚?”
“……”这一回,时寒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既不能把锅扔给母亲穆燕茴,又不可能当众坑爹。
时寒刚好对上南若瑜的目光,于是顺势幽怨地瞥了对方一眼,仿佛在说:看这死小孩,都是你惯的。
南若瑜:……
一龙一鱼在军事法庭上就孩子的教育问题展开了眼神交流。
气氛尴尬,庭长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咳……老侯爵及穆夫人已过世多年,私事问题不宜在军事法庭上展开讨论……小殿下,我们还是回到庭审内容当中来……”
楚明远倨傲地抬起下巴。
他其实心里很乱。
短短十几分钟,经历了从愤怒、疑惑到震惊的整个过程。
小皇帝第一次见到鲛人就产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那之后,每次鲛人在附近时,楚明远都会有这种感觉。
仿佛冥冥之中,皇叔依然在星系的某个角落保护着他,让他不受欺凌。
只有一次例外——楚明远让南若瑜喊自己的名字。
鲛人的声音清冷空灵,一点儿也不像那位叱咤风云的大贵族。
就这样居然还想上战场。
楚明远当天回去生了一顿闷气,之后就淡了那种心思。
他从没想过,或许一开始方向就错了,熟悉感并非鲛人带来的,而是经常与南若瑜出双入对的那个龙族。
穆寒。
楚明远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傻子,连远在帝都的艾利斯公爵都察觉了,自己居然从没怀疑过,还专程找人盯着鲛人的一举一动。
时寒是怎么忍住不骂他的?
思绪一下又飘远了,楚明远始终倔强地不肯低头,在庭审上又陷入怔神。
这时,他听见主教出声道:“如刚才小殿下所言,这确实也是我们所担心的。教皇大人肩负着圣教的神圣使命,容不得半点差错,大人临时取消巡游庆典,是为了回到神殿向天父赎罪,与他人无关。”
时寒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看似大度的几句话,既不得罪人,又能清晰勾勒出一位年轻又慈悲的宗教领袖形象。
可惜时寒是个伪信徒,比江乘舟的塑料信仰还塑料。
从圣教近期的种种举措来看,教皇赫连薇确实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他姓不姓奥利维拉,其实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有限——教众们也不是没经历过政教合一时期。
但教皇避而不见,就给足了教会和王室操作时间。
大主教出席庭审,说明已经处理好世俗身份问题,南若瑜早已失去趁胜追击的机会。
时寒道:“打断祝祷仪式会不会带来厄运,就要看各位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了。”
主教宽容道:“愿闻其详。”
时寒有些探不到底,只能用保守的话来试探:“鲛人一族对环境极其敏感,我专门给若瑜的光脑加装的环境监测系统,在典礼当天给出政教合一中心存在某种能对精神产生影响的物质的提示……”
红衣祭司一听就沉不住气了,失礼打断道:“祭典仪式的传统渊源能追溯到上万年前的古地球时期,现在都由我们祭司统筹管理,与教皇无关,即便是国王陛下都会参加的场合,该用的焚香和精油也一点儿都不会少,这是神的旨意,谁都不能违背……”
南若瑜便反问他:“既然由你们祭司管理,那么军队将士誓师会上,按照传统,圣教同样要举办祝祷仪式,是否也向你说的那样,‘该用的一点儿都不会少’?”
祭司不明就里,只当他故意找茬,张嘴便答道:“那是当然。”
楚明远眉头突然紧蹙。
小皇帝现在可是个活阎王,祭司见了蓦地一惊,心脏砰砰乱跳。
可他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自己说错什么,只能梗着脖子道:“你不要借题发挥!”
南若瑜忽然道:“所以虫族战役的祝祷礼仪式上也用了?”
楚明远瞳孔骤然缩紧。
祭司依然不明白,却能明显感觉到小皇帝的暴怒之气。
他就跟突然哑火似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南若瑜在光屏上敲了几个键,电子涟漪从他指尖一圈圈荡漾开。
两秒钟后,小菲收集的环境样本指标投影在半空中。
“依波加因?这是什么?”
南若瑜道:“这是穆燕茴博士的手札里看到的记载,‘依波加因’含吲哚型生物碱,能对神经产生致|幻作用,就像祭司刚才说的那样,是一种古老的宗教致|幻|剂,至今还在宗教仪式上使用。”
有人很快惊讶道:“……致幻最低浓度是每立方米700单位,祭坛附近的环境指标浓度是每立方米930单位?!”
就连时寒自己也愣住了。
太空战场对将士们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时寒劳碌过度,经常伴随着晕眩和失眠,宫廷医生诊断后的结论也是如此,所以他才将那场意外归咎于自身。
祭司终于反应过来,气势突然间就弱了下来,嘴里讷讷地辩解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没求证过的事情可不能乱说……谁能证明侯爵阁下是因为……因为……”
“这一点我能证明。”
苍老嘶哑的声音从旁听席响起。
时寒顺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从头到尾旁观的韩厉教授。
他是南若瑜的导师,混沌效应模型的项目负责人。
“……第五期数据测试期间,若瑜坚持以虫族战役作为样本,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好奇,毕竟大家都觉得他与诺兰侯爵相似,加上战役时间离得近,影响事件的噪点因子容易收集,我也就随他了……”
当时另外几个小组挑选的样本更简单,测试很快就结束,唯独南若瑜跟着时寒在星际中奔波,又是遭遇西曼军校爆炸又是被抓去当鱼质,跑出来的结果还总不尽如人意。
眼看项目第五期汇报时间将至,汇报涉及到下一批项目资金支持能否能按时到位,韩厉心急地催促好几次。
最终小菲“意外”跑出了正确结果。
看见结果时,韩老自己也大吃一惊,还亲自复核了南若瑜所用的全部数据材料。
韩厉沉声道:“我是圣教的信徒,我的父母和祖父母,都是天父虔诚的信徒。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坚持反对将精神类药物用于军队,尤其是用于军校生……”
韩厉的脾气向来直来直往,得罪了人也不肯改:“我的反对态度绝不会任何狡辩理由而改变。”
法官团们神情凝重。
老教授年复一年穿着一套宽大的格子西装,看着就是个落魄且神神叨叨的老学究,但在军方面前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国防安全系统平台由他牵头搭建,这一庞大的系统将边境连接起来,外敌入侵时,天际响起的第一声警报就是这个名为“宙斯”的系统发出的。
圣教在人们心中无比神秘,包括他们繁琐的仪式,复杂的神殿,以及各种古老的配方。
有一个时寒对精神类物质敏感,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
门外的记者们议论纷纷——
“听说十二殿下也晕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联系。”
“啊这……”
“其他学生不一定是没有不良反应,可能根本就没意识到!”
“他们受教皇赐福,高兴还来不及,谁会想那么多!”
“这东西有没有成瘾性?”
“不管怎么样,我要是有孩子,绝对不能接受他在精神类药物环境中长大。”
“我也是!”
……
现实就像一巴掌,狠狠打在圣教的脸上,让他们瞬间变成军部的难兄难弟,两边一样的灰头土脸。
就连沉静的主教大人,脸上表情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刚才南若瑜和祭司对质时,主教一直没吭声。
不仅不说话,还总有意无意地盯着时寒看。
尽管已经有所掩饰,但那种丈母娘看女婿似的殷切目光,还是让时寒后背凉飕飕的。
兽人族进化过程太快,因此保留了许多野兽天性,其中就包括极为敏锐的直觉。
时寒陡然想起那个危险的梦。
向致远听着这帮人吵吵嚷嚷,忽然间,无线耳麦中细微的电流声突兀地中止。
“?”向致远借着身体靠向椅背的动作,顺手摸了摸耳骨。
国王陛下挂断了通讯。
“……”
奥利维拉四世并不是一位能被揣测的君王。元帅一时间摸不准国王的想法,只得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的庭审上。
沉默许久的白袍主教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忽然起身,穿过人群来到庭审中央的空地处。
祭司见他动了,也赶紧跟随在对方身后。
时寒警觉地盯着他们。
主教终于开口道:“个例不能代表全部,对侯爵发生的意外,我们深感抱歉。”
“不仅军部和帝科院在努力寻找精神力,圣教作为曾经的精神力治愈者,也希望通过传承的古老仪式和虔诚的信仰,将那一扇被关闭的门重新打开……”
主教语气既没有军官抑扬顿挫的气势,也没有贵族腔的傲慢,而是一种带着慈悲的缓慢吟唱,仿佛天上的诸神在一刹那睁开了眼睛,看见人世间的苦悲。
信徒们立即安静下来,记者们也不再吵闹。
“尽管世人并不抱希望,但圣教近几十年来依然坚持不懈地发动各地的信徒,在茫茫星海中寻找圣婴……”
“直至今日,神终于被我们的赤诚之心打动,降下了神圣的旨意……”
时寒定定地看着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no213说过赫连薇和主神空间没什么联系,因此时寒只把新教皇当成一名狡猾的政客来看待。
——不早不晚,怎么偏偏挑开庭的时间提到圣婴?
难道又是冲着若瑜去的?!
南若瑜似乎已经从小菲那儿知道了什么,蹙起秀气的眉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悬浮屏幕,脸上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可惜时寒看不到。
时寒其实很想回头看看南若瑜,却又强行将这种冲动克制住。
他飞快在脑子里盘算着,万一教会冲着鱼来,自己要怎么应对。
因为思绪过快,甚至有些cpu发热的迹象。
但无论如何都绝不能让他们带走南若瑜!
塞弗特星不像监狱这么简单,哪怕恢复身份也很难将他再带走,这也是为什么时寒之前并不想过早地和圣教起正面冲突。
时寒感到有些焦灼,心脏从没像现在这样乱跳过,掌心滚烫,可指尖却发冷。
他目光锐利如剑,像是要将面前的白袍主教钉死在受难架上。
但下一秒,白袍主教的举动却令时寒大吃一惊。
他率领众祭司,朝着庭审中央的青年单膝跪下。
主教右手握拳,拇指的指关节抵住心脏的位置——这是圣教最虔诚的礼仪。
庭审厅内的信徒们见状,半点迟疑都没露出,全都哗啦啦跪下。
记者当中同样有人是教众,见此情景也毫不犹豫地照做。
尽管斯里兰是封建帝制星系,却是没有跪拜礼传统的。
除了求婚,下跪只有一种情况——老臣死谏时都是跪着的。
那是他们在散播一个信号:虽然我触犯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我都跪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诺兰侯爵过去经常被一帮大臣死谏,却从没有一次被跪得这么懵圈过。
“你们……”
这时主教仰起头,道:
“请您以天父的名义宣誓,让圣光照耀帝国的子民,请赐予我们英勇无畏的灵魂……而我们也必然像侍奉神圣的教皇一般,全心全意地侍奉您……圣婴大人。”
时寒的大脑“滋——”的一下,完全宕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