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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梦一场的朱兴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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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兴德犹如重启。

    在梦里,也是先发生了他爷这事儿。

    起头原因是,他堂妹兰草和王赖子钻苞米地。

    平日里,真不知晓俩人有那种关系。

    赶巧了,朱兴德有场赌局需要他看守,地点定的挺远。

    他抄近路赶往小周庄时,听见地里有动静。

    蹑手蹑脚过去一瞧,当即气的鼻孔冒烟。

    本来以为是别人家的热闹,或者是两口子一边掰苞米一边打野战,他心里还嘿嘿寻思,谁家的?玩的挺野啊,万万也没想到,当事人是自个堂妹。

    堂妹兰草,那衣裳乱七八糟。

    王赖子顶着一张麻子脸,压在堂妹身上挺激动,一张臭嘴不住提醒,让堂妹张嘴回应。

    兰草的夫君是小周庄的周福安,小两口才成家没两年。

    那王赖子又不是兰草的夫君,俩人却那样,朱兴德第一反应堂妹是被强迫的。

    王赖子你个臭不要脸,地痞流氓敢流氓到他老朱家人头上。

    朱兴德这人在家一向“装孙子”,不为别的,为他爷。和家里人多一句少一句的当作吃亏是福。

    但外面人,要是敢欺负他老朱家,整死你。

    所以想也没想,拽起王赖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当即揍的王赖子鼻口穿血,牙齿干掉两颗,屁滚尿流提裤子跑了。

    可是打完,朱兴德并没有感到痛快,倒是更憋闷。

    堂妹跪在他面前哭求,“四哥,求求你啦,别告诉别人。是我不检点。我不该落单上山采蘑菇,让王赖子趁此占了便宜。打那之后,我要是不应王赖子,他说会告诉我男人我身上的痦子,我男人定会休了我,我不想被休啊。到时娘家回不去,嫂子们也不会容我这种败了名声的弃妇,我还会连累侄女们。”

    朱兴德一听,合着这回钻苞米地还不是第一次。

    听那意思,堂妹自从被王赖子捏了把柄,俩人经常约着出来。

    在梦里,朱兴德又重复一遍劝堂妹的话。

    比如,训斥兰草:

    “你个糊涂虫,第一次出事就该和周福安坦白你是被强迫的,落单采蘑菇咋能是错?周福安要是个真汉子,他该怨的不是你,而是去弄死王赖子。”

    这话,堂妹根本听不进去,就知晓哭。

    也是,要是真有那勇气,不会被王赖子威胁过好几次。

    朱兴德只能劝兰草不要糊涂到底:

    “我是你哥,我不可能让你和王赖子这么胡混下去,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等我忙完再去收拾他一顿,一顿不行就两顿。你记得,从今往后,王赖子哪怕坐在你家炕头威胁暗示你出去,你都不准再去。”

    以上,就是朱兴德他爷那事的起因。

    让朱兴德没想到的是,回头王赖子被揍后顶着一脑袋包,带人敢向朱老爷子要五两赔偿钱,说是被他揍的,不给又要找里正又要报官。

    说白了,无非是拿捏住朱兴德的性情,猜到别人问为啥要揍人时,朱兴德不会告知原因,甚至还会为堂妹、为朱家的名声吃下这个哑巴亏。

    要说,王赖子为啥闹哄哄上门只要五两银,闹这么大,真就为那点儿钱往死里得罪人吗?

    朱兴德在梦里都清楚得很,王赖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就要说到朱兴德平日里干的活计。

    以前,镇上有赌场,前几年发生命案被知县收拾没了。

    赌场阎老大,自此后就码人在各个偏僻庄子村子开设赌局。

    机缘巧合下,朱兴德带小弟们无意间帮过阎老大。

    打那起,朱兴德负责带小弟们看守赌局,局子进行中不能使诈,以及村头、门前门后望风。

    依据赌资多少,看一场给一两或二两银钱不等。

    朱兴德收到钱,再给手下弟兄们分。

    而王赖子其人,干的是那个赌场收账的活计。

    有人赌红眼会拿家里房子、田地、女娃子抵押,王赖子那一摊就是负责将这些抵押的兑现。

    其实这个更为有油水的活,阎老大最初是想甩给朱兴德的,但他没接。

    咱就是庄户人,普普通通的泥腿子。

    朱兴德认为,自个做不到硬下心肠去收房收田看别人家破人亡,更干不得拽过女娃子串成串送到县城发卖兑现。

    他和媳妇小稻,第一个孩子就是闺女。

    见不得那些,朱兴德宁可挣望风那份钱少的活。

    可是王赖子随着“兑现”的越来越多,卖田卖丫头挣中间差价,还有阎老大单独给的跑腿费,手底下的弟兄们倒是越来越多。

    心大了,王赖子想将朱兴德那份望风钱也收拢手中,由他自己人来干。

    所以,如若这次去朱家能要来五两赔款,能骑在朱兴德脖子上拉屎,朱兴德还屁都不敢放,连原因也不敢说就会掏钱,那王赖子将会名声更胜,阎老大也会觉得朱兴德只外表看起来能顶事,实际上内里是个窝囊货。

    剧情在继续。

    朱兴德继续做梦,这回梦到的是之后发生的事。

    梦里,祖父被送到镇上治病,他被媳妇甩了一个巴掌后,仍带着六子他们去寻王赖子。

    王赖子被他用菜刀卡住脖子的骇人样吓住,真就从火墙和炕洞里凑出四十七两碎银,哭着求饶,差的那三两,包括欺负兰草那事,可以让他婆娘陪朱兴德玩一回出气,只求德哥菜刀拿稳些,放过一条狗命。

    朱兴德不屑和这种无赖废话,砍掉王赖子一只小手指喂了院子里的大黄狗,掉头就走,直奔镇上。

    祖父经过及时针灸,除口齿不清、半边身子不能动外,清醒不少。

    郎中说,万幸你们家舍出银钱医治,换作不舍得看病的人家,不出一两个月就准备后事吧。

    朱兴德在梦里攥紧拳头,再之后发生的事,像走马观花一般。

    朱家趁着老爷子在镇上治病,摇头点头都表达不清楚时,火速分家。

    大伯母找来里正,提出按人头分,还提出由他们大房供养老爷子,谁供养谁更应该多得家产。

    里正说,祸事是他惹的,他爷确实不能让他养,哪怕不要家产只要老爷子也不成,以免将来惹祸再给老爷子气死。

    大房几位哥哥就不一样了,比他持重,适合给老人养老。

    朱兴德最终分得很少的田地,爷还不归他。

    即便大伯母和几位堂哥在分家一事上表现出不地道,朱兴德仍然牙口风没漏过堂妹的事。

    梦里的朱兴德憋屈啊,又想去找王赖子出气。

    媳妇小稻咋劝也劝不住,只能更加用心照顾瘫在炕上的祖父。

    虽然祖父不归他家,但是小稻却一天跑八趟,杀鸡煮粥鸡蛋汤,换样端到大房那里喂给爷。

    只求老爷子能快些好起来说出话,表达出想和他们这一房过日子的意思。

    这样的话,为的是能解除他最大的心结,他就不会总惦记去打杀王赖子惹祸。

    就这么伺候着,有一日出事了。

    小稻没扶住老爷子,自己还摔倒在炕下,血当即顺着大腿向下流。把脉才知,已经一个多月快俩月的身子,在他们两口子还不知晓的情况下,没了。

    又半个多月后,被剁掉小手指的王赖子去趟县城,找到给县城主簿做小妾的妹子。这小妾还挺得宠。

    没两天,村里来了官差说要征徭役。

    以往,不明文规定,村里殷实农户要想逃脱徭役三年,可以给征徭役的递点儿孝敬银,再掏十五两白银顶一个名额。

    人家拿着这钱,再去找愿意被征徭役的穷苦人顶替。

    可是,朱兴德在梦里怎么递孝敬银,对方都不接。

    还有朱家大房也有一个徭役名额,谁让分家了呢,也是东拼西凑想交银钱抵消徭役,人家也不接受。

    以及他手下小弟六子。

    他老丈人、他二姨子的猎户男人杨满山,全在被征行列。

    就在朱兴德被押走服徭役时,就在朱兴德想看看他老丈人是不是也在队伍里,想知道小姨子的男人罗峻熙有没有给老丈人运作出去时,他的梦,忽然断了。

    ……

    朱兴德感觉自己是做了个梦中梦,他还没梦够。

    可现实中,他在亲人们看到的,他昏迷了一天一宿。

    连朱老爷子都醒了,被一巴掌打倒的朱兴德却没醒,问郎中,郎中也很懵。

    这不嘛,大堂哥朱兴昌作为家属代表,正试探着和小稻商量:

    “四、四弟妹,德子不能再睡下去啦。我、我寻思着,解铃不如系铃人,要不你再给他一巴掌?”

    左小稻被一群人期待,涨红脸给了朱兴德一巴掌。

    打完,没醒。

    大堂哥又及时冒出来,这回说话痛快:“不中,你那哪是扇,要使些劲儿。”

    啪嚓一声,朱兴德激灵一下坐了起来,唬的大伙齐齐倒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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