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暴雨
京林照旧每日来店里买几枝花,陪她说话。
从街巷人文到社会国家,到人类的渺小和宇宙的迷茫。她现在正是喜欢胡乱思索的年纪。这个年纪最鲜明的性格就是表达欲很强。
其实感观世界的伟大,人类的渺小,无非是找不到心里的归宿,因为人是平凡的,如果能在生活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找到自己的真心,内心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和迷茫?
当然这里只是说世界上的绝大部分普通人,不过,怎么算不普通呢?
难道经历了痛苦就可以故作不凡吗?不,她从来都不是这样想的,她明白,就算真相残忍,最终仍然是庸人自扰罢了……
“姐姐,每天来你这里混免费的点心吃,真好!”
她拿着糕点塞到自己嘴里,一脸崇拜地说:“姐姐,感觉你懂的好多啊。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柔气质,靠近你就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就算把全部身家给你,都不用担心你会做坏事的那种。”
她被逗笑了:“受不起呢~”她语气轻快缓慢:“我突然呀就变得好厉害。”
京林咽了一口点心,伸长了脖子:“妈呀,噎死了。”然后朝着厨房大声喊:“姐夫,这糕点太噎了,要改进哦!”
思卿摸着手里的琴键,白白的,冰冰凉凉。
“他不在。”
“是吗?”她吃惊地望着思卿,“这糕点还热乎着呢,按理说这时候他应该粘着你的。”
“我不知道。”她按下手里的琴键,一个轻巧的音符跳跃而出。
“他最近老是出门,也不和我说什么……我也没问。”
京林平静地看着她,这不是她该多嘴问的,他们的故事轮不到她多说什么。
她乖乖地听着这串旋律,跟着节拍,混杂着外面的雨声,偶尔风声躁动的时候,风携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擦过鼻尖。
这样阴沉的天气下,花的香味也要格外弱些。
她敲着手里的键越来越乱。忽然感觉到脚边一团热乎乎的肉球贴着,是肉肉。它已经睁得圆它的大眼睛,透出的机灵和他的父亲一样。
她终于叹了一口气,按不动手里的琴键,她的心不静,和这雨声一样嘈杂。
刹那间,一道闪电劈来,把店里照得格外明亮,震耳的雷声吓得她心漏了半拍。那恐惧倏地袭上心头,冰晶就刺红了眼睛。
她的身体还没作出反应,京林就已经扑进她的怀里小声地哭哭啼啼,嘟囔着“好害怕”。
她拍拍她的头,安抚着她,故作镇定地悬着自己的这颗心。连肉肉和菜菜也躲在她的脚下,好像这一刻,她是她们全部的护所。
可是,没有人注意她颤抖僵硬地手,一下一下地抚在京林身上。
她只想着:秦文,我也好害怕……
秦文,你怎么了?
你在哪里?
……
她心里无数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大风携着大雨,一瓢一瓢的洒进店里,没有人敢去关门,店里的植物被吹得沙沙响。
可是她觉得周围好安静,除了恐惧,什么都没有。
她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暴雨,她也是这么恐惧。最害怕的是,她担心这样阴暗的天气里,周围的人死一般寂,那背对她的妈妈会不会突然撕掉她那人脸的面具,安静又极其残忍的让她死去……
可是现在,她知道脚下的肉球是热的。
不知道雨下了多久,雨声渐渐小了。
她担心着,暴雨会不会影响归家的路人……
京林从她怀里抬头,随着雨声的弱小,她也胆大了起来:“姐姐,这雷这闪电,吓得我心惊肉跳的。”
她抬头往门外瞅:“姐夫最近怎么总是出门呀?”
思卿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她思索着,想起不久前,来店里订花的一位富公子:
“哟!秦大公子怎么窝在这小屋子,穿着个……”他盯着秦文的围裙,嗤笑一声:“战袍?哈哈哈……”
他插着裤兜靠在收银台:“当初打人的狠劲儿呢?”然后眼神扫视着程思卿,突然放下了他那作怪的表情,平静地说:“被一个女人驯化了?”
他看着秦文的一举一动,走到思卿身边,低头俯视她的脸。
思卿站起来不让他靠近。
他冷笑一声,直起身来:“看起来是不错。”那好像讥笑的语调里却有十分的冷漠。
秦文过来将思卿护在身边。
那个公子哥走了一圈,找了个椅子坐下,翘起他的二郎腿,晃呀晃。
“你妈也没了,爸也没了,以后等谁护你?”他依旧晃着他的腿,思卿看着那摇摆的裤腿,感觉到里面好像空落落的。
他又笑了,掀起自己的裤腿,目光直视思卿的眼睛:“好看吗?镀了金的,要不是秦大少爷,我可拥有不了,这-么-好-看-的-假肢!”
他渐渐咬字,却还是笑着,那么平静,让人猜不透他想表达什么。
秦文犀利的眼神死死注视着他,搂着思卿的手又紧了紧。
的确,没了任何势力的他怎么和人家斗?如今不过是靠着父母遗留的财产挥洒些日子罢了。
他晃着椅子,仰起头看天花板,闭上眼睛悠悠地说:“我对她可没兴趣,不用搂那么紧。”他掏出一张卡,对她招手:“过来。”
思卿小心地靠近。
“给我包五百枝花,送人。”他晃着摇椅,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戏谑地盯着她:“让他给我送来。”
思卿接过卡,心里惴惴不安:“什么时候呢?”
“都行,我要他给我送。”他指着秦文。
秦文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卡:“好的。”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气压,最害怕的却是程思卿。
小公子付完钱后,拍屁股走人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阳光依旧璀璨。
秦文在他走后,拍拍她的屁股提醒她:“接了个大单。”
思卿愁的不想说话。
“没事的,我送完就回来陪我家宝贝。”说完,他还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可是,那天以后,他就经常出门,越出越久。
她明白,或许是不想让她担心,或许是不想连累她。她胡思乱想,是不是曾经什么非法的勾当没被揭晓,威胁了他。
就好像在宅子里的日子,就好像她的身份和勃后的炸弹,不说给别人或者她,只是不想连累……
她做好了同甘共苦的准备,可是她知道,他一心一意在她身上,怎么会真的愿意同甘共苦,或许感情里总有人要在某一方面承担更多地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