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他眯着眼笑得半真半假，安微迷惑了，都不懂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安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果然很快就现出原形。他眯着狭长的眼尾，嘴角微微勾起的样子坏到了极点，就是这副表情，一脸要笑不笑的，心里却是憋着坏的逗她。
安微努了一下嘴，温温的，“你那车是租的？”
一句话就让沈熠驰绷不住了，要说这一本正经的冷幽默，还得是咱们安小微同学。
大概是一个姿势坐累了，沈熠驰往后欠了欠身子，右腿抬高搭上另一边膝盖，手肘压在上头，指骨微微弯着，支起那笑到发颤的脸颊。
这人浑身上下没半点消停气儿，就这么吊儿郎当坐着，仅有空闲的那只手还不安分的向前伸着。他胳膊本就生的长，小桌面积又不大，直直的伸着，手都占到了安微那边。
他手腕搭着桌面，颀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手边敲打，毫无章法，又像是故意引人关注似的。
看着他那离自己仅有几厘米的指尖，安微很难不被干扰。
两只手交错平行，一大一小，一静一动，极为强烈的反差感。这么看着，安微突然就想到之前在办公楼里牵手的那一幕，她缩了缩尾指，脸颊有点儿烧。
怕露出情绪，安微移开了视线，她把目光放到桌角那只扒了一半的柚子上，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有些渴了……
沈熠驰也看过去，余光扫了安微一眼，轻笑出声，翘起的那条腿随之放下了。
他收回手臂，总算有点坐相，接着又拿过那柚子。
安微的注意力随着柚子又回到了沈熠驰脸上，她淡淡的看着他，脸上没带什么情绪。
他就像头顶长着一双眼睛，安微一看过来他便抬了头，勾人魂的脸张扬的冲着她。
长成这个样儿，也不知道藏着点……
沈熠驰只看了安微一眼，便垂下眸继续手上的动作，就这么看着，柚子好像也不“护皮”，反倒让人觉得挺容易的。
他的手可以说是手控的顶级福利，手指颀长，指骨分明，随着动作还能看见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筋。
安微禁不住胡思乱想，这男人连手都带着勾人的劲儿，真真祸水。
这会儿沈熠驰难得的安静，细碎的刘海儿在额前遮着，眼眸微垂刚好敛住了那魅惑的眼波。
安微从前就觉得沈熠驰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矛盾，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这人平日里的邪气劲儿竟都是那双桃花眼惹出来的，若如现在这样遮住眼睛，倒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颓，一种孤寂到极致的破碎感。
“我以前确实挺穷的，没骗你。”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安微惊了一下，看他，正好他也抬头，两人视线猝不及防撞到一起，还是那般的轻佻，不过安微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小时候看动物世界，狮王争霸，小朋友为新狮王欢呼的时候，她总会多看一眼那只躺在地上的老狮王，那时候认知不全，总之就是觉得非常非常的难过……
沈熠驰，也给她这样的感觉，小时候无法拥抱受伤的老狮王，长大后却想要慰藉眼前的这个少年。
她笑了一眼，“那我都拜师了，你可要教教我怎么变有钱。”
女孩杏眼弯弯，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晃在她脸上泛起温柔的暖意。
沈熠驰也笑了，他一下便听懂了安微的冷幽默，小姑娘这是在哄他开心呢，倒是这套说辞，还挺稀罕的。
他掰开一块新鲜的果肉，含笑递给她，“暴发户的路子你可学不会，不过我可以教你钓到暴发户。”
安慰眨了眨眸，“怎么钓？”
她咬了一口柚子，清甜的汁水瞬间在齿间迸发，唇角不自觉地就弯了。
沈熠驰把扒好的整个柚子一块一块放到柚子外皮中，轻轻放到安微手边，自己拿着另一半的空壳柚子皮转圈玩。
“别钓，暴发户都不是好人。”
看着手边那黄黄的小帽子似的柚子皮，安微心间和堆满的红柚一般充盈，又暖、又痒，好像什么包裹在胸口一样，甜丝丝的。
鬼使神差的，她望向沈熠驰，潆潆的光在眸间闪着，“那你呢？”
沈熠驰一下就笑了，“我？”
他好像没听清般重复了一遍，身子前倾靠近，手掌撑住桌面，一字一顿，“我更坏。”
两人仅隔一张小桌，正对着，不到十公分距离，暧昧的气氛中却有一种模模糊糊的压迫感，仿佛下一秒沈熠驰就要戳穿她的暗恋。
安微怕了，她还没做好挑明的准备，如果沈熠驰当面捅破，她不知要作何反应……
安微攥紧指尖，垂下头不再看他。她笨拙的转移话题，声音都有些抖，“你柚子扒的还挺好的。”
沈熠驰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会听不出她的逃避，甚至是求饶。
他笑了，勾了下手指，像是不经意间碰到她缩起来的手臂，而后他撤开身子，与安微拉开距离，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的发顶，“是吗？我特意在网上学着撩妹用的。”
安微低垂的眸光颤了一下，指尖有点轻抖。
她搞不清沈熠驰现在是什么意思，他应该是看出了自己的喜欢，亦或不是，她无从得知他是怎么发现的，只知道，沈熠驰这会儿飘向她的眼神是侵略的，而那侵略又是不同以往的……
这样的眼神，安微曾在酒吧见过，和他对那些大波美女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坏，更恶劣。
他在试探，试探她和那些女人是不是一样，可以随意为之，或者说，今晚就可以……
面对这样的境遇，安微不知高兴还是难过，她想，自己总算被他看到了，然而她又想，她不想成为他众多过客中的一个。
理清思绪，安微了然，她是难过大于开心的，因为她和那些女人不同，对于他，她想要的从不是镜花水月。
而她想要的，他终将都给不起……
长久的静默足以让沈熠驰看出她的心思，安微想，他大概是秉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原则，因此在服务员过来的空当非常熟练的转移了话题。
他把麻辣烫碗递到安微面前，抬眼睨着她，“你作业写完了吗？”
“……”
非常好，不愧是情场高手，这态度的转变堪比阴晴不定的天气，那叫一个游刃有余。
安微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菜心，闷声闷气的，“没。”
沈熠驰哼笑一声，“那多吃点，攒足力气补作业。”
“哦。”
话说完，安微便没了声，自顾自的扒起碗里的菜叶子。
辣汤带着蒸汽向上熏，安微的眼底又酸又疼……
沈熠驰吃东西快，三下五除二吃光后安微还剩下大半碗，他看了眼，声音有些凉，“你慢慢吃，我出去抽颗烟。”
安微闷着头点了两下，余光中瞥见他到前台算了账，又从她身边走出去。
大滴的眼泪终于掉下来，落在汤碗中，很快便看不见了。安微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就着咸苦的眼泪，大口的往下咽，硬是吃完了一碗。
她明白，沈熠驰的试探既是给她抉择的机会，也是变相的拒绝，他在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她，她与他，不是一路人……
沈熠驰是在半小时后回来的，此时安微已经平复了心绪，哭过的眼睛水汪汪的，却是一点儿也看不出红肿。
他站在她身边轻咳了一声，摆摆手，“走啊。”
安微没动，仰头看着他，只觉得他身上那烟味重的呛人。
她也咳了一声，目光平静如水，“刚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沈熠驰轻蹙了下眉头，往后退了些，“不用。”
“不行，说好了我请你的。”安微执拗劲儿犯了，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沈熠驰有些头疼，手伸进兜里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刚把烟抽没了，他攥着打火机在掌心硌了一下，感到疼才松开。
安微始终看着他，好像他不说出个价钱她就不走了一样。
沈熠驰没辙，“二十五。”
“好。”安微低下头拿出手机轻摁了两下，很快沈熠驰便感受到了振动。
他挑了下眉，问：“这回可以走了吗？”
语气很轻，仔细听还能听出轻哄。
安微抿了抿唇，淡淡的，“你把钱收了。”
“……”沈熠驰笑了，鼓起腮，“你是吃犟驴长大的吗？”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垂着头，刘海儿挡住了眼眸，指尖轻划手机屏幕，然后冲向安微。
“收了，走？”
安微这才起身，点了点头，“嗯。”
沈熠驰看着她起来，视线在她脸上打量，他露出无奈的笑，转过身细细的念，“还真是吃犟驴长大的。”
“……”安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吃你妈。
两人走出小店，冷风瞬间从衣领钻进了身体，安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仰头往天空望了望，漆黑一片，没有一颗星星。
沈熠驰步子放快，摁了下车钥匙，安微这才注意到停在对面那辆骚包的红色保时捷。
原来他出去那么久是去取车了啊。
安微想事情的时候脚步会慢，沈熠驰见她落下一大截便停下等她，回过头催促着，“走快些，我送你回学校。”
“我不回。”安微拒绝的比任何一次都快。
沈熠驰有些惊，被噎了一下，看她像是在看个叛逆的孩子，“这么晚不回学校你要去哪？”
安微声音喃喃的，甚至还带着被冷出的鼻音。
“我要去酒吧。”
“买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